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十六 夜袭

字体:16+-

狼群再次出现了,足足二百来只,它们嘶叫咆哮着从四面冲了出来。

白狼对天长嗷,狼群都有些畏惧地退后。

一只比白狼小不了多少的狼跳了出来,对着白狼呜叫。

四周的狼纷纷后退。

白狼蹒跚地挪动,那只青色的公狼围着它绕起圈子。

飞鸟包扎了一下伤口,问“笨笨”:“它们在干嘛?摔交吗?”白狼凶狠地叫着,耳朵顺到后面,毛发竖了起来,青狼也一样,仍然转动着圈子。

飞鸟爬上马背,见周围的狼根本不去看他,也不去攻击他,大喜地说:“白狼让我们走呢,难道青狼不同意吗?”“笨笨”却不理会他,驮着他飞快地离开。

“不要走嘛,我还要看这群狼是怎么回事。”

远去的飞鸟大声地抗议。

青狼浮躁起来,一跃而起扑向白狼。

白狼仰身退避,任青狼的一爪在身上抓出巨大的血痕。

青狼再次咆哮,又一次扑击。

白狼受了伤,体力不支,迎击时落下,坐到地上。

青狼紧紧地按着它嘶咬,白狼打了滚站了起来,仍然是不断地后退。

青狼向四周望了几眼,显然有些得意起来。

青狼的步步进逼,似乎让白狼慌乱。

它一步一步地后退,又一次避开青狼的扑击,并避免与青狼缠斗。

青狼不断从四面扑来撕咬,给白狼添了不少伤痕。

一只母狼叫了起来,似乎是在为白狼担心。

“呜!”白狼的叫声似乎软弱多了,走起来更蹒跚。

青狼又一次扑来,却扑空落在了白狼的身前,它打了滚后站了起来。

白狼这时动了,第一次主动地动了,电闪一般扑倒青狼,并一口咬在青狼的喉咙上。

青狼扭动着身体,无力地挣扎,哀号。

白狼却不去理会,只是死死按住它,用雪白的牙齿将它的喉咙咬得血肉模糊。

“嗷!”白狼丢开毙命的青狼,仰天长啸,四周野狼纷纷拜服。

几只成熟的母狼走到它的身边,亲热地添着它身上的伤口。

白狼却厌恶地把她们驱赶开来,扭头看了一眼飞鸟离去的方向,有些孤独地在群狼让出的道路上走过。

白狼走到那个为自己哀叫的母狼身边,领着她慢慢地走到一处山坡长嚎起来,随后又有许多狼赶来,一同嚎叫。

接着它走了下来,不是自个去吃青狼的尸体,而是把它衔起来丢到几只受伤的狼面前。

通常挑战失败的狼是要离开现在的狼群自谋生路的,可是狼王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难道这是狼王的智慧,震慑!!??或许这样才能解释为这个狼群格外大的原因吧,或许这也是为何公狼要在白狼受伤后才敢于挑战。

飞鸟绕了一个圈子,回到原地睡觉了,“笨笨”也支撑不住睡了去。

一人一马抱成一团,旁边加起的火堆渐渐越来越小。

天亮了,飞鸟被冻醒了,他回头看着自己像老鼠一样掏的大窝和前面尚有余火的火堆,边笑边起来跳个不停地取暖。

“笨笨”学着他的样子,也一样地跳来跳去。

飞鸟打的狼尸被狼吃去了,看来他们依然会因饥饿而在劫难逃。

“肥羊?”飞鸟大吃一惊,背后的坡地上凭空出现的东西让他不知道怎么办好。

“笨笨,这是哪个牧人不小心留下来的吗?”飞鸟边问边像看到金子一样跑了上去。

雪地里是一片乱乱的蹄花,羊是牧人家养的,因喉咙被咬破而死。

“长生天呀,长生天!”飞鸟跪下来感谢一番。

“笨笨”也跑过去,闻了闻后叫了两下。

“不管是谁放到这里的,表示方圆几十里有牧人!”飞鸟判断说,“可能是那群狼叼来的,可是它们为何会忘下呢?难道吃不了又忘了带走了?”不管事情怎样奇怪,飞鸟决定还是要先取暖后祭五脏庙。

