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灵云传

第一卷 铁血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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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铁血丹心第一卷铁血丹心 第一章送别桐剪秋风,枫林尽染。

洛阳通往雁南的山道上,两骑健马一黑一黄正自奋鬣扬蹄,八蹄过处,落叶飞舞;凛冽秋风中,益发教人秋意萧瑟。

领前的黑马上是三十多岁青衣长衫的男子,长着一张国字脸,神情俊朗;跟在他身后的黄驹,鞍上则坐着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锦袍少年,少年气宇非凡,身形硕长,腰间悬着一柄黑鞘长剑,叫人一望而知,这个俊逸的年轻人,显是一个练家子弟。

两骑出了洛阳境地,委折而驰,绕过山道,但见前方官道上缓缓而行的一列车队,黑马之上的男子神色才略显宽慰。

他马不停蹄,催动马力,当离车队不过百尺之遥时又疾声高呼,“天鸣兄,且等子瞻!”车中,蒙天鸣正闭目养神,忽闻有人呼唤,连忙吩咐车夫将马车停下,掀开车帘寻那呼声源头。

顷刻,两骑已追上车队,齐齐在车前勒缰停下。

看清两人,蒙天鸣匆匆下了马车,向两人抱拳鞠礼,“原来是子瞻贤弟、少游贤侄!”蒙天鸣口中的“子瞻贤弟”正是北宋时的大文学家兼名臣——苏轼,苏东坡;那少年儿朗便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秦观,秦少游。

蒙天鸣和苏轼同为嘉佑二年(1057年)进士,京城会考时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一见如故,当下便相邀到了酒楼饮酒吟诗,谈古论今。

后嘉佑六年(1061年),苏轼“三年京察”,入第三等,授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逢其父于汴京病故,丁忧扶丧归里。

熙宁二(1069年)年当苏轼服丁忧期满还朝,仍授本职时,朝野旧雨凋零,已不是他二十多岁时所见的“平和世界”。

苏轼离京几年,宋朝已发生了天大的变化:宋神宗——赵顼即位,任用王安石为相国,实施变法;苏轼的许多师友,因在新法的施行上与新任当国王安石意见不合,被迫离京。

俗语:“京官难做。”

苏轼夕日的好友蒙天鸣对新法——青苗法于普通百姓的损害之举,更是狂炮猛轰,屡屡顶撞当时深得宋神宗赵顼宠信的相国——王安石;若不是宋太祖赵匡胤传下“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的“誓牌”,怕是早已被捕下狱,冤死狱中,更不会有眼下流放代州团练副使(相当于现代民间的自卫队副队长),苏轼结伴秦少游策马相追送行的情景。

见蒙天鸣出车相迎,秦观首先翻身下马,抱拳还礼,“天鸣叔叔安好。”

苏轼却顾不得诸多礼节,丢开缰绳走上前去握住蒙天鸣抱拳的双手,“前日才得知兄长被贬代州团练副使,贤弟连夜追赶,险些错过了为兄长饯行。”

北宋朝廷重文轻武,蒙天鸣进士出身在朝中也是个文臣,可身为将才之后,却也是能文能武,想他祖上是谁?正是先秦时的大将蒙括。

此时的蒙天鸣头上没有如一般的官员一样戴着乌纱幞头,也没有戴官帽,而是插了一根玉簪,把头发束起来,显得格外的英气;浓眉之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却是光芒内敛,并无被贬流放落魄失意的神色。

蒙天鸣嘴唇轻抿,从苏轼掌中抽出一手反握在他手背之上,“有劳子瞻贤弟牵挂,为兄感激不尽。”

“原本以为此次回京后能与天鸣兄把酒言欢,岂料会是今日这番情景……”说到此处,苏轼原本清朗的声音已略带哽咽。

蒙天鸣竟只是淡淡一笑,回答苏轼,“子瞻不必伤感,把酒言欢,又何需你我兄弟同在京师?”“天鸣兄说得极是,少游快快取酒来。”

苏轼一代文儒**,同故人相聚岂能少了美酒在手?秦观立即从马袋里取出早以准备好的美酒、器皿,为苏轼、蒙天鸣各斟了一杯。

“天鸣兄,贤弟先饮此杯,为兄长饯行。”

酒不离诗,诗在酒中,苏轼才华横溢,盛名于世,杯酒一饮而尽,佳句脱口而出,“与君世世为兄弟,相逢一醉是前缘,干!”“干!”蒙天鸣擎杯仰脖,杯中不余半滴。

乘秦观再次为两人斟酒,蒙天鸣缓缓叹道:“唉,这次下放代州团练副使,却也了却我一生宿愿。”

苏轼微微怔了一下,疑当蒙天鸣经此变故已变得心灰意懒,所以才有这番随遇而安的想法,“天鸣兄勿虑,三年任满,皇上必有大用。”

蒙天鸣见苏轼安慰自己,放声朗朗笑道:“居庙庭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我虽不在京为官,可却也能实实际际的为陛下牧守一方,此生无憾矣。”

放眼前方雁关,苍山如海,残阳似血,蒙天鸣这样一等一的热血男儿立于此间,更见豪迈。

“代州位于在雁门山长城一线以北,与辽国西京道辖下朔州、应州、蔚州三州接壤,历来都是我大宋河东路重要边防州郡。

我朝沿代州边境由东向西修筑了瓶形寨、梅回寨、麻谷寨、义兴冶寨、天石寨、茹越寨、胡谷寨、雁门寨、西径寨、土登寨、阳武寨、楼板寨等数以十计兵家居点;它与东边真定府,西定宁化军、苛岚军、火山军、保德军、府州、丰州,一起筑成针对辽国西京道的重要防线。

景德元年(1004年)真宗陛下与辽国修下‘澶渊之盟’,两国暂且修好,可近几十年来辽人蠢蠢欲动,肆无忌惮,多次扰我边境,更有大军南下之势。

如若代州失守,辽人便会从两条大道进军,一是由朔州入原平,攻击忻州;一条由蔚州**,进入代州,再经忻州,直抵太原府。

而太原府一旦失守,辽军往西,可以过黄河与西夏人呼应,延安府难免腹背受敌,西部边防立时就有崩溃之危机;向南,可以直接攻击我朝西京河南府洛阳;向东还可以立时瓦解真定府一防,同时在黄河北岸威胁北京大名府,使得辽军便能顺利南下,这样一来,东京汴京,就直接暴露在辽军之前。”

蒙天鸣对时局这翻剖析,即使是苏轼这样的才子,钦佩之情也油然而生,“啊!难得天鸣兄有如此远见实酌,相比之下,子瞻真是相形见绌了!”站在苏轼身后的秦观平时喜读兵书,可同蒙天鸣比较却只能沦为清谈高议之辈。

“子瞻兄弟言重了,我蒙天鸣一芥莽夫,安敢同苏大学士的才华相比。”

蒙天鸣谦虚的摆摆手,接着说:“为人臣子,忠君爱国,收复燕云乃我大宋男儿己任。

时下朝野旧雨凋零,新党旧党意见相歧,我能脱身之间牧守边防,却也不为一间好事;只是但求陛下能够改革新法,励精图治,早日王师北上驱逐外敌,收复失地。”

“革新法,精图治!”苏轼点点头,将这六字在心中默默念道,心想:这新法变革是何其艰难,不能励精图治不说,却将这天下弄得民不聊生,王师北上之日只怕更加遥遥无期了。

提到新法,苏轼不由得将心中所想吐露出来,“青苗法的条例我也曾细细看过,若观这条例,王丞相与司农寺诸人,全是为国为民之心,其立法之意,一则解民之困,二则顺便增加国库的收入,平心而论,青苗法,良法也;然而,纵是良法,执行矣还需要良吏,若无良吏,青苗法只会成为贪官收刮民脂民膏的利器。”

正当苏轼说到这时,忽然被马车上传出一阵孩童的嬉笑和妇人的责怪声打断。

想必那妇人管不住那孩童,一颗小脑袋竟从车窗探了出来,滴溜溜的一双长目瞧着苏轼、蒙天鸣、秦观三人。

小儿嘴角轻扬,童声清脆的吐出一句:“阿爹车下邀双月,留子车中独伴娘?”句中“双月”合为“朋”字,小小孩童的意思是怪罪自己父亲,眼中只有朋友,却弃妻儿车中不顾,颇有一翻相戏埋怨的味道。

“灵云,不下来见过你苏轼叔叔和少游哥哥,竟胆敢在那班门弄斧,岂不是要他人取笑爹爹教子不严!”那五、六岁模样的总角小儿正是蒙天鸣的独子——蒙灵云。

蒙灵云生得一副小巧灵秀的脸孔,灵秀中却又隐含几分坚毅之气,显得刚柔并重;加之刚才竟用诗句逗趣自己的父亲,当真人如其名:天资聪灵,性如游云。

受了蒙天鸣一番训斥,蒙灵云携同母亲灰溜溜的从车上爬下。

“苏叔叔安好。”

他先向苏轼鞠了一躬,随后便闪到秦观身边,嬉笑的问了声:“少游哥哥好。”

接着便顽劣的抚弄秦观的配剑。

苏轼离京时,他和蒙天鸣都已经各有家世。

蒙天鸣成亲之时,恰逢苏轼丁忧之期,所以苏轼未曾见过他这嫂嫂,更加想不到多年不见蒙天鸣竟然已经有了如此天资聪明的孩儿,小小年纪便能作诗,实是小孩中罕见!惊骇之余却不敢失礼,首先还是见过从车上走下的蒙夫人,“子瞻见过嫂嫂。”

“叔叔多礼了。”

蒙夫人向苏轼还以一个万福之后,柔声斥唤蒙灵云道:“云儿,勿要顽劣,扰你爹爹同故人叙旧,快快随娘亲回车上去。”

蒙灵云正抚着秦观配剑的红锦长丝剑坠,心想若能将这宝剑抽出,在手上端上一端定是威风;抑或能劝这少游哥哥能当场舞上一剑,必定大饱眼福。

可听到娘亲斥唤,却不敢忤逆,只好依依不舍挪回蒙夫人身边,目光却始终不离秦观腰间的那柄黑鞘长剑。

苏轼介于礼仪,不能正眼直视蒙天鸣的妻子,只是用余光微扫,便惊觉自己这位嫂嫂虽不是绝世美人,却也年轻貌美,举手投足间,颇有自己亡妻的影子。

苏轼的结发之妻名叫王弗,生性温柔,知书达礼,十六岁嫁给苏轼,与苏轼生活了十一之后病逝。

苏轼依父亲苏洵言“于汝母坟茔旁葬之”,并在埋葬王弗的山头亲手种植了三万株松树以寄哀思,后又写下了被誉为悼亡词千古第一的《江城子#183;记梦》: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蒙夫人一身白衣,虽是粗布麻衣,却里不住玉肌冰肤;她的娇貌虽不能空前绝后,却也美得令人透不过气,正是眉目如画,芙蓉如面,彷佛连一颗泪珠也会把她的腮儿滴破。

八、九岁的蒙灵云依偎在她裙边,更令她少了少女的任性、妄为;多了几分母性特有的温柔,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苏轼才会觉得她同自己的亡妻是那么的相似。

苏轼君子之心坦坦荡荡,除了爱美和怀念之情,别无它想,目送最后一缕罗裙消失在车门之后,继续同蒙天鸣叙道别之情。

“天鸣兄,天色已晚,就让子瞻护送兄长走上一程。”

“还是不烦劳子瞻了,若是继续相送,恐返回时天色尽黑;边关多有匪盗,为兄不放心让你二人孤单赶路,就此别过吧!”“哎,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天鸣兄此去,可惜汴京城中,再无知音。”

“子瞻言过了,汴京城中怎会再无知音,现子瞻身边不正有一知音相伴?”蒙天鸣所指正是苏轼身旁的秦观。

秦观仰慕苏轼才华,故尊拜苏轼为师,实际却是苏轼的忘年知交。

三人对饮最后一杯酒后,蒙天鸣将苏轼扶上马鞍,依依不舍的再次道别珍重:“子瞻、少游,后会有期!天鸣就此告辞。”

第二章大义别过苏轼、秦观二人,蒙天鸣携其家眷一路北行。

当一行人行至雁南通往雁北的关门时,蒙家老奴——蒙忠驱马来到蒙天鸣的马车一侧,轻扣车厢,禀报道:“少主,出了前面那座关门,就到雁北境界。

现已黄昏,再走下去,怕是要在野外扎营,不如就在雁南停留一夜,明日一早再行出发吧?”蒙天鸣掀开车帘,看了看天色,应声道:“恩,忠叔,你去安排下,我们就在驿站停留一晚,明日再行出发。”

