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荣光

第二十一章、多情最是相思柳,甘愿痴狂到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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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天落日,彩云出岫,寥廓苍茫。

巨大的山壁俯视而下,压的天赐几近窒息。

细长的倒影纵横交错,天赐将自己隐藏到阴影中。

在这明灭变换的时刻,光与暗同时交织。

天赐呆呆的站立,怔怔注视着面前的山崖。

一颗心经过最初的痛苦自责,最终又麻木了。

一切都在远去,那个女子,温柔婉约,不可触及。

天赐想着柳如眉,在洞天的时候,是那样全心全力护着他。

纵使逃亡的时候,也要拉着自己一起;纵使掉进地缝的时候,也要背着自己一起;纵使面对上宫炽烈长枪的时候,也要抱着自己一起。

而自己呢?却决然而又决绝的一而再伤害她。她还会原谅我吗?这样一个又傻又可爱的女子!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无情又无义的人?天赐出神,思绪翻飞,好像又回到了远古浮空山脉,那个温暖而舒适的小山谷。

曾经一个小小的天赐在里面嬉笑打闹,纯朴善良,无欲无求。

原来,我以前也和柳如眉一样呢!

烦恼,到底是自己给的,还是别人给的?

天赐左右为难,深深矛盾了。

一个本来没有烦恼的人,那他的烦恼,又是从那里来的呢?

天赐的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滚滚转动,他无法遏制的想要问柳如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念头是如此来势凶猛,以至令天赐浑身都颤栗起来。

但是,但是,柳如眉生死不知,如何能够来到天赐面前?

突然,一个低低的、怯怯的、仿若轻灵丝絮的声音从天赐身后传来。

“天赐哥,我,我——”

天赐霍然转身,娇嫩嫩怯生生的柳如眉正立在眼前。

柳如眉张大了嘴巴,愣愣看着一脸阴沉的天赐,身体虚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够把她给吹走。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东风,一笑千金少。

佳人若此,天赐不能置信的看着,伸出手,想要轻抚柳如眉雪样的脸庞,然而天赐的手,抬起,怎么也无法探过去。

那一抹苍白,不就是这一双手画下的吗?那什么念头,也早就被天赐扔到爪哇国。

天赐颤抖,充满鲜血的双手,怎么还配去抚摸拥抱身前的女子!

这样善良圣洁的女子,怎么可能是自己这样的恶魔能够拥有!

天赐绝望,从心灵深处发出,从没一刻是这样的绝望!

柳如眉小心的观察天赐,伸出手去拉天赐放在半空的手,天赐闪电般的缩了回去。柳如眉便去抓天赐的身子,天赐又闪身避开了。柳如眉嘟起嘴,不快的看着天赐。

“天赐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不会怪你的,是我自己没用。”柳如眉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便挂上了一颗泪珠,晶莹闪亮,折射无限无量的柔情。

天赐呆愣。

天赐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不会怪你的,是我自己没用。

每一个字,都好像一颗惊雷,在天赐的脑海炸响,满世界,都是这一个声音在回转。

天赐的脑海心胸,再容不下其它。

柳如眉走了过来,紧紧挨着天赐站立,看向山外的夕阳。

云淡风轻,长倚韶华。

“天赐哥,我从第一次遇见你,就知道你的心中充满了情义,绝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柳如眉幽幽的说道,坚信而又笃定。

天赐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我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吗?天赐问自己,努力的要让自己相信,然而一个声音却在他的心底呐喊:“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天赐哥,你是丢了自己的心,为什么还不把他寻回来?”柳如眉忧郁的看向天赐。

天赐一颗心瞬间就碎了。

笑靥常开,就连眸中也泛着笑意的女子,如今居然因为自己而忧伤、落寞、彷徨。

但是,我的心,真的已经丢了吗?是谁偷走了我的心?天赐张开嘴,无法呼吸。

柳如眉又转身凝视面前高大的山崖,缓缓说道:“这是三生崖,上面刻着先辈的事迹,一代代,每一个或伤心或相爱的人,都会在上面留下他们的情。”

天赐漠然看着,光华流转的字,却是这样刺眼。然而它们还是一排一排的印入了天赐的眼帘。

“纵横天地千百载,敌不过、相思关。”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人天自两空,何相忘,何笑何惊人。”

