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第五卷 六十四 渔业宪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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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上的痛楚针扎一样,让人毛然汗涔。飞鸟强忍住疼痛,挪出门回房子。他那僵硬的半笑面孔倒成了今晚的附带,就像买东西找的零头一样,为疼痛的副作用。

飞鸟走进雪地。推积的厚雪快要埋过靴子,冰凉透着靴子传至全身。他却又让感动的冰凉从背稍升起。

冷风吹着雪屑。

他抬头。几颗星星稀疏悬挂,闪烁着梦幻一样的光华,美丽得让人眩晕。

不知为何,到现在为止,他的决心反而更加坚定。

“小星星们!我一定会成为一个亿万商贾的!”

他不知不觉想起商人所经受的磨难,回味起那风雪迷途,浇木面庞,糊住眼睛的滋味。这是不啻草原的冬雪,加在人的身上一样地难受,征服后的人却惟留有回味时的甘悦。

辛劳之果备受人惜,不义之财易被挥霍。苦难就是这样,经过便是回味,它足以让任何初生的萌芽长成大树。一个人在平坦的大道上奔过数里不如登山攀爬过一处险峰,即使当时胆怯,心虚,退却,但过后却视经历为继续攀登的动力,自豪和荣耀。

奔波中的磨砺让飞鸟相信自己的选择。在他看来,这比坐在卧室里什么也不做,只一味地逢迎人强出百倍,尽管有人会把后者当成享乐。

“长生天哪!感谢你给了我一个梦想,它会值得我一做的。”飞鸟虔诚地举手,“肥胖的大象从不去钻穿蚁洞,高贵的勇士从不选择污浊之地长眠,智慧的星星从不在帐篷里闪耀。伟大的长生天,已经不见了的神山,保佑我!”

“保佑你!~”一个变味的声音忽地悠然响起,像极了鬼魅。

飞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大叫:“飞雪,出来!”

果然是飞雪。她一出来就笑,踏雪过去,挽住自己哥哥的胳膊说:“吓到你了吧?”

“胡说!”飞鸟咬口不认,反口便蔑视一番。

这个时候,黄皎皎早已经钻进了飞鸟的被窝,却没睡着。黄家人对此作过安排,还特意找了教习男女之事的婆子来传授夫妻之道。他们心里有数,像飞鸟这样的子弟,将来还不知道要娶多少妻子,为了自家的女儿能站得住地位,早有夫妻之实才最明智。

黄皎皎心里扑通地响,想起自己的使命,又紧张又害怕。她亲眼见到过飞鸟杀人,见过飞鸟凶狠恶煞地打过她的哥哥,对飞鸟的印象早不再是那个野蛮而又可爱,任自己抓他小辫子的小子。她是富人家的女儿,和许多大户贵族的女子一样,对某种男人很陌生。对她们来说,一个温柔,高贵,带点女性化,懂得自己心事,一天到晚在自己耳朵边吱喳的少年才是自己朦胧梦中的白马王子。对飞鸟,她除了怕就是崭新的陌生。

门吱地一声开了。黄皎皎连忙躲进被卧,眼睛睁得很大。门又关上了,又响一声。她的心几乎要跳出来。对,装睡着,没有比这更稳妥的办法了。

心跳间,一只手隔着被褥摸了上来,是放在自己的腿上。她有点酸软,真想动一动,接着听到对方悉悉梭梭的脱衣响动。她不自觉按上自己柔软的胸口,却不为光滑的纱衣。

对方吹灭灯火。她听到那人发出的悠长吹嘘声。

我要装睡的。黄皎皎在心底说。

被窝被掀开,一个冰凉的身体钻了进来。

一只柔手!

这是一只想象中的柔手,摸得自己好舒服。她想: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这么柔软的手,可这手明明打得自己的哥哥一脸的青肿,血污血迹。

手从她的臂膀慢慢地划过,痒痒麻麻,指头尖尖还带着冰凉。

手又来到她的肋下,让人战栗,又渐渐往下,放在自己的腰上,最后在屁股上捏了一捏。黄皎皎差点要呻吟出来,她咬住细牙,呼吸渐渐加重,心想:他的手和其它人的手不一样的,还能杀人还能让人爱。

对方的那只手又动了,却还来了又一只手,还拿去她抱胸部的手臂,伸进她的小衣。细脂凝乳,轻微的电麻走遍全身,她终于嘤咛了一声。一声,两声,最后是一串。她终于不能装睡,反过来去捏这只魔手。

这只手一点也不大,另一只手也不大,指头很尖,手心柔软,皮肤很滑。可它们却不动了!反被收回去,那人竟然翻了个身不再理会。黄皎皎真想摸摸他,可是她很怕,也记得家中叫自己成为一只胆怯绵羊的安排。她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呼唤,呼唤那两只手。可它们却再也不来。