“是,少主。”

蒙忠应了一声后,将停留一晚的消息向其他人等通传。

雁南已是大宋边陲,人烟稀少,客栈更是少有,好在宋时,交通较为发达,每十里设一邮亭,每三十里设一驿站。

雁关内外的过往赶路的商人若是遇到天晚,需作停留,通常就在官家的驿站留宿一晚,随便还能让驿卒照顾下马匹。

离雁南关城门不远,就有一处驿站,说是驿站,其实便是几间破烂马厩,厩中养了五匹瘦马,又有几个半死不活的驿卒。

蒙天鸣从没想到堂堂大宋朝借以传递军情、运送粮草的驿站竟然会是这等模样,一时间不由得有点发呆,一股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

他将上任的通文和官牌交给蒙忠,以便老奴同驿站的驿丞交涉,便独自在车前踱步,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雁南关口。

这雁南门关毕竟不比汴京城,人流涌动,车马不断,光秃秃的一座城门,少有人烟,守城的士兵们也因此变得非常的懈怠,兵器都被斜靠在城门的洞壁之上。

现已中秋,傍晚时已有几分凉意,守卒们三三两两围着营火不停的搓着双手,偶尔有几个打柴经过的农夫挑着柴禾经过,也懒得去检查,随他们通过了。

夕阳只剩一抹残红,城头的士兵准备关城门,这才陆陆续续多了几个回城的村民。

就在这时,忽然关城外一阵号角长鸣,原野上扬起一阵尘土,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顿时城门处乱做一团。

城边战棚里一个正在烤火的小头目,听到城外有变,歪斜的扣上官帽,提过配剑,惶恐的奔向关口。

“关城门!快关上城门!他娘的,不想要脑袋了?给老子动作快点!”他一路跌跌撞撞,骂骂咧咧,对那几名懈怠的守门卒也是连踢带踹,将大宋军威贻损具尽。

“不知何事,官兵竟如此恐慌,莫非辽军冲关?”蒙天鸣心头一惊,便要到城头看个究竟。

蒙天鸣刚跑出两步,车中发妻抱着小子蒙灵云探出身子将他叫住:“天鸣?”他这才想到妻儿尚在车中,忙回过身子,唤着发妻昵称,安抚道:“碧柔,不知前方出了何事,我去看看便回,你且同灵云待在车中,莫要出来!”“恩。”

碧柔点头应诺,接着连番叮嘱,“为了云儿,你可要多加小心。”

“天鸣知晓。”

交代完发妻,蒙天鸣带着几名家奴直奔关门口。

关口处未能及时通过的百姓堵在门外奋力向里冲挤,两扇红漆镶钉的城门迟迟不能合上;门关内的守卒在长官的催促下,对堵在门外的百姓棒打枪捅,顿时关门口打骂恐吓、哭喊求饶,同城外马蹄声混成一片,场面不堪入目。

来到关口前,蒙天鸣表明身份,厉声问道:“我乃新任代州团练副使!城外何事,为何匆匆大关城门,不让百姓通关!!!!”正在驱赶百姓强行关门的守关门卒听到他说自己是官,动作都停了下来,心想:这可怎么回答,一个团练副使虽然不是多大点官,可我们这些草头兵也得罪不起;可要是城门关晚了,那几十军棍到是小事情,辽狗冲杀进关,脖子上的脑袋还能不能保得住,那就难说了。

几名守卒开始还略显犹豫不决,可想通这厉害关系后,继续于门内用长枪、大刀驱赶的拥堵在门外阻碍关门的百姓,急欲关上城门。

见那守卒无人上前答话,蒙天鸣身边的一名家奴上前一步,呵道:“尔等耳朵都聋了吗?没听到我家大人问话?”待他问完,城头上那名守军头目这才侧目站在城下的蒙天鸣主仆,鼻中冷冷哼道:“哼,区区一个小小练团副使,胆敢在此叫喧;若是贻误守关闭关时机,这等大罪谅你担当不起。”

“即便要闭关,为何不让已在门外的百姓通关,反到刀剑相驱;尔等这般视人命如草芥,可谓乱杀无辜;即使两军对垒,如此这般驱杀平民,军法也当斩立决!!”蒙天鸣站在城下,同城上守官针锋相对,一席话将那守官说得面红而赤,竟找不到话语同他相驳,“你……你……好你个新任代州团练副使!今日你若想开得这关门,就须将关外契丹辽兵击退,若是放辽军一兵一卒入关,我定进京面圣,斩你全族!!”听到此,蒙天鸣紧锁眉头,面露焦色,他知道这边关防守责任重大,若是因延误边关闭关,而令敌军有机可乘,这等大罪任何人也都吃罪不起;可他转念又想,若是辽军大军冲关,为何守军不燃起狼烟,通知各地守军联防,而仅仅只是急着大关城门?想到这,蒙天鸣再次厉声问那守官,“关外可是辽军大军压至,为何将军却不燃起狼烟?”“这?”被蒙天鸣一问,城上那守官顿时哑了口。

其实这守官知道城外的人马并不是契丹大军,自从宋辽“澶渊之盟”后,两国就未曾有过大的干戈;只是澶渊之战后大宋元气大伤,而契丹一族,却能在几十年里休养生息,厉兵秣马,军事上渐渐强过宋朝,所以才依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屡屡在宋朝边关烧杀抢掠。

现在这关门之外来的正是一队“打草谷”的辽兵,虽然同关外的马贼无异,可是边关的守官贪生怕死,软弱无能,却不敢出关抵御,只能是大关城门,畏缩关内。

蒙天鸣见那守官面露难色,便猜出了几分,“即便是辽军大军压至,身为守军将领也应保卫我大宋子民,岂有见死不救,将百姓拒之关外,任由外族凌辱之理!?”听到蒙天鸣大义凛然这番斥问,手持兵器驱赶百姓的守卒个个面露愧色,顿时都停下手上的动作,任由关外的百姓拥门而入。

冲关的百姓多是雁关附近村庄的宋民,每当遇到辽兵来扰,只能举家逃向关内避难。

蒙天鸣刚才关前的一番言辞,他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进得关来后,纷纷跪倒在蒙天鸣面前,连连感恩报德,答谢蒙天鸣救了自己一家老小。

蒙天鸣不敢受此大礼,想要一一将百姓扶起,可扶了这一个,另一个又跪下,弄得他感动不已。

看着这涌进关内的百姓,其中不乏体魄强壮的男儿,然而为何这泱泱大国,却要受那小小蛮夷的欺凌?当他想到自己现身为练团副使,训练民团,自强自保是为己任,于是对着众人喝道:“大伙儿出关抗敌,再不自强保家,还算是甚么男儿汉?”获救的百姓早已钦佩这新任的代州团练副使,见他神威凛凛的这么呼喝,不少人齐声应是,将些挑棍、木棒充当兵刃挺在手中,欲要随他一同出关。

蒙家家奴个个身怀武艺,听到家主说要出关抗敌,早已备马持兵,摩拳擦掌。

见家奴牵马过来,蒙天鸣接过兵刃,脚尖微一点地,便纵身跃马而上,身手矫捷叫人好不钦佩。

他踏蹬马上,气聚神凝,右手轻提一杆蜡杆花枪,左手缰绳一紧,身下那匹急欲奔驰的烈马被提得仰脖嘶鸣,前蹄纷踏。

蒙天鸣持枪勒马,望向那城头守官,问道:“若是将军愿意带兵出关,蒙天鸣愿尊调遣!!”只见那城头守官目光闪躲,连连推脱,“守……守关检查,方……方是本官己任,没有圣旨兵符,岂敢轻言出兵?”蒙天鸣早料会是如此,也不再同他多言,脚跟轻磕马腹,带着十余家奴和那边关百姓杀出关去!蒙家老奴蒙忠自驿站回来,不见自己的少主蒙天鸣,从知情的女仆口中得知“少主为解救边关百姓,带着一众人马已杀出关外去。”

心中立即暗叫不好:少主虽然尽得老主人一身武艺,“赵家十三枪”使得是出神入化,可契丹辽兵毕竟是马背上的民族,素重骑术,岂是少主单枪匹马同那十几、二十个雁南百姓能比;加上天色已晚,辽军轻骑又善野抄截,少主此去只怕是凶多吉少!这老奴蒙忠乃是蒙天鸣之父——蒙翔驻守边关时手下的一名旧部,原名陈风。

他本武林中人,只因一次与人争斗,错手杀了对方,被捕入狱。

北宋自雍熙三年(986年),与契丹岐沟关之战,败北,便丧师数万,国力穷沮,到景德元年(1004年)秋,澶州之战,更是损兵百万,几乎到了无兵可征的地步;为了增兵边关,北宋朝廷只得将囚犯发配充军,编成一伍,应付燃眉之急,陈风由此被发配到了边关。

到了边关,每逢发生战事,陈风所在的囚犯军便被当作炮灰送死,边关守帅从来未曾将他们放在心上。

即便如此,陈风心中却仍然报以一丝希望,因为朝廷应诺只要在囚犯营中服役十年,便可洗脱囚犯身份,回归原籍;不过在阵前冲锋,想要十年中不死,谈何容易,随着边关大小战事无数,陈风一同入伍的同伴相继战死,囚犯军也从起先的两万余人,四、年间就锐减到五千人。

几年边关战事,凭借自己略懂武艺,侥幸存活的陈风同那剩下的另五千囚人一样,被磨练得勇猛彪猂,虎狼成性,纵横沙场,无人能敌;后来陈风这支囚犯军被朝廷调往山西狼山寨,更有了“狼军”的威名。

虽然“狼军”牧守边关战功无数,威名远播,可“狼军”上下皆是陈风这样的囚犯组成,纪律散漫,不听号令,朝廷派去的将官在“狼军”中多呆不过三月以上,惟独除了蒙天鸣之父——蒙翔。

蒙翔不世将材,一身卓绝武艺更让“狼军”上令下行,经他整治后的“狼军”军容严整,气势如虎,旌麾所指,十荡十决;也正是因为他“狼军”一号才真正响彻边关,令契丹大军闻“狼”色变,五年中不能越雷池半步。

只可惜北宋自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登上皇位,便对武将心存猜忌,又惩于唐末五代藩镇之祸,于是制订重文抑武、以文制武的国策,更在以后成为宋朝君主和士大夫共同奉行不渝的祖宗家法。

别说一个边关守将蒙翔,就说前朝时立下灭侬智高大功、身当枢密使之尊的狄青,也被满朝打压郁郁而终。

随着“狼军”率立战功,声名渐渐传入朝中,蒙翔终于被小人谗言诬陷,兵权被释,卸甲归田;一时战功赫赫,世所罕匹的“狼军”随即解散。

拿到遣散手令的陈风战场上几次身陷险境,都被身先士卒的蒙翔所救;为了报答救命之恩,陈风改名蒙忠,自愿为奴为仆跟随蒙翔归了故里。

此后不久,蒙翔因病不治溘然长逝,留下孤子——蒙天鸣,却是由蒙忠一手看大。

第三章遇困关外马蹄声渐渐消隐,逃难的百姓、商客全都躲进了雁关,蒙忠却迟迟没有看到少主蒙天鸣回归的迹象,难免心中担忧,“难道少主遇上不测,无法脱身归来?”城关城门关闭的轰然之声将老人从思绪中惊醒!“若是此时关闭城门,辽军便知道少主没有后援,必然会轻骑前后抄截,杀之关外!”蒙忠边关大小战事无数,对契丹用兵之术了如指掌,想到此时心中焦急,忙向城头守官恳求:“将军能否待我家主人返回,再关闭城门?”“哼,哼!”那守将哼笑着讥讽道:“你家主人武工盖世,何需本将军留门相待?”“你!”蒙忠手指城头守关将官,欲言又止,若是以往,他早就一刀斩了那狗官的人头,可他想到现在少主身在关外抗敌;少夫人和孙少主尚留在关内,若是杀了这狗官,自己一人到无所顾及,只怕少夫人和孙少主难脱关系,只得忍了下来。

“边关守军非但不肯出关相救,反倒紧闭城关,绝了少主后路,这下可好?”蒙忠反复思量,终于急中生智,心生一计,“那,将军可否令城头四下燃起火把???”“哈哈,你当本将军是草包不成?兵书云:夜不火,夜火则照见虚实,昼火则烟埃莫睹。