“恨天地无常,命途多舛,命格无双,挽不住盛世流年。”

无边的缠绵情义,一曲悲歌断人肠。

数不尽的画面从三生崖上投射出来,一个个痴男怨女,演绎了多少风花雪月。

一段段断人肝肠的故事,催下了多少红颜迟暮泪。

纵使过了千万年,他们的意念,还是不愿从三生崖上散去。

柳如眉一句一句的将三生崖上的字念出来,每念一句,就轻声说出一个故事。

从上古到现代,谁能不死?不若一生为情活,放一场烟花绚烂。

天赐感觉有无数的人影飞进了自己的脑海,大声向着自己倾述他们的悲欢离合。

脑海一时乱糟糟,各种各样的情绪不停的从心中生了出来。

天赐闭上眼,不再看三生崖,深深的呼了口气。耳中柳如眉的声音却还在源源不断的传来。

人生有限情无限,天赐问自己,一生当真为情活?对着三生崖,对着柳如眉,天赐迷茫了。而心中一直以来的追求,那个放不下的地方,却原来越清晰。

蓦然。

“钟声一响觉昏衢——”“哐当——”“钟声二响断烦恼——”“哐当——”“钟声三响长智慧——”“哐当——”“钟声四响出轮回——”“哐当——”“钟声五响渡众生——”“哐当——”

一遍遍的钟声响彻天地之间,一句一扣,一百零八,闻之令人心胸开阔,心境宁和,烦恼尽去,智慧渐生。

柳如眉的声音停下,天赐抬眼看她,娇香淡染胭脂雪,愁春细画弯弯月,一眼望去,竟是再也舍不得移开。

她立在风中,发丝轻扬,苍白的脸带了点点嫣红,眼波流转就是一阵风情。

这样的女子,惹人怜爱,任你是百炼钢,也要化作绕指柔。

“天赐哥,我走了啊,父亲大人等下又要骂我了呢!我可是偷偷溜出来看你的哦!”柳如眉扮个鬼脸,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乐观,对天赐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在意了。

天赐回过神来,露出一个笑容:“走好哦!”

“嗯。”柳如眉用力的点点头,慢慢向前走去,背影越拉越长。

天赐在后面怔怔凝望。

前面是半人高的花草,柳如眉走了进去。

她突然摘下一瓣火红的鲜花,转身,将花瓣贴到眉心上,嫣然一笑,向天赐喊道:“天赐哥,好看吗?”

“好看,好看极了!”天赐由衷赞叹,然而就连天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说花好看,还是人好看。

“呵呵——”柳如眉弯腰吃吃笑起来,眯着眼睛也不看天赐,钻进了花丛。

满地落英红,万条杨柳风。

空气中还留有伊人的余香,而人却不见了。

天赐怅然若失。

倦鸟归林,日落月出,天已经晚了。

天赐静静看着天边,钟声还在持续的响着,一直过了一百零八下,才渐渐的消去了。

天赐踱着步伐,也离开了三生崖。

“天赐哥,天赐哥,你在不在呀——”柳如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天赐在空地和花海的交接处,停下,柳如眉的身子随即钻出。

“这个刚刚都忘记给你了,拿好哦!有了它你以后就不会随便发脾气了。”柳如眉塞给天赐一个巴掌大的符箓,风风火火的也不多理天赐,跑走了。

天赐望着手里的符箓,这是一道芥子符箓,自成空间,但没有上宫流火给天赐的虚实两相天符箓高级。

这道芥子符箓空间只有十几丈大,也不能收入体内,是个人都可以使用。

天赐将灵识探入符箓,密密麻麻堆满了空间的书本便显露出来,读书能使人明心见性,温养灵魂。

他从小就没接受过教育,出山后又是打打杀杀,满腔戾气淤积,要不是修炼了六欲分神术和万丈情丝劫,早就在微尘洞天走火入魔了。

然而心境上的缺漏,却不是法术可以弥补的,一直就存在着。

柳如眉也确是一眼看出了天赐的虚实,外表的强大,包裹着一团软弱的心。

天赐捏紧了手中的符箓,一股股的暖流从全身各处生出。

又等了半响,终不见柳如眉出现,天赐便无声的叹息,走进了红绿相间的花草中,渐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