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之外一共被分割有十数个战场, 每处战场之上都有驻守的修仙门派与几支魔族在进行着决绝猛烈的厮杀。
甲子战场是由玄清门驻守的最大的一处战场,所面临的敌人同样是不可小觑的血魔与其诸多强势附属种族。
由于众多灵力与魔气在此地交缠厮斗,导致甲子战场上常年乌云密布狂风呼啸不止。宫应渊身负暗金玄铁重甲, 背后的披风被一阵阵狂风吹得上下翻飞,在他身后是众多实力高强的给人带来无尽的压迫。
正道这边此刻是曙阳打头阵, 方才他已经与宫应渊交手过一场,虽面上不显但心里却已隐隐有了不敌之感。
温浅早几日奔赴了另外一处即将被魔族攻破的战场,此时曙阳座下修为最高的弟子就只有沈酒酒一个。她的对手是一位出生王室的年轻翼魔,听闻他是宫应渊特意为自己女儿挑选出来的佳婿,实力十分强劲。
沈酒酒对上他勉强支撑了几个时辰, 最后还是不敌险些被那出手异常凶狠的翼魔一爪将心脉震破。
“叫宁宸出来。”
俊美无涛的翼魔脸色一片寒气,和沈酒酒从前遇到的魔域贵族别无二致,只不过话多了两句,在这最后关头稍稍停住了手。
“就凭你,也配?”沈酒酒被他锐利冰冷的刀剑抵着脆弱的脖颈, 临死前也不服软道。
羽珩耐心就此耗尽, 正要一刀了结了这不知好歹的人族女修,忽然一只男人的手凭空探出狠狠将沈酒酒往外一拉, 下一秒少年身影出现在两人之间, 用两只从自身手骨演化而出的玉光短刃接下翼魔一击。
“你怎么来了?”
沈酒酒捂着胸口看着眼前刚和自己吵架完的少年, 他身为妖王,便该遵守妖界一贯的规矩:对人族与魔族的大战保持中立态度,不至于惹火烧身。
“我总不能看着你命丧他手吧, 你还没给我道歉呢。”山阴绷着脸冷冰冰道。
他和沈酒酒前几日便为此有过一场争执, 山阴要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但沈酒酒不愿意舍下宗门上下, 誓死不愿做逃兵。
山阴自从得知沈酒酒不再对她那好师兄有意, 便心满意足这半年来鲜少和沈酒酒吵红脸的,可作为一方大妖,他天生的预警到长城外将要发生一场流血万里的战争,沈酒酒很有可能就此殒命。他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爱上的女人就这样轻易死去。
“妖族怎么掺和进来了?”羽珩很快认出了眼前陌生少年的身份,皱着眉没有立即动手。
“今日我来此,不是什么妖王,只是一个正常的想保护心爱女子的男人。”山阴强调道。
羽珩点点头,许是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对于山阴这种只夹杂私人恩怨不上升两族的行为十分认可。
“那就出手吧。”
说罢两人就打斗在了一处,山阴真正的实力就算是对上宁宸也能战个七七八八,此刻为了在心爱女子面前一展雄风,他更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与面前的翼魔打得难舍难分。
被空下来的沈酒酒回首看了眼各处散落正和魔族缠斗的玄清门弟子,很快就择了就近一处赶去帮忙。
而此时在灵气最为稀薄的高空则是属于宫应渊与曙阳这对宿敌的战场,他们已经交手了不止一次,到了他们这种层次要爆发生死决斗是会造成极大动静,甚至引来天地异象,所以必须要尽量地选择这种人烟稀少的场所对决。
前几次两方试探居多,但到了现在,宫应渊已经等不及了,他盘算着先要了曙阳这老东西的性命,回头再将宁宸杀了,这天地间就再无人能阻挡自己的脚步,而她……也再无处可逃。
曙阳方才已经歇息了好一会儿,各种紧急回复灵气的丹药都已经服用了下去。但他没想到,之前几战宫应渊还是留了太多余地,这次他是来真的,就连血魔族至宝红莲血池也被召唤倒映在其身后,整个人的气势大涨。
一股森然的死亡之气笼罩在曙阳身上,这是一种可怕的预感。
“曙阳,我们昔日的账,是时候该清算个干净了。”
宫应渊冷冷道,但这话中的恨意却到底比从前要少太多,甚至多了几分游刃有余作为强者那方的松弛感,就好像他们两人之间的仇恨何时了结如何了结,主动权已然转移到了宫应渊手中。
他最看重的那两个女人最后,都在那场灭门惨祸之中保全了下来。若是曙阳不在自己霸业将成之际,顽硬如臭石头般阻挡在他面前,他或许都不会这么快要置他于死地。
“哼,本君还怕你不成。”曙阳边说着体内不断运转所有的灵力,他已经立意就算拼得个身死,也要叫宫应渊付出相应的代价,为身后其他修士他日击败宫应渊铺垫成功的道理。
只是这一次,就在两人电光火石即将短兵相接之时,一道带着驱魔罡气的掌风便将两人给被迫分开。
“宫应渊,你的对手是我 !”
