锦衣杀明

【第445章】纸上得来终觉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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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纯就火枪而言,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曰月铳的制造工艺,已经到顶点了。无论如何改善,都没有太大的改进空间了。它的射程,它的精度,它的装填速度,都是有限的。它毕竟是前装的线膛枪,天生的缺陷是不可能改变的。

如果要改善部队的轻武器,就必须研制后膛枪。而后膛枪的关键,就是子弹底火。子弹底火的关键,又是雷汞。根据徐兴夏的描述,匠作坊专门抽调了十几个工匠,成立一个专门的攻关小组,负责研究雷汞。不过,暂时来说,还没有什么头绪。不得不承认,大明朝的化学水平,的确是有点问题的,根本没有人懂啊!

雷汞,属于道士弄虚作假的这一脉。一般的正规工匠,其实都是不屑一顾的。徐兴夏谈起雷汞的时候,匠作坊的几个负责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神情多多少少有些尴尬。显然,他们对于这样东西,都十分的陌生。最后,刘广梁不得不委婉的建议,或许应该找几个有炼丹经验的道士参与。

可是,在当时,想要找几个懂得炼丹的道士,也没有那么容易的。当时的道士,最积极炼制的丹药是什么呢?除了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就是壮阳药了。这两样丹药,都是权贵人家最欢迎的,也是最赚钱的。然而,这两样丹药,似乎和雷汞,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慢慢来吧!”

徐兴夏只能是自己慰自己了。

忽然间,想到阿朱姑娘的师傅,也就是那个牛鼻子唐尘道长,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雷汞的皮毛?这家伙据说是炼丹的高手,经常有些“神奇”的丹药献给万历皇帝的,否则,也不会得到万历皇帝的重视。看来,自己有必要和这个牛鼻子打打交道啊!

不过,自己在宁夏城,乃至整个西北,都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只怕朝廷方面,已经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了。想要和牛鼻子取得联系,只怕是有点难度啊。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有缘的话,估计还是有机会见面的。

……在匠作坊,徐兴夏呆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将各项生产程序,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匠作坊的几个负责人,还是很尽心尽力的,各项规章制度,以及生产工艺,基本上都很成熟了。事实上,匠作坊只要继续正常的发展下去,必然可以给白衣军提供大量的武器装备。有了足够的武器装备,白衣军就能横行天下。哪怕是只有曰月铳,白衣军也一样可以打出一番天地来的。

勉励了工匠们一番以后,徐兴夏就离开了匠作坊,准备前往宁夏城。威镇堡的匠作坊,只能生产火枪、米尼弹和炸药包,宁夏城的匠作坊,却可以生产火炮。随着未来战事的发展,火炮的地位会越来越重要啊。无论是攻城还是守城,都需要大量的火炮。准确来说,是需要大量大威力,远射程的火炮。

不知道几个月的时间过去,宁夏城匠作坊主持的火炮研究,到底有没有什么进展?如果还是陈旧落后的佛郎机火炮,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佛郎机火炮的口径太小,已经不适合时代的需要。在红衣大炮的面前,佛郎机火炮基本上没有发挥的机会。

最起码,火炮的研究,应该朝着红衣大炮方向发展,大威力,远射程。如果能上马拿破仑火炮,威力适中,射程适中,又方便机动,那就更好了。米尼枪和拿破仑火炮的组合,即使没有偏厢车,在野外也能够和敌人的大量骑兵周旋了。当然,如果有偏厢车的掩护,那就更好了。以后的白衣军主力,肯定是多兵种的混装部队。

徐兴夏从威镇堡里面出来的时候,正好是早上,太阳刚刚出来不久。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酷热还没有开始,从贺兰山方向吹来的风,还有些许的凉意,正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节。这时候,已经是外面的原野,已经是非常的忙碌,百姓们都下田干活了。田野之间的道路上,也到处是往来的人影,还有接二连三的马车。

七月初,正好是宁夏镇丰收的季节。宁夏镇的大部分农作物,都是两年三熟的。水稻就是在这个时候丰收的。另外,还有相当数量的枸杞之类的药材,也在七月份就丰收了。刚好这个时候,正是宁夏镇最酷热的时候。徐兴夏估计,中午的野外温度,肯定是超过四十度的。室外温度也在三十五度以上。在没有空调,没有风扇的年代,无论呆在什么地方,都肯定是汗流浃背,挥汗如雨的。

但是,没有人喊苦喊累,没有人埋怨天气酷热,更没有人因为天气炎热,就呆在家里不想动。因为,这次的丰收,是切切实实的丰收。除了很低的税收之外,其他的收获,都是全部属于他们自己的。即使对于威镇堡的百姓来说,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收获到这么多的粮食。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最朴实的真理。

在白衣军完全封闭镇远关等关隘要塞之前,威镇堡周围的田地,都是没有办法耕种的。谁不担心鞑子骑兵的到来呢?辛辛苦苦的将粮食种下去,结果鞑子骑兵转头就来了,将所有的心血都毁于一旦,这样的悲痛经历,次数实在是太多了。以致,近在咫尺的田地,都不得不抛荒了。但是,现在,这些田地,都被开垦出来,全部种满了粮食,还幸运的获得了丰收,百姓们能不高兴吗?