烤肉好了,“笨笨”却说什么也不吃。

“奇怪?”飞鸟去看它的屁股,“你昨天吃拉稀了吗?”“笨笨”喷了一口气,把头扭到一边去。

“赶快吃,吃了以后我们找营地!”飞鸟边给“笨笨”分肉边说,“沿着刚才那向东一定有牧人住,到时用我的弯刀或者长枪换点食物柴火继续上路。”

“笨笨”很不情愿也很不屑地吃着肉,让飞鸟奇怪极了。

接着他们又上路了,天上又一次下起了小雪。

“其实只要有吃的,也死不了人!”飞鸟又有了些振奋地说,他努力不让眼睑冻伤,可眼睛还是被雪刺得疼的厉害,所谓的直走也变成了弧线。

他肩口好像也肿了起来,却依然在马儿面前费力地夸口,说那些他对牧人家在哪的判断。

细风掩不住十多人的喊杀声,飞鸟拿去围在脸上的狼皮,竖起耳朵侧听声音从哪里传来的。

飞鸟骑着“笨笨”慌忙向前面赶了去。

翻过了一个土坎,他看到一方十几个人正在围攻四个汉子,地下还躺着十几具尸体,有男有女,空走的马儿四走在一旁,一辆少个轮子的马车倒在地上。

就在飞鸟驻足观看这阵子,两个男子又相继落马。

剩下的人拿刀左挡右格,但显然不是那十多人的对手,转瞬间又都被杀。

那十几个人的骑术刀术都堪称一流,飞鸟只看看就觉得有些心惊胆寒,不禁夹着尾巴从高坡上下来躲到后面去。

那些人收集了马匹后运走同伴的尸体,飞鸟这才敢露面,他冲下高坡,查看这些死掉的人。

飞鸟检查了一下,这才发现他们都已经死透,包括马儿,连半个余留的活口都没有,一个少年还被割了头带走。

飞鸟看他衣物都是上等的皮货,又没有污垢,忍不住猜想事情是因他而起。

飞鸟翻找着可用之物,并杀掉那个半死不活的马帮它解脱。

“马车的轮子呢?”飞鸟收集了食物和煮器,接着看中了马车。

在收集了马车里的稻草后,他拣起武士遗弃的斧头,拼命砍击,希望能把马车拆掉当柴火,毕竟雪地里扒出来的柴火不怎么好用。

“你是什么人?”旁边的雪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两个人,是一个粗壮得有些离谱的武士和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问话的正是那个武士。

飞鸟见他们从洼地里爬了出来,身上都是雪,少年还在发抖,自然明白他们是躲避追杀的人。

“我只是没有吃的,也没有烧的,想捡一点点用。”

飞鸟可怜西西地说,“两位大爷好汉给点方便吧。”

那个武士看看飞鸟的兵器以及“笨笨”身上的皮革,不相信地问:“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我是被兄长抛弃的可怜人,我兄长说我不听话,就在打猎的时候赶我走了。”

飞鸟边说边哭,几滴相应的眼泪也挤了出来。

“那你是哪个部落的?”大汉接着问。

“克罗子部族的。”

飞鸟半真半假地说,“我是也速录大人的养子,可是大哥赶走了我,我就无家可归了。”

“是吗?那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武士再次盘问说。

“被狼咬伤的。”

飞鸟对答如流。

武士沉默了,但手已经移到自己的剑柄上。

“跟我们走,还是死?”武士冷冷地问。

“你们是什么人,要到那里去?为什么要我跟你们走?”飞鸟反问说。

“这不是你管的。”

武士看了“笨笨”一眼说。

飞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只是想要马匹而已,自己答应了可能会被他们当成奴隶,收集柴火,烧火煮饭,不答应就得死。

“让我想想,想想。”

飞鸟绕着步子装出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往后退,却钻到被砍的马车车厢后面。

“找死!”武士明白有问题,拔剑在手。

飞鸟挽着弓箭走了出来说:“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弓箭,或者决定要不要跟我走。”

少年畏惧地想往武士身后钻,却被飞鸟喝在当场:“不要动!”“你自己找死。”