宁宸一赶过来,就发现自家师尊有些勉强的状态,他心知这半年来曙阳给自己承担了所有的压力。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宫应渊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手中的武器对准宁宸,正要动手之际,却瞥见他身后一抹正快速赶来的青色丽影。
大名鼎鼎威慑五洲的血海魔君就此放下了手中的长木仓,眼神莫名地看向宁宸身后。
“你还好么?”宫应渊的嗓音有些凝滞,这半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云瑶的安危,但哪怕他的魔族大军几度压到长城脚下,都不见宁宸的身影,他便猜到两人应当是会合在一处。
毕竟他们之间曾经缔结过灵契,而他放置在云瑶身上想护她周全的魔幻已经被九叶石金果的汁液沾染,再不能被他感应到。
他把她弄丢了,也许再也找不回来。
宫应渊目光沉沉地看向越来越靠近过来的云瑶,默默等待着她对自己的宣判。
“托魔君大人的福,险些就好不了了。”一贯温婉和善的女子此刻话中难得含带着阴阳怪气的意味。
云瑶一想起那瓶险些要了她孩子的堕胎药,心里的怒火就怎么也压不住。他的女儿是自己自穿越到这个世界就一直细心养在身边的,到现在都已经和她亲生的孩儿没有二样。
而自己的孩子呢还没出生,他便表面上假惺惺地哄骗自己要给她安胎,背地里却如此无情地要置个无辜孩子于死地。
宁宸见宫应渊似有受到打击沉默下去,对于他这一幅情深似海有苦难言的做作模样十分不舒服,故意拉着云瑶的衣袖,作出一副毫无芥蒂的慈父模样关怀问云瑶道:“孩子可安顿好了?”
“嗯,我将他放到了长城内由修士和穷奇共同照看,你放心。”
宫应渊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血海魔宫内他可以对云瑶周身事物进行全方位的掌控,从云瑶逃脱的那刻开始,堕胎药的事情就迟早有瞒不住的这一天。
“云瑶,孩子的事是我不好,你可不可以……”不要怨我。
宫应渊话未说完,云瑶就被底下各处流血厮杀的场景给刺激地眼尾泛红,似是一刻也忍不了地对宫应渊道:“宫应渊,你收手吧,不要越走越错。你难道看不见那些为你牺牲殒命的魔族众生么,这样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不可能,”宫应渊闻言将脸上的歉意一收,眼神重新变得坚毅起来,“眼下的路,就是本座该走的,也是所有魔族该走的道路。”
“为什么……”云瑶不理解地问道。
“日后你自会明白。”宫应渊没有与她细说,随即举起手中魔兵用力往上一托鸣枪收兵。
“孩子的事终究是本座对不起你,为表歉意,魔军愿退兵一月。宁宸,不管是为了这天下,还是她,一个月后,本座都希望能与你堂堂正正打上一场。你若是男人,就应下此战书!”