火今日,难道你想让那掠劫辽兵窥视本关城的虚实不成?”蒙忠本想行一招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计谋,却没想到这守关守将竟是如此草包!顿时怒发冲冠,抽出腰刀直指城头守官,怒骂:“你这狗官,再有脱辞,定叫你人头落地!!!!”城头那守将见蒙忠亮出兵刃,连忙栗声呼喝部下,“胆敢威……威胁本将军,还……还不快给我拿下!”边关守卒瞧见年过甲子的蒙忠提在手中的刀竟然是一把三尺余长的斩马刀,加上他周身杀气腾腾,颇有三国猛将老黄忠之勇,料到此人必曾是军中勇猛之人,不然怎会配得斩马刀?不由个个心生畏惧,虽手持兵刃,却无人敢上前半步。

单从一刀,便可知其人,这斩马刀乃是宋代有名的步战用刀,从唐代陌刀演变而来,长三尺余,镡长尺余,首为大环,是操击、战阵之利器。

“狼军”解散后,蒙忠便将爱刀随身珍藏,没想今日竟然又有用武之地。

蒙忠欲要上前将那狗官杀之而后快,这时,车中蒙天鸣的妻子听到争斗之声,于是掀开马车窗帘一角,询问他道:“忠叔,何事与人争斗?”“少夫人,少主出关抗匪迟迟为归,这守关的狗官非但不派兵援救,反倒禁闭关门;少主孤军在外,只怕是凶多吉少。”

听完蒙忠解释,蒙夫人心中更为焦急,“这……这可怎么好?”“少夫人且宽心,即便这狗官不肯出一兵一卒,老奴也一定将少主安全救回!”蒙忠将心一横,决定自己出关,拼了老命也要救回蒙天鸣。

“那事不矣迟,我们快些出关搭救相公。”

听到蒙夫人说要出关,蒙忠怀疑自己人老失聪,听岔了夫人的意思,连忙反问:“啊?难道少夫人也要出关?”蒙夫人肯定的回答说:“恩,相公有难,我定当要去寻他。”

提刀站在车下的蒙忠已是愁容满面,连忙相劝:“可沙场厮杀,岂同儿戏。

若是,少夫人和孙少主有何闪失,老奴可怎么向少主交代?”“忠叔,你莫要多说了,我同相公结发夫妻,自当共同进退;若是他有何不测,我也不求独自苟活。”

蒙夫人心意以决,可话到最后,又忍不住爱怜看着依在怀中的蒙灵云,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只是可怜了云儿……”蒙灵云小小年纪,听到要出关同辽兵厮杀,却也毫无惧色,“娘亲,灵云不怕,我们快去寻爹爹吧!”听了蒙灵云懂事的一句话,蒙夫人心中大为宽慰,抚着他的小脸,夸奖道:“云儿,乖。

有娘亲在,不会让云儿有事。”

“唉!!”蒙忠拗不过这对母子,只好一跺脚,叹了一声,蹬上马车。

他从车夫手中抢过缰绳,对这那些个脓包守卒怒声吼道:“开关门!!”蒙忠久经沙场,杀敌无数,他这一吼仿若当年三国张飞,吓得那些守卒个个胆战心惊,哪里还敢怠慢,立即开了关门,让这凶神爷爷驾着马车出了雁关。

关外,蒙天鸣正被一队辽军轻骑围困其中连番苦战,随他出关的雁关百姓多已战死,只剩下三名家奴誓死相伴。

“这哪里是些劫道匪兵,分明是契丹的精锐之师!”看着四周的玄甲健骑,蒙天鸣心中好不后悔,只因自己一时轻敌,枉送了雁关百姓几十条性命。

正如蒙天鸣所料,眼前的这队百骑契丹辽兵并非雁北辽军前哨的匪兵,他们全是辽国太子耶律浚靡下号称“龙虎卫”的亲兵。

www.smenhu.cn第一卷 铁血丹心。

“龙虎卫”是耶律浚亲自从辽军大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之士,全军个个骁勇如虎,能征善战,军容气势,更是让人见之夺魄,除非是蒙天鸣之父蒙翔再世、“狼军”重现,否则大宋军中绝无一师可以匹敌。

眼看寡不敌众,一名家奴靠到蒙天鸣身边,劝道:“少主,敌众我寡,若无救兵,我等皆要战死此处;不如我等杀出条血路,少主先行离去。”

蒙天鸣回首望向关内,除了漆黑一片,再无其他,救兵更是遥遥无望;此时,他的心中根本不期盼还能来什么救兵,只是担心关中的妻儿,“不知道,碧柔和云儿可好?”当他再环顾四周处处皆是辽兵,想要杀出重围,谈何容易?不由心中叹道:“唉,只盼来世才能与你们相见了。”

蒙天鸣心中死意已决,于是激励手下家奴,“我等乃大宋男儿,决非胆小怕死之辈!今日之战,绝不能堕了大宋国威!”“杀!!”蒙天鸣将手中花枪一抖,双腿猛夹马腹,再次冲向辽军。

只见他蹬跨马上一枪扎出,仿佛万朵梅花,枪头到处,沾着死,碰着亡;整条花枪舞动起来,又如巨蟒缠树,前后左右,护着人马,滴水不漏。

蒙天鸣凭借一身武艺,带着三名家奴硬进硬退,左突右冲,杀得辽兵落花流水。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冈上,几骑人马正举着火把静静地观察着山下的战况。

一名从山下赶来的契丹传令兵下马上前,跪倒在一个金色软甲战袍的年青人面前,拱手禀报道:“报!太子殿下,山下那名武将武艺高强,‘百人队’已经损伤过半!”这年青人正是契丹太子——耶律浚。

听完战报,耶律浚眉头一皱,在马上挺直身形,望向山下,果然看到一人一马突杀军中,所向披靡,不由心中一惊,暗暗思忖:“不知那名南朝将领是谁?竟然令‘龙虎卫’伤亡如此惨重!今日若是叫此人逃脱,将来必然成为我大辽南征的后患!”于是冷冷的命令道:“传令弓箭手,射杀之!”“得令!”传令兵刚要起身,将耶律浚的命令向下传达,耶律浚身边一将军模样的人勒马到他的面前,请求道:“太子殿下,不如让末将会他一会,再杀不迟!”来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耶律浚的心腹、“龙虎卫”统领——撒拨。

撒拨正直壮年,方额浓眉,双眸精光内敛,平时寡言少语,却武艺过人,曾经以一人之力徒手搏杀猛虎。

“好!就由你去将此人擒杀!”耶律浚也想知道到底是这山下的南朝将领高强,还是自己的手下勇猛,爽快的便准了撒拨的请战。

得令后,契丹大将撒拨手持一根狼牙棒,扬鞭催马真奔山下!第四章交锋撒拨冲至阵前,见同“龙虎卫”作战之人只剩一主一仆,而在主仆俩人脚下却躺着几十具契丹精兵的尸体,既惊又怒。

“龙虎卫”士卒看到统领亲战,纷纷向后退避,留出空间让撒拨同蒙天鸣单独对阵。

战至此时,蒙天鸣身边的最后那名家奴——蒙安也已经伤痕累累,气若游丝,支撑不了几时。

蒙安知道自己将死,心中别无他想,只求黄泉路上能多几个垫路的辽狗,于是侧头叼住肩头衣衫,用力从肩处撕下一截衣袖,牢牢的将钢刀缠绑手中。

纲刀绑好,蒙安便使出一招“跳步冲刀”,向离得最近、立在马上的撒拨飞身戳去。

撒拨蹬跨马上,使的是根八尺长的狼牙棒,短兵相接,这八尺长的狼牙棒舞起来却不像短刀那般来去自如;不过,撒拨也不是等闲之辈,见蒙安持刀扑上,他身形后仰,随即横棒胸前,却也架住了蒙安戳出的一刀。

刀、棒相接,擦出串串火星,峥峥之声不绝余耳,惊得撒拨座下骏马,仰蹄嘶鸣。

撒拨契丹猛将,精于骑术,此时,非但不慌,竟能侧身马上,腾出一脚,将扑至半空门户大开的蒙安弹开出去!撒拨乘着此时,一手抓住马鞍,回跨马上,另一手将狼牙棒笔直送出,扎向蒙安后背。

中了撒拨一脚,腾在半空的蒙安根本无法躲避,只得硬生生的挨了撒拨这一棒。

立木承千斤,撒拨运用腰力扎出的一棒,足有千钧力道,蒙安当即就被捅碎了脊髓,未待倒地,便吐血身亡。

看到最后一名家奴也战死,蒙天鸣既悔又怒,抖起手中花枪向撒拨迎了上去!枪花一闪,凤点头,撒拨本想照样用狼牙棒拦住,可才挡出去,蒙天鸣枪把一转,枪头马上又从另一方向打了回来,力量反而变得更大了,惊得撒拨赶忙撤了狼牙棒的力道,控制座下战马,侧身躲避。

撒拨惊慌,蒙天鸣立于马上却显得轻松自如,不怒自威,虽然一枪扎空,但他腰胯一转,枪头抖起,再次游龙一般将撒拨周身要害团团围住。

“呵!”刚一交手撒拨便发现这花枪既不可挡,也不能防,唯有进攻才可能破解蒙天鸣的攻势,于是他一声断喝,尤如晴天霹雳,四周辽兵不由得耳中一阵嗡嗡作响,相顾骇然。

撒拨余音未止,毫无征兆的,一道黑色闪电,自他手中激射而出。

撒拨借着马力送出的狼牙棒经在手中急速旋转,啸起一阵雄浑而慑人心魄的“忽忽”声。

离他还有几个马身的蒙天鸣只感到一股沉浑的压力朝自己扑面而来,心想:这厮果然凶猛!难怪刚才蒙安被他一击毙命!蒙天鸣收枪护身,只待撒拨这一棒击空,再一招破敌。

撒拨果然一点未中,当即轮棒横扫。

这扫,顿时门户大开,蒙天鸣俯身躲过之时乘机枪把一抖,挑起一枪,直捣撒拨心窝。

蒙天鸣这一枪挑出,全身之力以赴,无羁无绊,惊得撒拨瞳孔微缩,望着正不断接近的寒光,居然隐隐泛起了一丝哪怕在数百次出生入死、箭雨刀山、枪林戈海间也从未有过的畏怯恐惧之感。

此时唯有丢掉抡出去的狼牙棒,抽出短刀才能拨开蒙天鸣的这一枪,可要让“龙虎卫”的统领丢掉手中兵刃,那还不如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撒拨只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再次回棒横挡。

两马相交,兵器一碰,蒙天鸣手中花枪便有如灵蛇,顺着撒拨的狼牙棒就往里钻,一枪便把撒拨胸前铠甲的护心镜击碎,再一钻,已经扎进撒拨胸口。

撒拨知道躲不过这一枪,早就做好硬接的准备,关键时刻,硬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住了枪头的冲击。

他忍住疼痛,蓦然一声大喝,狼牙棒推开扎进肉里的枪头,接着将手中狼牙棒绕着身周四处交错旋转,舞得如铜墙铁壁一般,这才化解蒙天鸣接下来的枪招。

蒙天鸣使的是三国名将赵云创下的“十三枪”,这“十三枪”以阴阳为本,气往下行,劲向上走,一开一合,一沉一浮,根催梢,梢领根,前后左右,势如连珠,挑打八方,内力生生不息;虽然枪法上就拦、拿、扎三个动作,可枪头一抖,顿时变化莫测,寒光到处,仿佛万朵梅花,令人防不胜防。

撒拨舞的一根八尺玄铁狼牙棒,刚猛有余,可缺乏韧性;蒙天鸣手中的花枪却是白蜡杆制成,这白蜡杆有弹性,借力打力,恰恰克制住撒拨的硬兵器狼牙棒。

再加上,撒拨手中的狼牙棒好似一根八尺长的杠杆,每当枪棒相交,扩大了数十倍的力量全传回手上,连续几次狼牙棒都险些脱手;而蒙天鸣手中花枪却能弯曲,枪棒相交,枪头一弯,那千斤的劲道就给卸了,只要枪把一转,枪头就借着反弹的劲力反刺回去。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

交战百个回合下来,撒拨身上就挂了好几十处枪伤;而蒙天鸣却似闲庭信步,气聚神凝,手中一杆花枪宛如神器,曲直扎挑,劈前挡后,随意而动。

山冈上,静观两人对战的契丹太子耶律浚看得也是惊心动魄,“南朝竟有如此武艺高强之人,大辽除了前朝的耶律休哥大将军可以匹敌之外,谁人能及?”感叹一番后,耶律浚传令手下,“命撒拨统领速回,弓箭队准备!”就在契丹兵纷乱后退,弓箭队上前时,突然山下一辆两匹健马拉动的四轮马车呼啸而至,挡在车道上的辽兵轻骑都被车上一持刀老人连人带马一一砍翻!“少主!老奴来也!!!!”人还未至,先闻其声,蒙天鸣听罢,又惊又喜,“是忠叔,他竟寻我来了!”更大的惊喜却在后头,蒙天鸣看到随蒙忠赶来的竟然还有自己的妻儿,丢下败将撒拨催马向马车迎了过去。