武士竖起长剑盯住飞鸟说。

“你不要吓唬我,我只要一松手,你旁边的少年就没命了。”

飞鸟慢而斯文地说,“你看你的右边。”

武士不知是计,扭头一看间。

弓弦响了,武士只听到风声来不及格挡,回头看到箭枝正正射中那少年的毡帽。

少年故作冷静地一动不动,但猛烈抖动的腿暴露了他的胆怯。

武士举步要冲时,发现飞鸟又已经扣了枝箭在弦上。

“我只是给你看看我的箭术,免得你做错决定。

既然你们还都活着,这些东西我就还给你们一部分,退后!”飞鸟冷静地说。

“你要对大猛国储君无礼吗?”那少年终于从口中蹦出略微带着颤音的话,“若是你投靠于我,日后我会给你部族牛羊。

你也是善射之人,何不跟随我做出一番事业呢?”“我不信,听说完虎家投靠了靖康,做走狗了。”

飞鸟故意质疑他说。

“这是如假包换的完虎不疏殿下,你不要做傻事。”

武士冷静分析后说。

“有证据吗?”飞鸟问。

“有。”

少年从怀中取出一个圆盘来,“这是记载我血统的证物。”

“你们不知道克罗子部与你们蔑乞儿拖拖部仇深似海吗?”飞鸟大笑说,“你们竟然可笑到承认自己是我部族的敌人。”

少年看向武士,那武士点了点头。

“要杀我就下手吧。”

少年一仰头说,“我是听你说自己被部落驱逐才告诉你的,你难道就此无家可归?我不相信你小小年纪能活过冬天。”

“那你们告诉我你们要到哪去?”飞鸟问。

“金留真汗那里。”

少年说,“草原上没有人比他更强大,只有投靠他,我们才能重振大猛帝国。”

“你相信他会收留你吗?”飞鸟看了武士一眼放下弓箭说。

“当然会,金留真汗是草原的英雄,他定然会帮助殿下收集旧部的。”

武士也插回自己的长剑说。

“他是你的人吗?亲信吗?”飞鸟指着武士问那少年。

“是的!”少年点点头说,“他用自己的儿子代替我去死,他就是我的蒙扎父亲。”

武士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地说:“主人!”“那我就告诉你们,不要投靠金留真汗,他们会杀了你的。”

飞鸟说,“投靠我们克罗子部族吧。”

“胡说!”武士勃然大怒说,“你该不是让主人送上门去被人宰掉吧。”

“金留真汗不需要你了,他会偷偷杀你了,说不定刚才那些人就是他的人。”

飞鸟说,“但克罗子部落却需要你。

他们被汗庭驱逐到北地,背上恶名累累,只有你们完虎家的人才能帮他们昭雪,也只有你们完虎家的人才能让他们重归水草沃野。”

“兄弟与我英雄所见略同,不若我们结为坦达,共创天下如何?”少年兴奋起来,大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曾经这样想过,让飞鸟有些反感。

“可是我被部落驱逐,暂时不能跟随你!”飞鸟撒谎说,事实上他自然是为克罗子部着想才这么建议的。

少年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说:“请问兄弟叫什么名字?”“皇太凌!”飞鸟说。

“猛扎父亲张罗些吃的吧,我要宴请我的坦达。”

少年做出威严的样子说。

飞鸟见他凡事假西西的,打心眼里不舒服,更怕他再次打“笨笨”的主意,说一些借马的话来,慌忙推迟说:“不用了,我还要赶路,见到我的养父养母,替我问候他们。”

说完后就卷起木板和斧头,上马准备逃跑。

“你要到哪里去?”少年大喊。

“天下之大,哪里都是我的家。”

飞鸟装出豪爽的样子说,“有缘再见!”刚刚不顾少年的挽留离开,飞鸟便丧气起来:“白忙活了半天,除了几块木板什么东西都没带出来。”

少年见飞鸟已经走远,便询问那大汉:“我们去哪?”“去克罗子部!”大汉说。

“你相信他的话?”少年问。

“我奇怪的是敌人为什么追杀我们一路,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摆脱掉几次都又从前面截了上来。”