寂静的夜,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

她瞪大眼睛等待。等待。

她最终在等待中渐渐失望,睡去,却想梦到那只手。

夜渐渐过去。

黄皎皎一觉睡醒,天已经亮了。她几乎可以从皮褥中看到光亮。对方不知道什么抱住自己,头也进了被褥,呼吸可闻。黄皎皎激动不已,反过来搂住他,却发现对方身子很纤柔,身上透出淡淡的香味。她渐渐胆大,在对方背上抚摩两下。

对方打了个很细的哈欠,看来也醒了。黄皎皎吓了一跳,慌忙假睡,对方却哽笑,还轻轻亲了她一下,接着起床。黄皎皎虽然被他的动静忽闪得有些冷,却一动不敢动。

对方穿了衣服离开后,她才敢从被褥中伸头出来,可房子已经空了。

不一会,有人叫她起床,说早饭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早饭时候到了。桌子上多了道菜——飞鸟带回的大小鱼等。但它并不怎么受欢迎。放地人很少甚至不吃鱼,除了飞鸟这样的尖馋鬼外,连飞雪都怕刺。往常的飞鸟见饭就抢吃一通,往往比人更快,早早离席。这次,他却滞留在男人那一屋的饭桌,细嚼慢咽。

人的缺点,习惯和爱好总是致使自己发生意外的根源,飞鸟也不例外。本来,他打算过,一早就带上花落开走。但这么一耽误,蔡彩要和张氏一起逛街的酝酿完成。而他们这个一要去,五个孩子就也要去,从而带动起黄皎皎怯生生的要求,和飞雪不愿意同龄纷纷走掉的意愿。过上一会,就连乐儿也在风月耳朵边嘀咕。

毫无疑问,没有人会比飞鸟这个摸过诸多长月大街的人更适合引路。花流霜这就指派给飞鸟,令他带人逛街。飞鸟差点哭了,他差点要在心底发誓,这一辈子也不再吃鱼。他苦笑着在心底说:自己的掌柜还没上任,东市没人坐镇怎么能行?

狄南堂考虑到他们的安全和自己脱身之便,把衙门给自己带在身边的牌兵都用上,又怎么会允许飞鸟推脱。“我先去铺子里安排点事,好吧?”飞鸟无奈,只好央求。

“那就一块去嘛!”狄南堂也在冒汗,恐怕蔡彩突地要求自己这个妹夫,当即给飞鸟扣上一帽,接着逃之夭夭。

由于家中车马都被飞鸟自己派人取走,征调一空,他不得不垫钱,并亲自要车。

上了路后,行人已经开始拥挤,尤其是经过兰若寺时。那里正逢年关庙会,贵族车马拥塞道路。这么个一误,大队人马到半中午才进东市。

店铺中的小玲等人已经冒了一头汗,只见到买鱼的看看鱼就放下,讨价还价,说对面隔场的鱼肆降了鱼价。他们见飞鸟来了,都像见到了救星,纷纷告急。

飞鸟一听就知道形势。可大队人在铺子外停着,塞了门,还纷纷催飞鸟快快安排,然后带他们离开。飞鸟哪有这个心情?

“我们也降!”飞鸟肯定地说,“他们现在什么价?”

“啊?!很低吧!”小玲倒不清楚,连忙问身边的人,身边的人也都不知道。飞鸟长出一口气,真想问问他们怎么傻到不知道自己去问问价格。这个时候,新掌柜万立扬正提着袍面回来,他还抓不住人事,只好自己每一段时间就亲自跑一趟。

“小鱼一舀是四银币,而我们却五个。我上次过去买了一些,他们的舀看是大,实际小!大概垫厚了底子。”万立扬抹了把汗说,边说边往铺子里走,叫飞鸟和自己一起看。

飞鸟当初为了应急,用的是盛酒的舀子,以此开创小鱼的卖法,但怎么也想不到,对方这么快就跟上步了。他愣了一下,随即跟上问:“还有人卖鱼用舀子卖?”

“我也觉得奇怪。看来是针对我们的!”万立扬回答说,但一看,自己保存的鱼竟然没有了,便回身冲一边的人嚷:“我放这的鱼呢?”

一个女人愣了下,回白说:“我们倒到鱼堆里去了。”

小玲连忙补充,说:“我让她倒的,占了一个舀子嘛!”

万立扬怒气冲冲,大声就骂。小玲不高兴地看住飞鸟,推了他一把。飞鸟知道也难怪他发脾气,对方舀子容量至关重要。他边不让万立扬发脾气,边赔笑。

“那你给我买去!”万立扬立刻冲人斥责。

见小玲委屈万分,飞鸟心里也不好受,却立刻说:“不用去买了,降价!我们也四个!”他回头看,见自家人把路堵了,便着急地让他们都先进来,到院子里,惟独抓了花落开在身边。

飞鸟叫:“表哥!”

花落开应了一声,立刻明白一点点。飞鸟给了他一个舀子。“好!我带人闹事!你,你!都跟上我,听我的。”花落开拿着舀子试上一试,挑选铺子里壮实的男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