“碧柔?云儿?”蒙天鸣有些不敢相信,可却马不停蹄,连连催马,“驾!!”很快车中妻儿就有了回应,“天鸣!!”“爹爹!!”辽兵未退,蒙天鸣不敢放松警惕,只是勒马车旁,从车窗望着车中妻儿,“碧柔,云儿,你们怎么也来?”碧柔露出笑靥,坐在车中抬头望着蒙天鸣,柔声道:“天鸣,我俩夫妻,自当你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寻你还需何等理由?”蒙天鸣原本今以为日之战定将死在这队辽兵手上,同妻儿相见只盼能有来生,没想到俩人竟然不顾生死寻出关来,心中不由得大喜,战死之意全无,只盼着保全妻儿杀出重围。

蒙天鸣持枪马上,环顾四周辽兵,心想:“我须得打起精神,叫她欢喜。

心中焦愁,脸上却不可有丝毫显露。”

他强作喜色,微笑着交代车中妻子:“照看好云儿,待我杀出重围,以后天涯海角,我到哪里,你便到哪里。”

“嗯。”

碧柔将小儿蒙灵云抱进怀里,点头应声。

依在碧柔怀中的蒙灵云,听到蒙天鸣只提到娘亲,却忘了自己,忙道:“还有云儿!还有云儿!云儿也要随爹爹去天涯海角。”

“对,对,还有云儿,乖乖听娘亲的话,待爹爹回来。”

蒙天鸣为他母子放下车帘,驱马来到蒙忠身旁,对着围困四周的辽兵大声问蒙忠道:“忠叔,‘狼军’军威可还在否!?”蒙忠拱手回道:“‘狼军’军威老奴从未丢弃!”“好!!”蒙天鸣大喝一声,接着又说:“天鸣从小便听忠叔说起当年爹爹率领‘狼军’边关杀敌如何英勇!今日之战,碧柔和云儿就托付于你,你决不能堕了‘狼军’的军威!!”蒙天鸣连连提到其父蒙翔,又说起“狼军”,让蒙忠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狼军”出征,阵前点将时的情景,当即从马车上跳下,跪倒蒙天鸣马前,双手抱拳握刀举过头顶,高声回答:“末将领命!”第五章死战蒙忠不愧“狼军”出身,虽然已经年过六旬,可是雄风依旧不减当年,凭着手中一把三尺余长的斩马刀护着马车一路纵跃搏击仿佛八臂猿猴,所经之处辽兵无不人仰马翻,惨死刀下。

蒙忠的刀法每一招都是从无数沙场厮杀中领悟,当年“狼军”中都是他这样的死囚,为了保命个个都练得一手绝技,蒙忠结合大家不断交流的招数,将杀气注入刀中,自己创了一套诡异的刀法出来。

“狼军”中使刀的人不少,可自蒙忠创出这套刀法后,军中没有谁再敢同他讨论刀招,因为蒙忠的这套刀法名为“绝刀”,“绝刀”一出,立时杀气弥漫,丈许方圆之内根本不留活口。

蒙天鸣主仆凭借武艺惊人一前一后,护着马车,硬是从契丹精兵“龙虎卫”的围困中杀出一条血路。

“太子殿下有命……”黄尘之中,背上插着一面旗帜的传令兵掀起一团烟尘从山冈上冲下,在撒拨面前勒马停住,“撒拨统领速回,弓箭射杀!”接到耶律浚的命令,撒拨只得掉转马首撤回山冈上。

原本围困蒙天鸣的“龙虎卫”骑兵迅速排成了雁行阵,个个抽箭搭弓,只待耶律浚一声令下。

“放箭!!”顿时,箭林如雨,飞矢如蝗。

见到箭矢飞来,殿后的蒙天鸣立刻抖起手中花枪,“赵子龙十三枪法”使得密不透风,手中一杆白蜡杆花枪轮圆了,一般契丹骑兵射出的箭矢根本就不能近得他身。

而在前面驾车的蒙忠却连连中箭,他的“绝刀”刀法始终是步战刀法,杀敌时威猛有余,可没有盾牌的防护再凌厉的刀法面对骑兵射出的箭矢也无能为力。

抵挡了一阵,契丹辽兵的箭矢有增无减,蒙天鸣心想:这样下去,只怕全家都要命丧于此。

于是吩咐蒙忠道:“忠叔,你驾车先走,我留下独自抵挡一阵,再行追上!”“不!少主,你带着少夫人和孙少主先走,老奴留下!”蒙天鸣看看受伤不轻的蒙忠,心中叹道:唉,蒙忠已经身中数箭,留下岂不枉死?于是,故作生气的语气命令道:“忠叔,你且带着夫人和云儿逃命,再有多言,我定将你挑于枪下!!!”说罢,蒙天鸣催马奔至车前,对着拉车两匹健马就是一棒。

两马吃疼,长嘶一声后,立刻奋鬣扬蹄,加快了行速。

车上,蒙忠拽着缰绳,声泪俱下,“少——主——”车中,蒙天鸣的妻子碧柔早已推开马车后门,望着落在身后、横枪立马的蒙天鸣,泣声叮嘱:“天鸣——你定要回来寻我母子……”蒙天鸣的小儿蒙灵云扶着车拦,不住挥手呼喊,“爹爹——爹爹——”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蒙天鸣尤自默默念道:“碧柔、云儿,若我今生有命,定会去寻你们!!”“驾!!!!”黑夜里,只听到急促的一声促马声,蒙天鸣掉转马头,提着花枪,再次孤身杀向紧追其后的辽军。

蒙天鸣仿佛当年马踏连营的赵子龙,一条七尺花枪把人马团团护住,枪头寒光到处,辽军鬼哭狼嚎。

“射!射!给我射,定要射杀此人!!”山头上,恼羞成怒的耶律浚不顾手下士兵的伤亡,再次命令骑兵放箭。

辽军骑兵对冲到阵中敌人原本应该停止弓射,抽刀肉搏,可耶律浚下达了射杀的命令,所以外围的骑兵只得继续放箭,不少正同蒙天鸣马上肉搏的契丹士兵便惨死在了自己人射出的弓箭之下。

“报——”这时,一名探子来报,“太子殿下,西北方出现一队百骑队,看旗号像是萧忽古将军靡下!”“阿斯怜?他来了?”听了探子的来报,耶律浚由怒转喜,“传,令萧忽古速来见我!”“遵命!”不多时,一身披重甲的契丹武士来到耶律浚面前,跪倒禀道:“太子殿下,皇上怕殿下打猎遇上不测,特派属下保护殿下。”

这武士名叫萧忽古,阿斯怜是他契丹族里的字,他本是耶律浚的亲外公辽国枢密使萧惠的旧部,因为勇猛过人而闻名三军,被辽国皇帝耶律洪基提升为护卫。

“来得正好,阿斯怜!”耶律浚掩饰不住喜悦,将萧忽古扶起,望着山下的蒙天鸣,意味深长的问:“你来时,可看到路上‘龙虎卫’士兵尸体??”“回殿下,属下来时的确看到路上不少士兵的尸体,还当殿下遇上不测,见到殿下平安,属下这才安心。”

萧忽古回答耶律浚。

耶律浚点点头,接着问:“你可知他们都死于何人之手?”“属下命人检查过尸体,看到大多死于枪伤,难道是那山下使枪之人??”萧忽古手指山下的蒙天鸣,猜测道。

“你猜得不错,正是山下那名南朝武将!也不知道他出身何处,单枪匹马冲杀阵前,视我‘龙虎卫’如无人之境!就连领撒拨也不是他的敌手。”

耶律浚望着山下狠狠的说到。

“呃!?当真有此等人物?”萧忽古顺着耶律浚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山下的蒙天鸣勇猛如斯,顿时滚滚的战意从胸中升起,“太子殿下,就让属下去将此人擒杀!”萧忽古说完便要纵身跃上马背,耶律浚连忙阻止道“慢!!阿斯怜,你绝不可轻敌,不必与他周旋,直接射杀!!”有了撒拨失败的教训,耶律浚这次再不敢轻敌,对萧忽古下达了直接射杀的命令,他知道萧忽古不但骑术精湛,箭技更是惊人,军中无人能出其右,若他出马定能将蒙天鸣射于马下!萧忽古马上拱手回道:“殿下放心,属下三箭定取此人性命!”说完,便朝山下催马奔去。

蒙天鸣正腹背受敌,全力周旋,就听身后风响,他赶忙低头,一支羽箭擦着头皮飞过。

他侧身望去,只见一身披挂黑色重甲契丹武士从自己边飞弛而过。

还未待他稳住身形,弓弦二响,那武士却是反手后射,只听身下的坐骑嘶鸣一声,便轰然倒毙。

好一招射人,先射马!!幸亏蒙天鸣反应敏捷,在马倒地之前,花枪撑住地面,纵身从鞍上跃起,才不至于连同坐骑一同摔倒。

第六章家破“天鸣?!”车中,蒙天鸣的妻子突然觉得心头一阵绞疼,仿佛已经感应到丈夫的身亡一般,禁不住失声呼喊了出来。

躺在她怀中熟睡的蒙灵云,也被她这声呼喊从梦中惊醒,喃昵的揉开睡眼,只见自己娘亲神色黯伤,眼眶更隐隐闪着泪光,于是缓缓地伸出小手接住滴到她腮边的眼泪,茫然的问:“娘亲?娘……娘亲您怎么了?”惊觉怀中孩儿醒来的蒙夫人悄悄侧身,揉干眼中泪水,柔声道:“云儿乖,娘没事……”蒙灵云从他娘亲怀中坐起,定睛注视着她的脸庞,又问:“是风沙儿迷进眼里了吗?”蒙夫人双蛾微蹙,却挤出一个笑容,冲他摇了摇头。

蒙灵云猜不出母亲为何神伤,却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趴到窗前,撩起帘幕看着已经破晓天色,回头再问他娘亲道:“爹爹他怎么还不来寻我们??”蒙夫人轻轻的将蒙灵云从窗前拉进怀里,过了良久,才道:“云儿再睡会,等醒来就能见到爹爹了。”

蒙灵云知道娘亲绝不会哄骗自己,便乖乖的枕着娘亲胸口重新睡了过去。

雁北山冈上,耶律浚将蒙天鸣用的花枪提在手中细细把摸,鲜血早已打湿枪身,提在手中很是打滑,“不过是条普通南朝木枪,在他手中竟像神器一般,数百‘龙虎卫’无一人能敌??”萧忽古带着四名士兵将蒙天鸣的尸首抬到耶律浚面前,“太子殿下,此人损我‘龙虎卫’百余人,应取其首级,悬于闹事,叫那小小南朝再不敢造次!”说罢便抽出配刀,欲要将蒙天鸣的人头砍下。

耶律浚摆手阻止他,掀开马革,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有生以来最为敬佩的敌人。

他咬了咬牙关,将手中的花枪放回蒙天鸣身边,才蹬上自己的良驹,望着南方缓缓道:“就地葬之!!”耶律浚身为太子,从小边跟随在父亲耶律洪基身边东征西战,经历过的不少战事,可从来没有见过今天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不单是他,就连作战的契丹“龙虎卫”士兵都被蒙天鸣高超的武艺和沙场上的无畏气慨所折服。

萧忽古犹豫了一下,随即瞧出耶律浚的心思后,拱手道:“属下遵命。”

“报——”传令兵再次来报,“太子殿下,马车已出我西京道前哨,向长白山方向逃匿!”“传令边关,不得放一人一马出关,务必将马车截在关内!”“得令!!”传令兵得了耶律浚口谕,驾着三匹快马离去。

这时,一旁的撒拨再次向耶律浚请命道:“属下愿带五十‘龙虎卫’追击,天黑前,定将马车截获。”

“你负伤不轻,此事就交由他人去办好了。”

接着耶律浚扭转马首,传令三军,“回京!!!”蒙忠驾着马车一路不敢停歇,直到午时,两匹键马累得再也跑不动时,才停下来稍做歇息。

蒙夫人取了些干粮和金疮药来到蒙忠身边,“忠叔,包扎好伤口,吃些东西再赶路吧。”

“谢少夫人。”

蒙忠接过蒙夫人手中干粮和金疮药,连连称谢。

“应该是我母子多谢你才对,若没……”蒙夫人说着就要跪下叩拜。

吓得蒙忠赶忙从车上跳下,扶起她,跪倒在地,道:“少妇人,老奴岂敢受此大礼。

蒙家对我有恩,就算我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蒙将军恩德。”