说罢宫应渊便朝宁宸掷来一张印着血红大字的战书,云瑶被那最醒目的生死状三字刺激得心脏砰砰乱跳。
这是修仙界内最高规格的战书,名曰死神战书。
那纸张是由极夜之地的冥河内的死亡水草编织而成,自身带有一股与天地相连的亡冥之气。宫应渊早已在上边滴下自己的指尖血,宁宸冷笑着也毫不犹豫地点破自己指尖将血滴附了上去。
那死神战书在接受到对战双方人的气息后,整体的颜色也由原本的白金色转为极其不详的暗红色,而那纸张上的所有字符都如着了火一般,最后将整个纸张都点燃烧至灰烬。
云瑶眼睁睁地看着盟约已成,三十天后他们两人就会如原书剧情脉络一般,在神魔道上进行终极决斗。
若魔族胜利,从此灵洲就会被无数邪魔涌入占领,从此陷入黑暗永无宁日;若人族一方胜利,宫应渊这根主心骨一倒,剩余魔族将会迎来人族最为疯狂致命的反扑,精锐实力必当锐减至二三成。
总之这个世界未来际遇如何,结果就在一月后。
此时暮色苍茫,不远处是高耸厚实但布满痕迹的城墙,长城外的修士几乎都已耗尽自身七八成的灵力才坚持到现在。
而那些早早耗尽灵力的同伴已化作一具具没有意识的尸体,倒在了地上起伏不平的尸堆上。
听到那在魔域地位至高无上的血海魔君开口要休战一月,两方自动停下了手中的招式武器,都带着轻松地喘气。
就在两方即将要散去回营休养时,一道魔族身影蹿了上来。
“岳母请留步!”
说话的人居然是羽珩,此刻原本尊贵高傲的魔族皇子脸上带有几丝忐忑。
宁宸发自内心地不愿意云瑶再和魔族有过多纠缠,闻言不悦道:“你唤谁岳母?”
“云瑶仙子身为羽珩未婚妻的生身母亲,我唤她一声岳母有何不对。”羽珩也不管此时众人还未散去,都将目光聚集在他这边。
“岳母,之前在魔宫宴会,是小婿失礼对岳母出言不逊,羽珩再次向岳母道歉。”羽珩说罢大大方方真心实意地左手扶肩,身后巨大华丽的双翼罕见地向下垂去──这是翼族对人表达情感时最为诚挚的一种形式。
都过了这么久,云瑶都快忘了当初这羽珩,似乎很看不起自己人族修士的身份这件事了。毕竟她和羽珩不熟,也并不在意一个不大相干之人对自己的看法。
“羽珩皇子不必多礼,我并不在意从前之事。”云瑶淡淡回道,在羽珩就要放下心时,她又轻飘飘添了句,“你也不必唤我岳母,我记得当初玥儿逃婚,你们两个并未真正成礼……”
“怎么不算!”羽珩急得额上汗都要出来了,连忙道,“这是血翼两族定好的婚事,就算玥玥要和我闹别扭,这名份也早已众所周知定下来了的,怎么就不算了!岳母,小婿从前是做错了,是小婿无知浅薄,还请岳母大人不计小人过,劝一劝玥玥,不要再与我置气,只要她愿意见我一面,我什么都可以解释的!”
宫应渊嘴角拉得老长,羽珩是他为自己爱女千挑万选出来的,可他现在急躁躁的样子实在太不值钱,他这个原本支持女婿的正宗岳丈,此刻也觉得很是丢人了。
“够了!是你自己没本事叫玥玥与你相见,指望其他人做什么,还不快虽本座回去!”
“魔君,我实在等不了了 ,我太久没见玥玥了,她还没有消气……”
羽珩到底年纪轻踏入爱河时日过短,他和宫玥只不过半年没有见面,却不知在场的人谁没有和心爱之人分离数十上百年。是以他的大岳丈小岳丈以及岳母,都对他这稍显浅薄的相思之情看不太上眼。
最后还是宁宸不愿与这有些痴傻的魔族过多纠缠,紧紧牵着云瑶的手,带着一众修士回到长城休养。
到了第二日,在云瑶疲累地护着身下小婴儿熟睡时,宁宸就已经起身,身为盟主今日他要带着一批完好无伤的修士,去到外边的战场将一些还能识别出身份的同胞修士的尸骸捡回来。
这些都是守护五洲家园的英雄,最终的归处绝不该是和魔族混在一处慢慢腐烂成看不出任何差别的泥浆。从前每日与魔族交战不休,没有那个时间与精力去处理后事,但现在他们多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宁宸在外坐镇,沉默地看着底下的修士将还能分辨出身份的尸骨收敛,一趟趟不辞幸苦地运会长城内。
这场早有预见的人魔大战到了这个时期,双方正当年的精锐都已经折损了不少,他们人族这一方准备有丹药符箓等辅助外物种类多,大约有四成的人死去。
而魔族大多悍不畏死且不同种族之间少有相帮的情况出现,这个伤亡的比例要比人族这边还要高不少,达到了恐怖的六成。
许多魔族身材健壮高大,死后的身躯也同样伟岸,占据在这片被血液混染的大地上,看着同样让人心惊。
收敛尸骨的行动一直持续了一整天,眼见着太阳要落山,战场上剩余的都是些难以拼凑完全的断肢残骸,宁宸对着不舍离去沉浸在悲伤氛围内的修士们高声喊话。
“诸位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我们该回去好生修炼,一月之后,这些年魔族欠我们的那些血债,都会有偿还的那刻!”