大汉沉思说,“而此事不是只有金留真的人知道吗?”**********龙百川的丧礼举行了。

龙青云发丧,听从田夫子的主张,举山族首领,本家,封地之人将龙百川葬在北地山上。

路途远,至山下就二百多里。

龙氏虽为防风镇之尊,可毕竟是第一次为这样的事情征令万余镇人送葬,不得不靠收买,威吓等手段驱众人,还要全镇被素。

全镇备素,即使被龙家补贴也难以齐备;送葬人好不容易聚齐了两万人众,这已经不容易了,无论是谁都难对个人如何戴素做什么要求。

送葬队伍中,旗帜混杂,哭笑并举。

这倒不是人们不恭顺,防风镇民多信长生天,认为人死被长生天收了回去,各人想悲伤都没有地方悲伤的。

这些还不算什麽,最失仪之处莫过灵车,所用悬棺过沉过大,无车舆可装,龙家只好花重金募百名青壮用巨大的抬杠喊着号子上路。

可这样走太慢了,悬棺一天走四十里就了不得了。

为了筹备过于隆重的丧礼,停尸已经超过了三天,又有数天的跋涉,即使是在天气入冷的日子里,还是有异味发出。

龙家众人是拉起了大旗,却硬是发现上面吊了头骡子,飘不起来。

田夫子也被折腾折磨个半死,空有满腹经纶,确想不丝毫好一点的办法来挽回些礼仪之态,他心中算是幸庆朝廷官员因路远无人及时前来,否则必然大大地笑话他们。

所谓的礼仪,突然成了猴子穿人衣服,不伦不类!人一生只死一回!即是如此,夫复何言?狄南堂也是送葬的一员,也无话可说,默默跟随。

倒是龙青云和田夫子想起了他以前的主张,懊恼不已。

几天后,这悬棺一事,好不容易办完了,接下来又要完成费力建造一半的衣冠冢,人殉等等。

千呼万唤,细细排练礼仪,花大量的钱造好陵墓后,备州都牧仅仅派遣了一名小吏送来了一篇吊祭的美文,在众人面前称道龙百川那些或者有或者无的建树,德备等等。

这也不能责备备州都牧的不是,子爵以上的贵族死去,自然要报于朝廷,如今朝廷正在水深火热的战乱之中,何能为此一件小事而有抚慰?更不要说是一个刚受了爵的土贵家老父。

田先生的面子上很挂不住,他原本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引礼服王化;龙青云兄弟的面子更挂不住,他们如今已经是显贵了,自然老子要跟着风光,可花了大量的金银之后,老爹的灵魂都不知道被折腾得还能否安歇。

冬雪之前,马踏镇便被四镇联军轻易地攻破。

独孤家除老大老三不知去向外,其它人都已经授首。

其它三镇都不敢妄言马踏镇的归属问题,他们心中也清楚地知道,只有别人吃肉的份,自己连汤也喝不成。

于是,入了镇便不约而同地纵兵杀掠。

龙青云装着马虎将龙青风派去掌管马踏镇时,他和田夫子也随同到了那里,这才知道整个镇子的恶况比想象的还差了许多。

两人在遛马的时候转了一圈,本来轻快的马蹄立刻就沉重起来。

天上飘着小雪,开始徐徐抹到眼前已经近似于废墟一般,到处都是残砖断瓦的镇子上。

那些泥墙被倾推,房屋被烧毁的痕迹一目了然;无数无家了的镇人窝在几处镇堂的房子里,进不去的就围在下起小雪的空地上,手里拿的都是自家烙出来的饼子,吃了就不会再有的一点。

田夫子这么文雅的人也忍不住骂娘了,这分明是三镇留下的难题。

因为五镇常常相互婚娶,这里也就没有人被**掳走,大多是被推倒房子,拿去粮食,接着撇给防风镇来重建。

龙青云也隐隐后悔,似乎想起狄南堂曾经劝过他给三镇的人许点空头好处,比如名爵什么的,如今看到满目创痍,方后悔不及。

“田先生!发粮食!发粮食!”龙青云大声冲着田夫子喊自己的意思。

田先生苦笑不已,看一个冻僵了老人被亲人揉搓身子,回头小声地说:“爷!我们劳军花了大笔的钱,接着又给三镇不少军资,办丧事。

连牧场从猛人那边送来的金子都算上,镇上还有窟窿,怎么发粮食?三镇人就是看准了这个,只毁东西,不带走不杀人。”