“只是……只是……”蒙忠望着南方,一脸悔意,声音也变得哽咽,“只是老奴有负蒙将军所托,没能照顾好少主……”蒙忠知道,若是此时蒙天鸣还未能追上,多半已经战死沙场。

蒙夫人被蒙忠的话所感染,泪水滚滚而下,呆呆的遥望天际白云,喃喃自语:“相公去到哪里,我便追到哪里,哪怕追至天涯,可是何处方是天涯?”说话间,手中竟多了一把梅花短刺,“忠叔,云儿就托付于你,带着他逃命去吧。”

蒙忠听出蒙夫人语中竟有寻死之意,忙抬起头,只见在蒙夫人手中梅花刺即将刺进自己咽喉,他大吼一声,“少夫人!!”手中三尺长的斩马刀向她斩去!“铮!”的一声,蒙夫人手中的梅花刺被蒙忠一刀斩成两段,只剩下一截手柄握在手中,身上却无半分刀伤。

蒙忠的“绝刀”刀法素来杀气凝重,极尽凶残,岂料用劲之巧及拿捏之准,亦达神而明之的超凡境界。

“少夫人,您这又是何苦!?”蒙忠哀叹一声,跪在地上却是不知所措。

“娘亲!!”听到车外的动静,蒙灵云早已惊醒,他从车上跳下,扑到蒙夫人怀里,替她拂去脸上的泪水,问道:“娘亲为何又哭?是灵云调皮吗??”蒙夫人将小小的蒙灵云拥在怀里,即使闭着眼睛,紧咬朱唇,却还是哭成了泪人儿。

蒙灵云从母亲怀里抬起头,问:“爹呢?娘亲对灵云说过,灵云醒来就能见到爹爹,为何现在不见爹爹?”面对怀中孩儿的追问,蒙夫人只能是闭目不答,在她心中何尝不在问,“为何天鸣不来,为何他就能撇下我母子从此孤苦伶仃?”蒙忠实在不忍见到他母子如此伤心,于是抚着蒙灵云的头,问:“孙少主!你可曾记得你爹爹说过,男儿郎,只流血,不流泪?”蒙灵云点点头,从蒙夫人怀中站起身,止住哽咽大声回答蒙忠,道:“爹爹说过,大宋男郎只可沙场流血,不可流泪!”“可大爹爹,我爹爹呢??”蒙忠心头不禁一痛,“你爹爹保家为国,取义成仁,等你长大,你也要像你爹爹那样爱国爱民,为国家大义,不怕沙场流血!你知道吗?”蒙灵云似懂非懂,但目光中却流露着一种在小孩眼中罕有的坚毅之色,缓缓地点了点头。

“少夫人,上车吧!出了辽西境地,我们可先到长白山生女真部落暂避一时。

老奴跟随老主人镇守狼山时,曾结识过一名女真族都勃极烈,若求于他,定会收留我们。”

蒙夫人望着北边连绵不绝的黛色山峦一直向天际延伸,远处的雪峰更是绵延数里,雄奇峻秀,一座座直插碧天深处。

心想:若是能逃到那雪山中,契丹辽军必不能寻;自己只有好好的活下去,才能教导云儿,待来日,为夫报仇血恨!打定这番心思后,才轻声回答蒙忠,“走吧,忠叔。”

蒙忠应了一声,将其母子扶上马车,继续向北驶去。

※※※※※更新有些慢,可还是有很多读者支持我,真的很感激大家。

由于我还是个新手,写一章发一章,还望大家见谅。

我会加快写作进度,提高更新质量,回报广大读者!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注:【生女真】926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灭渤海,部分女真人随渤海人南迁,编入辽籍,称为“熟女真”;留居故地的女真人,未入辽籍的称为“生女真”。

【勃极烈】女真族部落酋长的意思,都勃极烈相当于“皇帝”。

【蒙灵云将蒙忠叫作大爹爹,这是宋时的特别叫法,其实就是公公爷爷辈】第七章人亡蒙忠担心辽匪追赶,一路催马不歇,直至边境,才放慢了行速,留心察看周遭形式。

他举目远眺,前方皆是高山险峻,几队巡山的骑兵,隐约可见;唯一出入的关隘从三里之外便开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进出人等皆严加盘查。

不仅如此,关隘旁更有铁枪扎成的硬寨,四周还设有拒马、铃铛等物,不由暗自叫苦“辽匪消息传递果然神速,边境早已戒严!若是此时再翻山越岭的绕道而行,一路艰辛不说,也难逃辽匪追击;为今之计,也只得硬闯冲关!”蒙忠打定主意,于车外向车中蒙夫人禀道:“少夫人,前方辽匪已设关卡,只怕出关不易,唯有硬闯;望少夫人车中多加小心。”

“忠叔,这一路多得你保护,我母子感激不尽;可惜碧柔不懂武艺,非但不能助你,反到多添累赘。

若是形势所迫,你便带着云儿独自出关,也为蒙家留下一线血脉。”

蒙夫人时时不忘同亡夫的誓言——生死相许,又不忍抛下怀中骨肉,狠心离去,一番话说得真切感人,听得蒙忠胸膛起伏,心中不禁一酸,“少夫人宽心,老奴就算拼了性命也会保护少夫人同孙少主周全!”“驾——”说完,一声如夜鬼般的嘶吼突从他口中发出,惊得驾车的两匹键马摇首长嘶,奋起八蹄向着前方关隘直冲而去。

关口处,把守关隘的辽兵看到一疯汉驾着一辆马车呼啸而来,胆小的连忙远远逃开,剩下几个不怕死的持着长矛躲在拒马后面企图将马车拦下。

此时,蒙忠额上青筋暴现,双目涌起一种令人心悸的杀意,只听他狂嚎一声,向前方劈出一刀!这一刀仿佛积压了他这一生的杀意,“隆”然一声巨响,顿将横在路道中的拒马一劈为二,刀劲凌厉澎湃,更硬生生把整条荆棘扎成的拒马逼向左右两旁飞出!站在拒马后的两名辽兵也血溅当场,被这猛虎出笼的一刀从头至脚齐齐劈开,死状可怖。

挡在路中间的其余辽兵更是被蒙忠刀上杀气所摄,全身登时僵止不动,接着寒光再闪!数股滔天血浪从几人腰际喷出,上身肢体当场飞离,尽数被蒙忠拦腰斩杀!远远逃开的辽兵皆神为之骇,待回过神时,蒙忠已经连斩数人,冲出关去!马车刚出关隘,十几骑契丹轻骑紧随其后从扎在关隘一旁的营寨奔出。

一黑衣黑马、头上皮裘饰有两根禽翎的轻骑统领,更是挥鞭怒呵:“追!太子殿下有命,决不能放此人走脱!”这队契丹骑兵只持角弓,不着甲不配刀,马速极快,未待马蹄扬起的积雪落下,就已追至出关外。

蒙忠出关不远,就听到身后弓弦频响,忙向车中喊道:“少夫人小心辽匪弓箭,且带孙少主趴在车中,勿要起身!”蒙夫人不敢怠慢,听从蒙忠所言,将蒙灵云护于怀中,紧紧的贴着车厢底板卧下。

契丹轻骑不过十几人,可个个骑**湛,抽箭、搭弓一气呵成,只是一眨眼便能连续射出三支箭羽;而且射出的箭羽飞行的速度极快,劲力之狠,寸余厚的车厢根本不足以抵挡。

虽然蒙忠鞭策不断,可拉车的两匹键马连日来不断奔波,早就疲惫不堪,怎能比得上契丹追兵座下的战马良驹。

不用多时,在他身后最近的两名契丹轻骑,同马车只剩下一个马身的距离!他们甚至听到车中蒙灵云母子因马车颠簸发出的轻哼声。

www.smenhu.cn第一卷 铁血丹心听出车中有妇弱,契丹匪兵惊喜若狂,收起角弓,企图攀车而上,将车中女子抢劫!其中一名契丹骑兵更是弃马攀上至马车后栏,还未待他踢开车门,一条身影已自车顶上一跃而下,手中的大刀随着下跃之冲势,一刀便向那契丹骑兵迎头劈下!“咔”的一声!一颗人头顿被那柄大刀齐颈砍下,殷红的鲜血自其头颈向外激射而出,恍若一道赤红匹练,泼满蒙忠一额一脸。

另一契丹骑兵见同伴攀车身亡,哪里还敢再试,对着蒙忠开弓便是一箭!蒙忠也不避,双手横过三尺长半尺宽的斩马刀在身前一挡,“峥!”的一声响过,箭簇应声而落。

虽然蒙忠不会轻功,可边关沙场搏杀早就练就了一身胆量!挡下这一箭,他立刻从车后纵身跃起,伸足在并驾齐驱的那匹弃马背上一蹬,借势便朝向他开弓的那名契丹骑兵长刀戳出!一刀,两断!人亡,马倒!落地后,蒙忠也不急着追回马车,而是运起内力对路旁几棵一人环抱的紫杉连挥数刀,数刀过后,紫杉轰然倒地,将山道封得严严实实。

封挡好道路,蒙忠才回头去追无人驱驾的马车。

追到半途,首先遇上那匹死了主人独自回程的契丹战马。

不由分说,蒙忠夺马而上,顷刻,就追上了前方的马车!还未等他将马车的缰绳拉住,其中一匹马因身中数箭,蹬了几步,便轰然倒毙;蒙忠连忙拽住另一匹马的嚼铁,可两马同架,被他拉住的马也只是勉强撑了几步,最后终还是被倒下的那匹马一同拉倒。

蒙忠见拉马无望,于是纵身下马,用肩膀顶住倾斜的马车。

马车虽然不足百斤重,可蒙忠一路上都在同辽兵厮杀,力气早已耗尽,加上身上有伤,想要扶住行驶中倾倒的马车也绝非那么容易!他卯足了力气,双脚牢牢的扎进土里,咬紧了牙关,喉中低吼一声,才将马车扶住!架住马车后,蒙忠松了口气,随即想到车中母子,急忙向车中询问:“少夫人,您同孙少主可还安好?”等了片刻,不见蒙夫人回答,蒙忠预感不妙。

“少夫人?”他一边轻唤,一边拉开车门,向里抬首望去,但见蒙夫人抱着蒙灵云趴在车中一动不动,在她弓起的脊背上更是插着三支箭簇!蒙忠顿时变色,呼气如雷,放声暴吼:“少夫人!”喝声震天,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林中更是惊起一群鸟禽!“少夫人?孙少主?”蒙忠跨进车中,一边语调黯然轻呼,一边查看母子二人的情况:蒙夫人身中三箭,已无气息;幸好还能听到躺在她怀中的蒙灵云正气若游丝、神智迷糊唤着爹娘。

蒙忠想要分开他母子,却发现蒙夫人按在蒙灵云胸前的手帕殷黑一片,仔细一瞧才又发现,原来射中蒙夫人的三箭其中一箭竟是穿心而过,后又射进蒙灵云胸口。

“若是没看到这一箭,草草将两人分开,牵动箭头,孙少主小小年纪,只怕性命不保!”蒙忠心中一阵唏嘘,小心的握住插进蒙灵云一端的箭杆,伸出马刀用力将桦木制成的箭杆挑断,才将他从蒙夫人怀中抱出。

蒙忠见蒙灵云伤口流出的血液淤黑腥臭,没想到边关的契丹辽兵竟然在箭头淬了剧毒。

蒙忠边境与辽兵交战多年,也曾遇到过辽兵使用箭毒,以往军中若是有人身中毒箭,不是断肢,就是挖肉,然后再用一根燃烧的炭火灼烧伤口,可蒙灵云小小年纪,哪里能受得这番折磨??看着怀中昏迷的蒙灵云,蒙忠摇了摇头,叹道:“唉,只能盼少主、少夫人在天有灵,保佑孙少主平平安安。”

远处马蹄声渐近,蒙忠匆匆卸下没有受伤的那匹马,便一把火烧了马车,抱着蒙灵云回跨马上。

过了许久,他回望身后的那团烈火,暗想:“深信,少夫人也宁为玉碎,不作瓦全!”“驾……”第八章遇救夜,深不可测。

长白山的夜,更是深不可测,诡异地分着黑白。

冰雪不分昼夜地漫天飘荡,在那呼啸的风声中,似是夹杂着一些若断若续的哀鸣,宛如鬼哭。

放眼四下,尽是皑皑白雪,雪地中别说望不见行人足印,连野兽的足迹也是罕见。

蒙忠抱着蒙灵云两匹马交替骑乘了一夜,只感到人疲马倦,几欲昏睡,突然身下战马前蹄一跪,陷在一尺多厚的积雪里,终于再也站不起来,蒙忠也坠到雪中。

雪渣钻进脖子,令他打了个激颤,打起精神从雪中爬起,留意了一下微亮的天色,心想:“奔了一夜,想来已经甩脱身后的辽狗。”

