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意外的喜悦㈢
她叹了口气道同时转换了话题:“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到底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他淡然地说,仿佛无论消息是好是坏,都与他无关似的。
??看到她如此神情,她又是一声喟叹:“你是想先晓得坏消息还是好消息?”
??“无所谓。大风大浪我也经过哰,坏消息对我而言,也不过是阴沟里沙虫罢了。”
??她一听“阴沟里的沙虫”四字,不由得展开了微笑。她的确轻松地笑了起来。这一笑,倒把心中的城府给抛诸脑后。
??“你咋个些说话象呃后现代派哩哦。”
??她一语出口方知迟,她觉得自己又中了他的圈套,不过这个圈套自己愿意中。
??“你看,我是想先晓得坏消息,还是想先晓得好消息?”
??她又是一愣,不过马上察觉了他的心意,呵呵了两声:“我猜么?”
??他“嗯”了一声,看着她。她什么话也没有说,从挂包中取出了一本杂志一样的物事,递翻到中间的一个位置,递到他的手中:“先看看这个。”
??“这是啷子?”
??“看了再说。”说完,双手拱成一个弓型,支撑看下颌,苍眸美盼兮情飞扬起来。
??他豁然看到了“黄权路”三个黑体字,在他手中那本杂志首页的一栏标题正中闪烁着。他洗了洗脑,在一种莫名的回忆中,加速着一番思绪,搜索着这篇文章的起源。
??他记得树芳的父亲,也就是自己的岳父大人时常提起“字是打门锤,文是敲门砖”的话来。渐渐地想到了这篇文章的来处,暗生愧意。
??他匆匆看完了这篇文章,抬头望着纪文,等待着她的下文。
??她见他抬起头来,似乎确凿是看完了。不过看到他看得如此仔细,如此专心,仿佛在回味着这篇文章的内容一般。
??“看完哰?”她道,“这篇文章,居然登到了市里的党内刊物上,你好本事呐。”
??“不就一篇文章吗?”他反问道。
??“是啊,不就一篇文章吗?不过,如果是在外面的不管啷子杂志上登,它不就是一篇文章吗?但是,你晓得这要是登在了党内刊物上,它会是啷子性质?”
??他心想:不就一篇文章吗,还能是啷子性质?性质难道就会变得严重起来?心里虽急,不过口上却没有急的表现。他得让纪文先急起来,才能知道究竟是什么性质。性质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
??对性质的研究,他没有涉过这番水域,自然得听眼前这个精通官道的女人分析性质的严重程度。
??他不急不躁地坐着,也像她一般,双手搭弓,双目微睁乜着她。看到她脸上渐渐泛起了急躁,而且越来越急躁。他不觉又是一喜。
??“看你还有时间在这儿养神。你难道不想问问你所关心的好事坏事哰?”
??“好事也罢,坏事也罢。无所谓。”
??“无所谓?”她哈哈一笑,有些苍凉。
??这份苍凉他自然看到了,又是惊恐生心间,但把话头顺嘴游,嘴角轻陷愁深藏,且把愁绪留他人。
??他就是要她愁,他人愁总比自己愁要好。
??“文姐,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说说那个坏消息吧?先让我忧上一忧,然后再喜上一喜。”
??她款款道:“好吧。”
??于是开始说起了昨天的事。
??昨天市里开县级以上领导干部的会,民中属于省属中学,校长到会是肯定无疑的。在会上,欧阳书记在主要的议题完成后,例外地念起了这篇文章,大大地赞扬了文章对本市经济市场分析的中肯以及透彻。
??完事后,让每人一本,拿回来看看,仔细思考一下南眳市的形势,为下一步工作重心的转移作一个初步的了解。
??“文是敲门砖呐,权弟。”
??他一听这话有些熟悉,但是声音里的苍凉感却一现无余。
??“从教育形势看市场经济形势,角度新,真新。欧阳书记说哰,兰眳市要多有几个像你这样有想法的人多好。他这话自然是惹来了在场的许多青眼白眼。这是后话,我们不提,不提——”
??“那么说点让我忧的事吧——”
??“套用你刚才说的一句话吧:忧即是喜,喜即是忧。”
??“哦……此话咋个讲?”
??“我就说,我们权弟的文章哪里还会有如此功力。辛辣而不失温婉,诙谐而不失冷静。欧阳书记说,这就是一个大家风范的文章嘛。这样的文章,早在八年前,我相信,我们权弟是可能写出来的,不过……”
??“不过啷子?”
??“不过,现在嘛……问题是……弄巧反拙……是了,弄巧反拙——”
??“咋个弄巧反拙哰?”
??“不过,《红楼梦》里有名偈语,你大概也晓得。”
??“我咋个会晓得?”
??纪文看着情绪开始急躁起来的黄权路,抿嘴凄然一笑:“我就说嘛,我就说嘛——”
??“你就说啷子,文姐——”
??“哦,不是我说。”
??“那是哪个说?”
??“也不是哪个说,而是……”
??“而是啷子……”
??“而是几个人说……不知是福是祸……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也不晓得老子说哩是否真哩有理……”
??听了纪文最后这段话,似喃喃自语,又似警告更似暗示。黄权路轻松的表情,终于如一潭死水,脸上汗晶直冒:“文姐,你的话,我不明白。”
??“你太明白哰。你看你的汗,咋个搞哩,大冬天哩,不至于热成呃吧?”话虽如此说,纪文却满脸尽荒芜,旦存犹与豫,“你居然能弄出一篇来,自然也能开出两篇三篇来,对吧?”
??“两篇三篇——”
??“他们到底要几篇?”
??“不多,不多乎不多哉。多不多,非常多。再弄出一篇来,只怕今后你不再是一个科级干部哰喽。”
??“那会是啷子哰?”
??“也不是啷子。不过还是一个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哰。”
??“与众不同?”
??“是的,与众不同的人。民中容不下你喽,那时……”
??黄权路一听,直拿眼波瞅纪文,是是非非总纠结。一阵纠结过后,也似乎打定了主意。
??这时,只见校长室的门一阵急促的声响。
??纪文伸手红灯转白灯,黄权路款款起身把门开。门开时,黄权路噤声难语。
??卢征程扑进校长室,以极快的语速,草草地,把会议室的布置方案作了详细的汇报后,看着眼溢轻彩的纪文道:“校长,别急。现在啷子事也没有黄主任的事急,是吧。”
??“细儿,就张嘴可以。不入官场,太可惜哰。”黄权路道。
??“我哪像黄主任呃没门路也生出门路来,我可是有门路都入绝处去哰喽。过去,还有我老爸罩着。可惜老爸去得早,还没等我毕业,就去哰。你们看你们看,我是不是时运不济。再加上,没有黄主任的文才武功,空有一张嘴皮子又有啷子用?”说罢,脸现不满与悲容。
??纪文爽朗一笑:“唉,如今到处是妒意暗生潮涌波呐。”
??“校长,这你可讲错哰。对我们黄主任,我可是佩服有余,嫉妒不足呐。我没这般本事,嫉妒谁来?”卢征程说过话道,“黄主任,你的电话。”
??“哦,校长。你看多不巧。本来还想弄清那一喜究竟是哪样的一喜,这不,电话来哰。该挨咒的电话——”
??他说罢,离开校长办公室,匆匆赶回……
??校长室内,卢征程的声音里面高亢,里面低廻,时而委婉……纪文不时哈哈笑出声来。
??最近,她可从来没有如此笑过。黄权路一边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一边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