“你这老东西!早知道不听你的了!”龙青云埋怨说。

“其实靖康正在打仗,就是,就是有钱到哪买粮食去?”田夫子苦笑连连,也自怨自艾,过了一会说,“我看甩给狄南堂想办法,他比我务实,又是大商家,应该能弄来粮食!”两人对看好久,默默不出声往回走,身后的武士也紧紧跟上。

就是这样日子,余山汉带上万许诺过资助的猛人部众归来。

两边的粮食和过冬安排一下子摆在了众人面前。

这两头交织起来的问题经过龙青云和田夫子商议,全数不负责任地推到了狄南堂身上,觉得他既然从商,就能轻易解决这样的小问题。

何况本部从猛人那里回来,说不定隐瞒了许多金银。

靖康粮食定然已经贵如珍珠,要购买足够的粮食只能绕过山脉,从荒原南下到雪莱。

如今正临起了雪的时候,哪有可以过冰雪滑溜山路的商队。

狄南堂手中确实有些粮食,那是屯被给自家牧场备用的,如今形势如此,他有什么本事能独立支撑一个大镇的过冬。

龙青云怕他不满意,就许诺把万余猛人拨给了他,说些他劳苦功高什么的,接着拍拍屁股不关己事情了。

狄南堂也就不得不支撑着两头的供给,从草原部落中重金收集一点牲口,然后把自己的粮食全拿出来,但还是不够。

于是,他每日三餐不见人影,一回来就为了儿子未归发愁,为马踏镇的事发愁。

龙青风虽说极不满他,也不得不倚重他,倒没闹生什么事情,只是向他催粮食。

“少爷还没有消息?”刚刚从飞马牧场赶回来的余山汉又一次从偏房里跑出来,盯着狄南堂手里的又被人送来书信问。

狄南堂摇了摇头,说:“一点音信都没有,也没个地方去寻的。”

“夫人呢?”余山汉问。

“大概去镇外等了。”

狄南堂叹了口气,放走了信鸽,“晚容那丫头都把他的画像贴到大街上了,悬赏了百金。”

“是我照看少爷不利,愧对主公,夫人。”

余山汉跪到地下泣不成声,“属下甘愿一死,请主公成全。”

“不要胡说了。”

狄南堂把他扶起来说,“要是他哪天回来了,会不会一进门就问我,我余叔叔呢?你千万不要做傻事,知道吗?”余山汉依然很不安,狄南堂不得不安慰他说:“你不用替他担心了,他古里怪气的,说不定是想着法子让我们担心呢。

那天他从营地里偷跑,不是把所有人都骗了吗?”余山汉站了起来,想了半天才说:“我仔细想过,他应该是在骗了我们之后,北向而去,背着我们转个大圈。

这时还没回来,很有可能是在草原上迷了路或碰到了什么危险。”

“危险说不上,他从小就是路痴,迷路最有可能。”

狄南堂点点头说。

花流霜带着段晚容和几个武士又一次站在镇口眺望,寒风细雪刀子一样透过面纱吹在脸上,她只是望。

雪地里一片银白,镇边的房子,林子都披了厚厚的白裘,几人站在高处,只等那地平线上出现一人一马。

“夫人!”段晚容说,“你放心,少爷他不会有事的,人人都说他有贵像。”

“不用安慰我了!”花流霜恨恨地说,“回来以后,我让他三个月不见肉,八年不让他出门!”“夫人!我看最好没收他这次挣的钱!”段晚容出主意吸引花流霜的注意力,好不让她乱想,“他保证非哭不可!”花流霜突然发现前面雪地上有人在打架,便叫人去看。

一个武士立刻上前询问,不一会回来说:“夫人,是几个人在打一个外乡人,好像是因为他母亲偷了别人的东西!”“那就不理他们!”花流霜正说。

无论是边地人还是游牧人,都鄙视偷窃,视为比杀人放火更可耻的事情。

于是,她便有了这样一说。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宽大的单衣,藏缩着头,斜斜往这边跑来,身后几个汉子紧紧追赶。