他又瞧了瞧抱在怀中仍然昏迷未醒的蒙灵云,担心的伸指到他鼻底一试,幸好微微尚有呼吸,“还是先找一处避风的地方,看看孙少主的伤势要紧。”

他紧了紧裹在蒙灵云身上的裘皮,迈步欲走,忽然感到有些头重脚轻,体力不支,这才想到,连日只顾着厮杀奔波,未曾好好吃过一餐。

蒙忠身上不曾带着干粮,眼下就只剩两匹冻伤的战马可食。

虽然蒙忠曾在边关从军几载,战马总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只是眼下,除了杀马也别无他法。

“哎——”蒙忠叹了一声,合上双目,将斩马刀从马脖子的动脉处划了下去。

血腥可暖脾胃,炽热的鲜血仍未冷,蒙忠一连喝了十余口,顿时觉得身子稍暖,于是又撕下一条马腿,也不待生火烤熟,张嘴就啃咬起来。

吃了一阵,想到自己的孙少主也是一夜未食,于是放下手中的马腿,将蒙灵云靠在怀中,从割开的马脖子上扯出一条血管,小心的将马血顺着血管引进蒙灵云的嘴里。

马血灌了蒙灵云满嘴,却不见吞咽,顺着嘴角又溢了出来。

蒙忠摇了摇头,心想孙少主怕是熬不到天明。

索性,用手捏住了蒙灵云的鼻子,强行将马血灌下。

鼻息被阻,口中又灌满了马血,蒙灵云呛了一口,马血喷了满脸,却也恢复了些知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蒙忠看到蒙灵云睁眼醒来,又惊又喜,唤道:“孙少主?孙少主?”蒙灵云吃力的抬起眼皮,看清蒙盅之后,喘息道:“大爹爹,我……好冷……”“来,喝些马血就不冷了。”

蒙忠赶忙扯过血管,小心的将马血滴进蒙灵云嘴里。

蒙灵云在他怀中吞吞吐吐,原本血色极淡的嘴唇被马血染得绯红,但总算是喝下了几口马血。

喝过马血,蒙灵云气色也渐有好转,蒙忠也察觉到他脉搏跳动略有增强,呼吸似也顺畅了些,不由得心中一喜,重新抱起蒙灵云准备上路。

他刚直起身,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大作,未等他回头看个清楚,只听飕飕之声不绝,羽箭纷纷射来。

蒙忠也不多想,赶紧就势一滚,躲到死马腹下,将蒙灵云放好后,握着斩马刀扑之欲出!追兵不多,只是七、八个人,却每人都配了两匹以上的高头大马,难怪那么快就追了上来。

见到蒙忠只是一人,且马匹已死,几名契丹追兵也不急着射杀,而是展开两翼,掌着弓箭,包抄过来。

蒙忠三尺余长的斩马刀垂在身侧,警惕的瞧着几名契丹追兵,眼中满是杀意。

其中一名辽兵冷冷威吓道:“死到临头,还不放下兵器,就降!”那辽兵话音刚毕,蒙忠只听到几人手中的弓弦进一步被绷紧的声音,心想:即使殊死一博,也只怕是寡不敌众,只有擒住其中为首之人,逼他下令退却,方能逃脱。

他心念已定,又向几人细细望去,可单从衣着,却瞧不出到底何人为首。

正心中犯难,忽然,飕!飕!飕!飕!四声箭响,两侧的四名辽兵应声坠马。

蒙忠反应极快,不等面前的辽兵回过神来,运起腿劲将地上积雪猛溅向他的脸上!辽兵只给冰雪溅得头昏脑胀,射出的箭早没了准头。

“杀!”蒙忠猛吼一声,乘机挥刀斩去,那马上的辽兵毫无悬念的分尸刀下!另两名辽兵还未弄清是谁射杀了己方四人,眨眼间,这持刀老人竟又斩杀了一人!两人不约而同匆匆松了手中弓劲,掉转马头,俯身便逃!蒙忠足下一蹬,向前追出丈余,手中长刀未出,呼呼两声风响,两支长矛从林中激射而出,连人带马将那两名逃跑的辽兵钉进雪地!望着倒在血泊中挣扎嘶鸣的两匹健马,蒙忠暗自惊叹:“好猛的臂力!!”随即他想起林中之人,忙向着林中一揖到地,说道:“多谢英雄相救,蒙忠感激不尽。

不知恩人可否出林相见?”蒙忠言罢,顷刻间,几个神情剽悍、骑着劣马的异族汉子从林子里缓缓露出身形,他们有的手执长矛,有的掌着弓箭,个个兽皮反穿、前额剃光、一根发辫垂在脑后。

这时,蒙忠大喜,他一眼便认出前的这些汉子是女真族;但是他也有些担心,女真族中部落颇多,而且各个不同的部落之间也常有战争,不知眼前的这几个汉子属于女真哪支部族,若不是自己结识的那只部族,只怕也难以收留自己。

不过,无论如何,眼前的这几个女真汉子始终救了自己一命,这救命之恩终归得报。

于是,蒙忠用不太熟练的女真话向几人拱手谢道:“感谢几位救命之恩。”

领头里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盯着蒙忠手中的斩马刀,翘起大拇指,称赞道:“好刀!好刀法!我听阿玛说过,只有南朝的‘狼军’才使用这种大刀!也只有‘狼军’才使得出如此刚猛的刀法!莫非,你便是那‘狼军’英雄?”听此人一说,蒙忠不答反问:“啊!?不知几位可是完颜部族,可识得完颜乌古乃勃极烈?”“哈哈哈!”那马上的女真汉子爽朗的笑道:“乌古乃是我父亲,我是他的二儿子完颜劾里布。”

蒙忠听到此人说自己竟是故人之子,激动得跪在雪中,奋起双臂,仰天长啸,“老主人,在天有灵!终于让蒙忠得遇故人!孙少主有救矣!”完颜劾里布听不懂蒙忠的汉话,见他情绪激动,竟跪在雪中仰天号哭,心中不忍,于是下了马上前去,想要将他扶起!“老英雄,什么事竟如此伤心?”“真是让劾里布公子见笑,老奴方才抑制不住心中悲喜,固有此失态。”

蒙忠站起身,忙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回道,“哦,对了!还有一事,老奴险些忘记。”

蒙忠转身,将蒙灵云从死马腹下抱到完颜劾里布面前。

还未等他开口,完颜劾里布便瞧出蒙灵云身中毒箭,赶忙脱下自己的皮裘盖到他的身上,问:“这孩子几时中的毒箭?要是不超过一日,尚且可救!”蒙忠喜出望外,道:“昨日,晚时!劾里布公子当真有法子医治这箭上的毒?”完颜劾里布自信的道:“当然,我小时候也曾中过契丹狗贼的毒箭!是额涅帮我医治好的。”

蒙忠知道完颜劾里布所说的“额涅”便是他的娘亲,自然不会骗了自己。

这时,另一个女真汉子用长矛戳了戳契丹骑兵的尸体问完颜劾里布,“二哥,这几个契丹狗子怎么办?”问话之人是完颜劾里布的四弟完颜颇剌淑。

完颜劾里布看了看那几个契丹尸体,轻蔑的笑道,“拔了他们的衣服烧掉,尸体就丢在山中喂狼!!”说完,完颜劾里布拍着那几匹契丹骑兵留下的战马,满意的笑道:“嘿嘿,这次倒赚了几匹好马!”他拉过其中一匹最好的战马,将缰绳丢给蒙忠,道:“老英雄,快快上马,我们这就回村子,为这孩子医治解毒。”

蒙忠也不推辞,抱着蒙灵云翻身上马,跟在完颜劾里布马后。

第九章同归这一带已是生女真的领地,完颜劾里布对地势甚熟,即使在大风雪中也不会迷路。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一行人出了林子,蒙忠便看到前方一条水色呈南黄北黑的大江,向东北奔腾而去。

江面浪花翻滚,不断冒起团团蒸汽,凝结在岸边的松叶上,形成一簇簇、一串串晶莹如玉的冰花。

完颜劾里布见蒙忠望着江面出神,挥手大江,问他道:“老英雄!南朝可有如此壮魄的江河?”蒙忠摇摇头,“南朝地暖,不曾有此美景。”

“哈哈哈哈!”完颜劾里布大笑的催马驰至江边,转身道:“我们生女真将这段南黄北黑的江叫做‘混同江’,沿着这条江有四个女真部族,我们完颜十二部江居江下游的阿什河河畔,就在前方不远。”

听到离驻地将近,蒙忠心中更为塌实,抱着蒙灵云小心的驱着马紧跟在完颜劾里布身后。

果然转过两山坳,远远的就看到晨光笼罩下的完颜部落驻地炊烟摇曳,还有十来个身穿兽皮、前额剃光、脑后头发梳成根辫子的小孩正在驻地外的雪地里打闹。

那些打闹的孩子中三个孩子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围在当中,拳脚相加朝那小孩身上招呼。

那小孩身手着实矫健,被人围攻却毫不慌乱,两手护住自己的门户,瞧准了机会,一拳擂在一个大孩子肋部。

被他击中的大孩子立刻痛苦地哈下了腰,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时,另一个大孩子猛地从后抱住那小孩的腰,他挣了一下没挣开,忽然猛呵一声,转动身子将大孩甩了一圈,躲开了另外一个孩子踹来的一脚。

接着他两脚又趁势腾空而起,蹬在来袭者的脸上。

那被蹬中的孩子也真硬朗,只是捂着脸“扑通”跪倒,口中没发一声喊痛。

紧紧抱着小孩的大孩子见自己两个伙伴都已倒下,心生怯意,死死抱着小孩的腰间不放。

那小孩一时奈何他不得,不禁不耐烦起来,身子忽地向下一蹲,双手向后一探,已抓住了大孩子的后领,猛一发力,提着那大孩子向前一个空翻,重重的将大孩子摔在雪堆里。

那小孩转眼间就干净利索地击倒了三个孩子,旁边观战的伙伴拍手叫好,显是看的十分开心。

获胜的小孩昂首走回这帮孩子中间,由他们拍干净沾在身上的雪,另有几个小孩跑去扶起被他打败的三个孩子。

蒙忠不禁向完颜劾里布称赞道:“好身手!不知是部落哪家的儿郎?”完颜劾里布瞧了小孩一眼,哈哈笑道:“真让老英雄见笑了!中间站着那个是我的长子——乌雅束,今年九岁;跟在他身后的小子是我次子——阿骨打。”

说话间,两个孩子已快步朝几人奔来。

两人来到完颜劾里布马下,年约四、五岁的完颜阿骨打抓住马蹬,向上一蹿便攀上马背,坐进完颜劾里布怀里,身手矫捷不在他兄长完颜乌雅束之下。

瞧得蒙忠满脸惊讶,不由得对这三父子翘起大拇指,再次赞道:“果然虎父无犬子!”搂着自己儿子骑在马上的完颜劾里布谦虚道:“老英雄才似匹猛虎,杀契丹羔子只用一刀一个,好不痛快!”“我蒙忠不过是名家仆,岂敢在劾里布公子面前自称英雄,叫我蒙忠便好。”

见过这两个孩子,蒙忠对这些生活在极北苦寒之地女真人更为钦佩,哪里还好再让别人称自己为老英雄。

“老英雄不必过谦,敢杀契丹匪兵的就是英雄好汉!”契丹人攻陷渤海国之后,一直奴役势弱的女真各部落,有的女真部落全族都被当成奴隶迁往辽国,留在原籍的生女真虽然没有成为奴隶,却每年都得向辽国交纳繁重的赋税徭役,所以完颜劾里布极其痛恨契丹兵匪,对那些敢杀契丹兵的英雄好汉更是敬佩。

进了驻地,完颜劾里布带着蒙忠走向中间一座最大的营帐,挑帐而入。

营帐内甚是宽大,十余人正围坐炕上饮酒,中间还燃烧着几个大火盆,暖融融的景象让人一进来便忘记外边的冰天雪地。

蒙忠抱着蒙灵云跨进帐内,不待完颜劾里布介绍一眼便认出坐在帐中上首的老人正是曾经在边关见过的那位女真勃极烈——完颜乌古乃,顿时心中感慨万千。

炕上的完颜乌古乃从完颜劾里布走进营篷便嗅到一股血腥,料想这脾气暴躁的劾里布在外面准是又惹了是非,不知这次又偷袭了哪队辽兵?若再让他如此卤莽下去,只怕一场战祸再所难免。