“**平魔族,血债血偿!”
“愿随盟主,驱魔除恶,还我故土安宁!”
宁宸一番言语暂时安抚住了这些被昔日亲友死亡而伤怀的修士,正当他们要赶回长城,抓紧最后的时间好好修炼时,忽然一道熟悉的女声传到宁宸耳中,使得他脚步暂缓。
“师哥留步,也把我带回去吧,我想见娘亲和弟妹!”
宁宸身边的其余修士见到宫玥身上厚重纯正的血魔 气息,每个人都警惕地仇视着她,若非她口中熟稔地对盟主喊着“师哥”,只怕有的人已经要忍不住动手了。
“不行,长城现在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宁宸心里也正乱着,今日云瑶虽然对宫应渊有着他并不太了解的恼意,但宁宸还是从云瑶的态度中隐秘地看出,她似乎并不愿意看到宫应渊死去。
因为宫应渊是她两个孩子的生父,所以她才舍不得吗。
云瑶从前对于宫玥的看重他是切切实实有过近身体会,他知道云瑶有多爱护自己的孩子。
天平的一端是他们一脉相承的父子三人,另一方的自己再如何也只有孤零零的一个。
他的弱势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宁宸对于一个月后攸关生死的决战,都比不上他在云瑶这里的不安居多。
宫玥就像一条绳索,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将他们父子三人联系在一起,他不能放任这个危险存在。
所以拒绝宫玥的要求是再稳妥正确不过的决定。
“师哥为什么?这几月来我从没有到过神魔道战场,也没有收割任何一个修士的性命,我虽是血魔族少主,可我的身体内也有一半来自娘亲的人族血脉。师哥,你让我随你一道回去吧,我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我只想避一避人,顺便见见娘亲,她也一定想我了的。”
“你要避开的人可是羽珩?”
“正是。”
宫玥沉沉地点了点头,昨日羽珩最后闹的那一出她现在都已经知道了。这种儿女私事闹到那种场合还是在长辈面前,宫玥觉得很是难堪,同时也后悔自己当初逃婚时做得太过。
原来羽珩忽然对云瑶十分有礼诚恳都是有原因的,当日宫玥逃婚,留下字条的不仅有云瑶一人,她还为了解气给自己的准未婚夫也留了字条。
那上边大致的意思就是他既然看不上自己身为人族的母亲,那也就是看不上半个自己,既然这样两方大可不必委屈,直接散了就好……
宫玥本就是计划靠着逃婚引开主力给自己母亲创造逃跑机会,她后来甚至为了牵制住宫应渊的脚步,特地去了骨魔族的领地晃了一圈。
等到她再偷偷摸摸路过血魔族时,却发现羽珩被自己当时只图一时快活的字条都快整傻了,一整个人痛心疾首悔不当初,还一直出面安抚两族动气的长辈,将那场没有新娘出场的订婚仪式又给完成了下去。
宫玥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沾上了个丢不开的东西,她无论逃到哪里,羽珩都会慢慢找过来,并沿路放言自己错了,要带她回去给她认错。
宫玥渐渐地在魔族待不下去了,这才没办法想来投靠自己的娘亲。
宁宸却还是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丢给宫玥一个小巧的木质令牌,“这是前往万妖界大门的钥匙,你去那里,魔族绝对再也找不到你的踪迹。”
“可是我想和娘亲在一起……”宫玥对于这个安排还是不大满意,望着身出高位变得有几分陌生的师哥,宫玥在宁宸转身关头,脑子忽然灵光一闪,猛的一把叫住宁宸。
“小爹!你就带我回去吧!”
就在那两个听着很有几分新奇的字眼喊出,有那眼见心细些的修士回首,就发现自家盟主的身形微凝,脸上一片难以言喻的古怪,最后居然真的被那魔女勾得缓缓转过了身。
作者有话说:
男主:我本想拒绝的,可是她叫我小爹耶!
亲妈作者:男主少年时代最大的梦想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