“打死那个混蛋!”一个蓝衣的汉子大声说着,从后面补了一拳。

那少年在地下打了滚,爬起来又跑,一头扎在花流霜面前。

几个武士怕惊扰了花流霜,立刻抽出刀剑截下那个冲撞来的男子。

花流霜看到他的样子后,不由一震,说:“带他过来。”

看了拦截那少年的武士都身手敏捷,蓝衣汉子便出来交涉,说:“兄弟!我母亲见他和他母亲是外乡人,在这里无依无靠,就收留了他们,谁知道他们竟然偷我们家的东西出去卖!”“那你等一下,我们家夫人有事要问他。”

一个武士很客气地回答。

几个汉子留在一旁观看,等着继续教训那个男子。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花流霜忍住激动问,接着发现自己的口误,又问,“告诉我你母亲的名字,你很像一个故人!”“蔡彩!”男子头都不敢抬,一个劲地磕头。

“她?你今年多大了?”花流霜又问。

“十七岁。”

少年抬头回答。

他白皙清秀,只是眼睛青肿,已经流了鼻血,薄薄的嘴唇一角也被打烂,除了一双四处回避的眼神外,倒不像做贼之人。

“你母亲呢?”花流霜更激动了,声音隐隐有点发哑。

少年发现了转机,慌忙说:“你是不是认识她?”“别管我怎么知道,你父亲,爷爷都是英雄人物,你干嘛偷别人的东西?”花流霜厉声斥责他说。

少年低头不语,好久才说:“你认识他们?”花流霜哭了,说:“怎么不认识,我是你小姑呀!”少年激动起来,站起来哭着说:“阿妈每日都念叨你呢,她说你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到哪去了。”

“你和你母亲偷了人家的东西吗?”花流霜问。

“恩。

没有,他们诬陷我!”少年先肯定又否定,这已经足够让花流霜知道答案了。

外面的汉子急了,说:“你是他的姑姑吧,可他们母子真的手脚不干净,我母亲差点气死!先是我母亲的一个银镯丢了,家里人都觉得奇怪,也都没放在心上,加上我又出门打仗去了,也就算了。

可我回来后,带的贵重东西接二连三地丢,我一收就从他身上收了出来。”

“我要揍他,母亲拦下了,她说都是她不好,胡乱收人住下,把东西要回来赶走他们算了。”

汉子又说,“谁也没想到就在昨天,我母亲赶他们走,他们连夜又卷了不少东西。

我就带着兄弟们四处找,结果找到了他没见他母亲。”

“他幼年失教,我回头管教他好吗?损失多少,你说说,我现在就让人带你去领。”

花流霜说,“我丈夫叫狄南堂,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改日我夫妻一定到你们家赔礼道歉!”“噢!”汉子点了点头,“我听说过狄哥,人人都说他仗义,只要他把偷的东西还过来就算了。”

看来他是不知道余山汉是狄南堂的人才有这样一说,否则非会借机生事不可。

打发了几个人走了后,花流霜想训他又有些说不出口。

毕竟,他们孤儿寡母的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好半天才说:“跟我一块去接你母亲吧。”

蔡彩四十出头,人老珠黄中隐隐还有些往日的姿色,但尖刻之色却流露于表。

她刚出了赌场,就看到鼻青脸肿的儿子。

“我叫你不要乱走的,怎么不听话?”蔡彩摸了摸他的脸说,“我们过了冬就走!”“嫂嫂!”花流霜在后面喊了一声。

“你是?”蔡彩愣了一下漫声说道,“西湖的那丫头吧,我给你说的丈夫怎么样?多金吧,那时候你还死活不依呢!现在好了,能记得一点你嫂子的好处吗?”“她是姑姑呀!小姑呀!”少年用眼角扫扫身后,慌忙提醒她不要再乱抖自己做过的事了。

“什么?”蔡彩即刻住嘴,换了一付模样哭了出来扑了上去说,“是流霜丫头吗?”“走吧!”花流霜扶着她说,“跟我回家。”