刚想要呵斥完颜劾里布一顿,抬首望去,却见跟在他身蒙忠和那把斩马刀,连忙放下端到嘴边的碗,颤声问:“你……你可是‘狼军’陈风,陈大哥?”“嘿!乌古乃老弟,没想到我们竟有缘再见!”“有缘,哈哈,有缘啊!”完颜乌古乃从炕上起身,走到蒙忠面前,伸手在他结实的臂膀上连拍几下,见他虽然身上带伤却依旧硬朗,忙问:“蒙翔将军可好?”“唉,说来话长!”蒙忠叹了口气,接着道:“怀中所抱正是蒙将军之孙。

孙少主他中了辽军毒箭,还望乌古乃老弟速速相救!”“哦?”完颜乌古乃顺着蒙忠目光向他怀中的蒙灵云看去,见蒙灵云受伤不轻,气息甚弱,“丝”的吸了口气,忙命令仆人道:“速去熬些参汤来!”蒙忠知道女真人在深山俊岭中挖得的人参,都是年深月久的上品,比黄金也还贵重,孙少主能得这上等的人参服用,定比那马血好上千万倍。

接着完颜乌古乃向炕上一近五十岁的妇人唤道:“多保真!!快来看看这孩子!”听到他的召唤,名叫多保真的女真族妇人捞起裙摆,快步走到面前,轻轻掀开包在蒙灵云身上的皮裘,撕开伤口处的衣服,看到箭簇周围的血肉殷黑了一大片,伸手到他额头一试,热得烫手,于是皱起眉头道:“这孩子受的外伤可用虎筋、虎骨、熊胆三味药物,只是解这箭上的毒所需的‘枯木春’,却不容易找到。”

经她这样一说,众人全都面带愁容,虎筋、虎骨、熊胆,长白山中再多不过,那‘枯木春’却比百年人参还难寻得,这一时半刻哪里来得及找到。

这时,一旁的完颜劾里布疑问道:“额涅,上次孩儿中这箭毒,你不是轻易就解了吗?”多保真看了完颜劾里布一眼,解释道:“那是因为你体魄强壮,能够抵御毒汁扩散,寻常的‘白英’便能化解。

这孩子体魄远不如你,毒液早侵入五脏六腑,如果没有‘枯木春’解毒,祛风,起死回生的药效,根本解不了他身上所中的毒。”

蒙忠听罢,拱手向完颜乌古乃道:“烦劳乌古乃老弟照顾孙少主,我这就去寻那‘枯木春’。”

说完,转身便掀开帐帘,欲出营帐。

完颜劾里布一把将他拉了回来,道:“老英雄,这‘枯木春’只有辽西境地才有,况且寻之不易;现在你身上带着伤,怎好独自冒险?”蒙忠热血上涌,将心中所想一尽吐出,“我跟随蒙翔将军征战沙场,几次身陷险境,多得蒙将军出手相救;后,蒙将军遭人陷害,‘狼军’瓦解,我也甘愿做牛做马、更名改姓誓死跟随,只求能报答蒙将军的救命之恩!蒙将军榻前托孤,对我百般信任,要我好好照顾少主,可惜老奴无能,少主战死雁关;少夫人死于乱箭;若是孙少主再有不测,即便挥刀自尽,也无颜再见九泉下的蒙家父子!”听到蒙忠说到自尽,完颜乌古乃赶忙相劝,“陈大哥,那可使不得!使不得!”“如何使不得?”蒙忠反问后,续道:“陈风早就死在契丹人刀下,活在世上的只有蒙忠。

这条命是蒙将军拣回来的,若是能找到解得孙少主身上之毒的‘枯木春’,就算是辽国金帐,也要闯他一闯!”第十章童言蒙忠说到激动之处,情不自禁握紧手中的斩马大刀,这一用力,点点血迹从伤口中渗出;虽然血流不多,可他周身所受箭创大小不下数十处,情景盛为可怖。

一旁玩耍的完颜阿骨打兄弟听到大人们谈起“枯木春”难寻,而自己却恰好知道一株,于是插嘴道:“阿玛!阿玛!孩儿和乌雅束阿珲都知道一处长着‘枯木春’。”

听罢,众人大喜,不过转念既想,完颜阿骨打如此年幼,如何识得‘枯木春’,又何时去过辽西?多半是将其它草药错当成“枯木春”,跑来这里喧哗吵闹事小,耽误了救人可就碍事了。

完颜劾里布看出众人所想,于是,蹲下扶着长子完颜乌雅束的肩膀,谨慎的问:“女真族的汉子从不说谎!乌雅束,你老实告诉阿玛,你和阿骨打在哪里见过‘枯木春’。”

完颜乌雅束先是面有难色,看到阿玛完颜劾里布严厉的盯着自己,才吞吞吐吐的道:“是……是在……在……”完颜劾里布见乌雅束结结巴巴,急得心如火燎,猛的吼道:“在哪?快说!”抓在他肩膀上的手也多了几分力气。

被完颜劾里布着急的一抓,完颜乌雅束疼得额头冷汗潺潺,目光斜瞟了身边的完颜阿骨打一下,像似想要包瞒什么,再不吭声。

看到乌雅束被完颜劾里布弄疼了,小小年纪的完颜阿骨打着实被吓住,哇的一声,抱着完颜劾里布的手臂哭嚷道:“阿玛,阿玛,是阿骨打让乌雅束阿珲去四方谷采人参的!您责罚阿骨打,饶了乌雅束阿珲吧!”完颜乌雅束狠狠的盯了弟弟一眼,打断道:“闭上嘴,阿骨打!”完颜阿骨打被他一呵,周身颤了一下,再不敢多嘴,可仍旧哭个不停。

喝住阿骨打,乌雅束接着对完颜劾里布道:“是孩儿自己主张去四方谷的,阿玛,您责罚孩儿好了。”

完颜劾里布被这俩孩子相互袒护给弄糊涂了,听完颜乌雅束说出四方谷才领会,原来俩人是害怕自己责怪他们擅自跑进四方谷,故相互包庇。

当初不让他俩兄弟擅闯四方谷,是因为四方谷是一处不祥禁地,部落里的萨满也说,在四方谷中有食人的邪灵,无论是飞禽还是猛兽进去之后都将变成一堆白骨!不过,完颜劾里布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四方谷!?你同阿骨打是在四方谷里看到有‘枯木春’的?”“恩,”完颜乌雅束点点头,“玛发五十寿辰,孩儿同阿骨打奉上的那根金色九品叶人参就是从四方谷里挖得,那次进谷确实看到过一株‘枯木春’。”

金色九品叶人参是人参中极品,即使常年在山中挖参的采药人一生都难遇一株。

完颜劾里布当初还惊奇这两个孩子怎能有如此好的运气,竟然挖到九品叶人参,还当是这俩孩子的孝心感动了苍天,才赐下这株百年一遇的金色九品叶人参。

现在听乌雅束道是从四方谷中寻得,那便解释得过去了,四方谷百年来无人涉足,谷中藏有几株金色九品叶人参到也不足为奇。

既然能在四方谷中找到金色九品叶人参,想必也能寻得“枯木春”,何况乌雅束也说是他亲眼所见。

想明白这些后,完颜劾里布脸色稍有转好,语气也温和许多,他松开抓在完颜乌雅束肩头的手,道:“好孩子!阿玛这次不怪你们,不过日后不得阿玛的允许,不得擅自跑去四方谷了,知道吗?”完颜乌雅束挺胸回答他道:“孩儿知道。”

完颜阿骨打见阿玛不再责怪自己俩兄弟,拉着乌雅束的胳膊飞的躲到炕上,帮他揉被抓疼的肩膀。

蒙忠知道在四方谷中有“枯木春”,再也待不住,抱拳告辞道:“既然已知何处能寻得‘枯木春’,老奴这就去寻来!早些解了少主身上的毒。”

完颜劾里布挡住蒙忠去路,劝道:“老英雄,既然知道‘枯木春’所在,你又何必急于一时,不如重新包扎下伤口,吃些东西,再作打算。”

“是呀,陈老哥,你身上有伤,怎么去得四方谷!”完颜乌古乃扣着蒙忠的手腕,将他拉到炕上,“不如留下安心养伤,我这积了三十年的话想同你聊,我们兄弟把酒聊天,剩下的事情就交由这些小辈去做好了。”

说完,便向自己的儿子完颜劾里布使了个眼色。

完颜劾里布会意,立即就出了营帐。

蒙忠哪里肯让他人为自己冒险,挣脱完颜乌古乃手,跪在地上,砰砰砰连磕三头,道:“乌古乃勃极烈,恕蒙忠无礼!为救孙少主,老奴义不容辞,岂可让劾里布公子为我冒险!”也不待完颜乌古乃要对自己说些什么,提着斩马刀就追出营帐。

营帐外,完颜劾里布还未上马,见蒙忠提着刀便追了上来,无奈的道:“老英雄,这是为何?”蒙忠回道:“你想要独自去四方谷寻药,当我不知?”“老英雄可真执拗。

也罢,老英雄要去四方谷,总需引路之人,我为老英雄引路可好?”“有劾里布公子相助再好不过,蒙忠在此谢过。”

“不过,四方谷绝非一般的山谷,谷中多有危险!老英雄带伤前往,怕是凶多吉少,不如回到营帐重新包扎,吃些东西再上路!”既然甩不掉蒙忠,完颜劾里布只好劝他能将身上所受的伤治疗下再一同去寻药,这样总好过让他一人负伤冒险。

蒙忠也不好再次拒绝,只得跟着完颜劾里布回了营帐。

为蒙忠包扎伤口的还是完颜乌古乃的妻子——唐括多保真,她先用烈酒帮蒙忠洗过伤口,然后才敷上膏药用细麻布条小心的扎绑。

膏药敷上时血便止住,扎绑好布条不一会,蒙忠就感觉伤口隐隐有些发痒,却不疼痛,暗自惊叹,女真人用虎筋、虎骨熬制的膏药果然灵效无比。

重新包扎好伤口,熊掌、虎肉、狍腿等各种山珍摆满桌上,特别为蒙灵云熬的参汤也端了上来。

蒙忠不放心让蒙灵云由他人喂食,亲自喂了参汤,才抓起一块烤肉撕嚼起来。

嚼了几口,蒙忠好象又想起什么,端起酒碗,向坐在帐中上首的完颜乌古乃道:“乌古乃勃极烈,恕蒙忠不能久陪,先干为敬。

待寻得灵药,救了孙少主性命,蒙忠定陪乌古乃勃极烈大醉三日!”说完,一口饮干了碗里的酒,欲要起身。

完颜劾里布还想要劝,完颜乌古乃挥手止住,神情严肃的唤两个儿子,道:“劾里布!颇剌淑!”完颜劾里布、完颜颇剌淑放下手中酒肉,跪到帐中,“儿臣在!”完颜乌古乃清楚蒙灵云身上的毒一日不解,蒙忠也食不香,坐不安;加之蒙灵云也是故人蒙翔将军的后人,还是早些解救的好。

“这宴席等到你们帮陈老英雄寻回灵药,解了蒙少爷身上的毒再吃吧!现在速去准备,即刻出发!”“是!阿玛!”完颜劾里布、完颜颇剌淑齐应一声,掀帐而出。

完颜乌古乃仗义相助,蒙忠又血性之人,立刻便跪到完颜乌古乃面前,叩谢道:“谢,乌古乃勃极烈!!”“陈大哥,你我兄弟何需多礼。”

完颜乌古乃将蒙忠扶起,“可惜我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不能随你前往。

不过,这四方谷着实危险,陈大哥路上可要多加小心。”

“多谢,乌古乃老弟关心,蒙忠去也。”

蒙忠也不耽搁,提起刀转身就出了营帐。

刚上得马去,完颜乌古乃提着一条烤狍腿和一袋烈酒追了出来,他将手中向马上的蒙忠抛去,道:“接着,这酒肉路上吃!蒙公子交给在下,陈大哥一路小心!”蒙忠接住酒肉,对完颜乌古乃的豪放之举拱手答谢,便催着身下战马追随完颜劾里布、完颜颇剌淑兄弟驰出完颜驻地。

—————————————————————www.smenhu.cn第一卷 铁血丹心—————————————————————————————注:【玛发】女真语爷爷的发音。