当初,徐兴夏在牛角墩发展的桑基鱼塘之类的,也渐渐的被一些百姓效仿。他们也挖了一些鱼塘,种植了一些桑树,在桑树的旁边,养鸡养鸭养猪,渐渐的倒也成了一些气候。事实证明,只要肯下苦功,就没有办不了的事情。好像黄飞的父亲黄天来,就是搞这个桑基鱼塘的好手。靠着养殖出来的鸡鸭鱼猪,他着实是赚了不少的银两。白衣军很多部队的食料,都是这个黄天来负责供应的。

站在威镇堡的外面,如果举起千里镜,看着黄河岸边的话,一定会被那些密密麻麻的大水车给震惊。为了保证威镇堡乃至是镇朔堡、黑山营周围的田地都有足够的水源灌溉,管事会在黄河的岸边,兴建了大量的水车,引导黄河水上来灌溉田野。由于种植水稻需要消耗的水分很大,水稻的种植面积又大,因此,黄河岸边,水车的数量很多,几乎相隔二十丈不到,就有一台。

这些黄河大水车,是正德年间就已经发明的。它的工作效率非常高,一台大水车运作起来,就能保证上千亩田地的灌溉用水。但是,它的制作成本也很高。一台大水车,就要接近三百两的银子。除了徐兴夏这样的大手笔,其他人还真是做不来。这是它一直无法推广到全国的基本原因,舍得出钱的人不多啊!

“黄小虎!”徐兴夏忽然看到一个人,内心微微一动,扬声叫道。

他看到的这个人,正是黄飞的弟弟,黄天来的小儿子,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这时候,他正用独轮车推着满满的一车稻谷,从田野里面返回。由于天气热,他身上的衣裳都全部湿透了,汗珠不断的往下流淌。他身上用来擦汗的毛巾,早就湿漉漉的了。

“委员长大人!”听到徐兴夏叫自己,黄小虎急忙将独轮车放好,一路小跑的过来。和很多的青少年一样,他们这样年纪的小伙子,最盼望的事情就是参军。随着白衣军的逐渐强大,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去过的地方越来越多,见识见闻也是越来越多,每当有什么新鲜事传播开去,简直是羡慕死他们这些年轻人了。

特别是白衣军进入巴彦淖尔草原以后,不断的有新鲜事传来,对他们的刺激更大。白衣军打败了那么多的鞑子,打败了那么多的蒙古人,缴获自然不会少。按照白衣军的纪律规定,对于非贵重物品,一般上缴以后,都会发给缴获者本人的。比如说鞑靼人或者蒙古人的腰刀、匕首、弓箭、皮甲、皮帽、扳指之类的物品,经过清点以后,最后基本上都是发给战士们当纪念品的。

因此,一般的白衣军战士,都能拿到不少的所谓“纪念品”。有些喜欢搜集战利品的战士,几次的战斗下来,拥有的战利品,能够有一大堆,其中,不乏一些很有用的东西。如果有某些不太遵守纪律的战士,暗中漂没一些纪念品,数量就更多了。每当他们回来探亲的时候,将各种各样的纪念品一晒,顿时就羡煞旁人了。

须知道,以前,都是鞑子来抢咱们的,都是鞑子在晒纪念品,现在,轮到咱们去抢鞑子了,轮到咱们来晒纪念品了,你说,能不让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兴奋吗?他们从小被灌输的思想,鞑子就是他们的死对头,是不共戴天的。只要遇上了,就绝对不能同时并存。现在有机会虐待鞑子,谁愿意放过啊?别的暂且不说,光是弄几把鞑子的腰刀回来,就是很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特别是后来,又有消息说,一些白衣军战士,甚至娶了一些其他族的姑娘回来。嗯,不知道是娶还是什么,反正,是勾勾搭搭的,好上了。一些吐谷浑人的年轻姑娘,甚至跟着回来了黑山营。这又让很多的年轻人激动了。他们不知道白衣军的纪律,还以为参军以后,可以随便玩别人的姑娘呢。不得不说,这也是巨大的诱惑力之一。哼,在内地找不到老婆,咱们到外面找一个去。

黄小虎就是典型的这种青年,什么样的心思都有,一门心思想要钻入白衣军的队伍里。可惜,他的年纪太小,还不到十八岁,白衣军不接纳。同时,黄天来就两个儿子,大儿子黄飞已经参军,小儿子一般就不允许参军了。当然,例外也是有的。

“黄小虎,你家总共种了多少亩田啊?总共打了多少粮食?忙得过来吗?”徐兴夏翻身下马,饶有兴趣的问道。

“十三亩,估计有三千五百斤吧。”黄小虎本来兴冲冲的,还以为徐兴夏会破例批准他提前参军,没想到,徐兴夏问的,却是他家的耕田种地情况,他顿时就无精打采了,怏怏的回应。

“哦?三千五百斤?”徐兴夏自言自语的点点头。这个数字不错嘛!平均下来,每亩也有二百七十斤左右,相当于一石半。这个亩产量差不多了。毕竟,塞上江南并不是真正的江南,在粮食的平均亩产量方面,和真正的江南是无法相比的。真正的江南,水稻的最高亩产量,应该已经去到三石多接近四石了吧。

其实,之前,管事会报上来的估计数字,就是一石半左右。邓林永、林海牛等人都是种田能手,根据各地农田的情况,他俩推断出来的数字,绝对不会相差太远。而陈二福主持的第一农庄,报上来的数字,也差不多是这个数。第一农庄下面,可是有足足上万亩的田地啊。可见,第一年的收获,的确就是这个数了。或许有的农田高点,有点农田低点,但是平均下来,就八九不离十了。

坦白说,这个数字徐兴夏是不满足的。一石半的亩产量,和江南相比,差得太远了。江南的一亩水田,比得上宁夏镇的两亩。如果考虑到江南一年两熟的特征,这个差距更远。但是,饭咬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粮食的亩产量提升,必须循序渐进,按部就班的进行。欲速则不达,太急躁了反而不好。

“你爹忙着送货,你哥哥又在军队里,你们家忙得过来吗?你们家还有几口人?”徐兴夏想了想,又关切的问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管事会和陈二福的报告,都是书面文字,肯定不如自己亲自实地了解来的真实。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