“姑爷家怎么样?”她看着花流霜无意中露出的精工凤镯说。

知道她性格的花流霜无奈地摇摇头。

花流霜让段晚容定了一桌酒席,又叫了狄南堂出来给他们见面。

狄南堂虽然为儿子担心,但见爱妻找到失散多年的亲戚,也尽力逢迎,给蔡彩絮叨些家常家短的话。

仅仅一会工夫,酒席已经被送了来,狄南堂挽了蔡彩上坐,亲热地劝她多吃。

“嫂子!你尝尝这个!”狄南堂给蔡彩添酒夹菜说,“流霜都快想死你们了!”“我们娘俩也一样,今天看到了姑爷仪表堂堂也就心满意足了。

怎么?还没有子嗣?”蔡彩一直都很自然地巴结,突然发现好像漏了点东西,慌忙补充说,“快唤他出来和表兄见见面嘛!”“不知道他死哪去了!”狄南堂气愤地说,“等他回来,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花流霜也只有三十来岁,儿子再大也不会多大,蔡彩听到这话有点不解,但旋既觉得狄南堂不怎么喜欢儿子。

她慌忙给狄南堂说:“这是你侄子,叫花落开,今年十七了。”

接着转过脸说:“快给你姑父敬酒!”花落开虽然鼻青脸肿,倒也是好相貌,好身板,几乎重现当年花容,花逐的风采,就是有点草包。

狄南堂乐呵地称赞他仪表出众,接着问了他些话,这才略微有些失望,当然,他自然不会表露的。

飞孝也被塞进了学堂,这会放学领着飞雪飞田往里面走,看到酒席好酒好肉就冲了过来。

“伯父,我回来啦!”他边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塞给飞雪边说。

飞雪只好转身去放东西。

飞田也冲了过来说:“好香呀,可是飞鸟哥哥是没得吃了。”

“这是你大妈的嫂嫂,你们也要叫舅母,知道吗?”狄南堂给他们介绍说,“这是你们花落开哥哥。”

“落开,房子有点紧,你就先住我儿子的房子好了!”狄南堂说,“他叫飞孝,没事喜欢和人格斗,你不理他就行了。

他要是乱来,你给你姑姑告状,他就怕你姑姑。”

飞雪也过来了,只是郁郁寡欢地坐着,花流霜给她介绍了一下,她也是闷闷不乐的应声。

“怎么了?”花流霜问她。

“我想哥哥!”飞雪一说,飞田和飞孝也都停了筷子。

“不要讲他,乖女儿!”狄南堂不高兴地说。

“哥哥不让人住他的房子的!”飞雪又说,“他房子里的东西都是宝贝。”

花落开留心地听着,说:“姑父,我还是住其他房子吧。”

“这样也好,我让余山汉在老宅那边住几天吧。”

狄南堂说,“我儿子毛病多,又神经西西的,我这个父亲管不住他。”

花流霜看狄南堂的眼睛看了来,知道他说飞鸟什么都听她的,笑着说:“好啦!吃饭吧!”正吃着,原姐从外面进来说:“龙爷在守孝,可今个有饭局,他想请老爷和田先生替他去。”

“是吗?”狄南堂站起来就往外走,他知道又不知道是什麽人来了,其他人有些应付不来。

“不要管他,吃饭!”花流霜笑了一下说,“他可是忙得很。”

说完又安排狄南堂说:“不要喝太多,明个你还要回牧场一趟呢!”“姑爷吃顿饭的工夫都没有?”蔡彩试探地问,想打听点内情。

“他忙惯了。”

花流霜微笑着说,“你们见多了就不奇怪了,改天让他安排落开个事情做,也好让侄子历练历练。”

“我看给我找个事情做才好,今天那个姓孟的老先生已经赶我了。”

飞孝说,“我只不过和一个学长打了一架而已。”

花流霜哭笑不得,问他:“是因为什么事,你就又跟人家动武!”“龙琉姝问问我哥哥回来了没有,他就在一边乱说,我就教训他一下而已。”

飞孝挺了挺身子,做了一个飞鸟常做的动作--用手指擦过下巴。

“才不是呢。

他说看到人家就不舒服!”飞田告状说。

“没有,我没有说。”

飞孝瞪了飞田一眼矢口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