【阿珲】女真语哥哥的发音。

第十一章四方谷此行,完颜劾里布还挑选了八名勇猛精壮的族人,加上蒙忠共十余人。

他们刚行出驻地,就听到身后马蹄声紧,回头望去,竟是乌雅束、阿骨打兄弟同乘一骑追了上来。

两个孩子年纪相加尚不足十六,可骑术精湛,甚至成人都无法比肩。

顷刻间,完颜乌雅束便追上完颜劾里布,他跃下马来拦在完颜劾里布马前,惊得完颜劾里布险些勒马不及,迎面撞上。

站在比自己身形高出许多扬蹄纷踢的马前,完颜乌雅束不惊不恐,反道:“阿玛,让孩儿带路吧,孩儿在谷中见过那‘枯木春’,寻找起来更容易些。”

还在马上的完颜阿骨打也举着一张成人用的猎弓叫道:“孩儿也知道!孩儿还带了猎弓,不怕山中猛兽!”“噼——”完颜劾里布狠狠一鞭子将完颜乌雅束抽倒在地,怒道:“胡闹!还不滚开!”完颜颇剌淑深知二哥完颜劾里布性格粗暴,不比大哥完颜劾者温顺,若是使起性子来,两头黑熊也拗他不动!赶忙下马扶起乌雅束,劝道:“劾里布阿珲,孩子们也是一片好心,就莫要鞭打了。”

完颜劾里布本还想挥鞭再抽,可兄弟颇剌淑出言相劝,只得“哼!”了一声,作罢。

“听你阿玛的话!快回家去,四方谷孩子可去不得!”颇剌淑拍拍乌雅束肩膀,将他抱回马上。

坐在马上,完颜乌雅束还想同他的这个四叔争辩,看到完颜劾里布怒气未消,不敢再多言语,带着完颜阿骨打也不回驻地,却赌着气朝“混同江”方向驰去。

乌雅束兄弟远去,完颜劾里布才向蒙忠赔罪道:“教子不严,让老英雄见笑了!”蒙忠回赞道:“哪里,小少爷英雄气概,将来必成大器。”

“唉!”许久,完颜劾里布轻叹一声,道:“实不相瞒,四方谷百年来无人问津,族中萨满也明示谷中暗藏邪魔,我女真族人更是视之为禁地。

上次小儿进谷能安全脱身,实在是侥幸,故这次……”营帐时蒙忠就发现每当谈起四方谷,众人都面带惧色,早就料想到那是个危险的地方,所以没等完颜劾里布说完,就打断道:“劾里布公子,老奴领会。

寻药救主,本该老奴独往,幸得完颜部族鼎立相助,老奴已经感激不尽,怎好再让两位少爷冒险。”

“哈哈哈哈!”完颜劾里布一改愁容,哈哈大笑道:“老英雄果然豁达!此行,我们必能寻得灵药,驱治蒙小英雄所中箭毒。”

蒙忠微笑不答,默默驱马前行,心想:一会打听好“枯木春”的形貌,待到了四方谷便独自进谷寻找,不累他人冒险。

一路行来,蒙忠也将“枯木春”的形状、气味、颜色询问得七七八八,原来女真族人所说的“枯木春”到也好认,竟然是汉人常说的灵芝,只是“枯木春”较普通的灵芝更为珍贵,品性、药效更大不相同。

骑行了约莫三个时辰,只见前方雪气云雾之中一高一矮两座雪封大山巍然而立,竟是到了长白山的大圣山和小圣山。

这时,完颜劾里布轻轻呵了口气,道:“四方谷就在前方山中,从这边进去需不多时便能到达。”

蒙忠点点头,催马跟近。

长白山上冰雪终年不化,深及膝盖,虽然蒙忠寻着完颜劾里布的足迹而行,仍旧时常将马陷进雪下的坑凹,走得异常艰苦。

直至行至雪峰深处,蒙忠隐约的闻到有股怪异难闻之味,疑问道:“是否已至四方谷矣?”完颜劾里布道:“已至谷口,下去便是四方谷。”

蒙忠挤身前望,前方竟然是一道有三、四十余丈宽阔,深不见底的渊谷,再往渊谷探去,只看到深崖绝壑,浓雾翻腾滚涌,果然阴森险要。

站在崖边,蒙忠细细分辨,发觉先前闻到的那股怪味竟是从谷中传来,恶臭之烈,原来是硫磺的味道,“莫非谷下是处地火、温泉?”当时曾有火山、地漏说:地漏之处,熔岩滚滚,炽热腾腾,若有地中有水,沸腾如煮,且多有硫磺异味。

众人下马后,完颜劾里布吩咐手下将准备好的皮绳一端绕在一棵大树上,另一端缚了一块岩石,穿过云雾,垂入深谷。

看来是要沿着这条绳索,下到谷底。

“如此周折,却不知道当初乌雅束兄弟是如何下去谷中?”完颜劾里布虽然有些后悔,没让乌雅束带路,不过谷中危险,实在不是孩童该去的地方。

放好绳索,完颜劾里布来到蒙忠身边,道:“老英雄,你身上带伤,不如就留在崖上,由我等兄弟下去便好!”蒙忠急忙反对,“这哪里使得!还是请劾里布公子、颇剌淑公子留守崖上,老奴独自下去。”

“也罢,”完颜劾里布知道劝他不过,转身吩咐道:“颇剌淑,你带五人留守崖上,照顾马匹!其他人随我下去!”“谷中烟气缭绕,不知会有何等危险,大家需小心行事!”待完颜劾里布交代完,被他选中的女真勇士一言不发,援绳相继穿烟破雾,刹那间不见了影踪。

蒙忠检查了背上斩马刀,见绑得牢固,才援索跟随在后。

边关作战,时常攀城登崖,援索攀爬更是轻车熟路。

他先用双足蹬崖壁荡起,避开崖壁尖石嶙峋,同时手上稍松劲力,身子便急速坠下,如此数次,方达谷底。

来到谷地,竟不见半点冰雪的影子,果然如蒙忠所料,谷下确是一处火山裂缝,刺鼻的硫磺臭味扑鼻而来!众人捂住口鼻,小心的看着脚下,发现在棱岩处处的岩地中,散布着无数的碎散枯骨及腐蚀兵器。

“没想到百年间,竟然有这么多人命丧于此!难道,谷中真有邪魔?”蒙忠不敢掉以轻心,将背上斩马刀取下,提在手中。

完颜劾里布检查地上尸骨,发现其中大多都是女真族人,于是向手下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抽出兵刃,随时准备作战!几人打量山谷周围的情势,只见毒气缭绕少有生机;抬起头来,两面都是高逾百丈的峭壁,云雾封谷,难见天日。

正沉吟间,猛听得一人叫道:“这有水渠!”完颜劾里布、蒙忠皆向他靠拢过去,果然看到一条冒着蒸汽的温泉水渠,缓缓流出。

“有水,自然就有生机,我们顺着水流寻找,各自小心!”完颜劾里布将其他人俩也召集过来,五人便顺着温泉一路寻找。

大约走了一里路程,穿过几处险要,崖顶的雾气逐渐减少,偶尔还能看到崖上积雪反射的阳光。

不过很是奇怪,谷底却不像外边那么寒冷,零零星星的只有几处积雪,或许都是因为这个这条温泉水渠的缘故。

最后,水渠汇进一个碧水深潭,深潭水面如温泉水渠一样烟气渺渺,可潭边却是生机昂然,远远就瞧见一株六品叶人参杂在一丛花木之中。

第十二章九烛阴面对这造化的奇景,几人只瞧得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完颜劾里布首先回过神,笑道:“‘枯木春’定在此处,大家四下里找找!”几人在深潭周围细细搜寻,发现这一带的奇花异草果真不少,六品叶以上的人参就找到四株。

几人高兴之际,蒙忠更是从崖缝中看到一株“枯木春”,为了确定,他连忙唤来完颜劾里布等人。

那株“枯木春”长在崖缝中一段“美人松”死桩之上,形似一株蘑菇,菌柄颇长,菌伞虽小却有如朵朵浮云;整株“枯木春”光泽如漆,确是一株百年不遇的仙草。

完颜劾里布确认道:“不错,正是此草!”蒙忠大喜,立即用刀将那株“枯木春”连同朽木一同切下,放进皮囊之中,才深鞠一躬谢几人道:“真是多亏劾里布公子和几位帮忙,蒙忠谢过各位!”“只一举手之劳,老英雄何需多礼!”完颜劾里布说罢,就见一女真族勇士指着深潭中间,大叫:“水!水中!萨满说的邪魔出来了!”几人连忙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深潭突然间暗流涌动,逐渐形成一个涡旋。

接着,水花四溅,不大的水潭像开水一样沸腾了起来发出隆隆水声。

“大家小心!!!”完颜劾里布大吼一声,命几人持着兵器小心退离深潭,向崖边移去。

“哗!!”的一声,忽见一条巨蛟从水潭仰起脖子发出“嘶——昂——”的巨吼,吓得最先发现有异的那名女真勇士险些丢掉手中兵器。

待扬起的水气消散,才看清这条巨蛟周身覆着赤色细鳞,一只长目横于头前,长目之上龙有一只铜铃半大小的黑色复眼。

看着蛟龙,蒙忠险些说不出话来,“这……这竟是条烛九阴!”在《山海经》大荒北经中记载,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

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

是烛九阴,是烛龙。

虽然《山海经》中的描述多有荒诞,可这烛九阴却是一种洪荒古兽,相传帝舜时代曾用这种巨蛇炼油做烛,用以照明。

只是不知为何,烛九阴早于千年前就已绝迹,怎的这里还有一条?不等几人反应,烛九阴盘起身形如龙腾一般猛的向几人冲来!电光火石间,几人纷纷跃起才躲过一劫。

烛九阴一击不中,便径直的撞到崖壁上,“轰”的一阵巨响,整个山谷为之震动,崖壁更是发出一连串石头迸裂的声响。

完颜劾里布乘机运起腰劲将手中的长矛投射出去,不偏不倚正中巨蛟下颚。

巨蛟一摆首,脑袋向崖壁滑去,尾巴却从潭水中腾空而起,“呼”的一下,由上至下砸向完颜劾里布!速度之快,完颜劾里布还没来得急跳开,就给迸起的碎石砸中胸口,只觉血气一涌,“噗——”的一下,吐血昏去!“劾里布公子!!”见完颜劾里布倒下,蒙忠力竭声嘶的一喝,迅即弹起向他扑去。

他扶起完颜劾里布,伸指在鼻下一试,还有气息,于是从身上取下皮囊,交给那三名女真勇士,道:“带你家公子和‘枯木春’先走,我留下拖住这畜生!”听到蒙忠说要独自留下,三人无不骇然,可完颜劾里布的安危对他们来说更为重要,于是便遵照蒙忠所说,背着昏迷的完颜劾里布向后退去。

三人走出不远,只听到身后传出一声撕天暴吼,吼声之巨、之怒、之狂、之烈,俨如一个沉睡多时的魔神苏醒,连昏迷的完颜劾里布都惊醒过来。

“蒙……老……英雄呢?”他口角溢血,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问那三名女真勇士。

“老英雄命我们带劾里布阿珲您先走,他独自留下拖住巨龙!”完颜劾里布挣扎着从背他的女真勇士背上滑下,命令道:“回……回去!”“可是劾里布阿珲……”完颜劾里布擦了一把嘴角上的血,背对着他们三人,道:“女真汉子,没有一个是怕死的!”说完,按住胸口摇晃的向深潭走去。

三名女真勇士受他鼓舞,也不再畏惧那条九烛阴,掌着弓箭、长矛随他一起又回到深潭。

此时,蒙忠正使出“绝刀”刀技同那九烛阴战成一团!只见他双目盈血,齿牙紧咬,手中的斩马刀杀气腾腾,仿若蚩尤兵主转世!蒙忠边关十年杀敌,死在他刀下契丹匪兵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每当“绝刀”使出,便一怒难收,杀气重重!即使九烛阴这样的洪荒猛兽也被他砍得伤痕累累!“绝刀”是杀人的刀法,刚猛非常,可洪荒猛兽九烛阴爆发的毁灭力,虽然未能绝天,却足已灭地!左右山崖给它装得摇摇欲坠,有几处脆弱之处更是已经轰塌!九烛阴高高盘起身形,足足比蒙忠高出数丈,蒙忠却利用两旁岩壁突起的岩石,或纵,或跃,刀刀都击中巨蛟要害。

这等人蛟大战,完颜劾里布从未见过,呆呆的望着竟然忘记发射手中弓弩。

九烛阴被蒙忠“绝刀”斩得发怒,疯了一般用身体撞向左右悬崖,企图要将整座山都撞塌!崖上的巨石被他撞得纷纷坠下,其中一块千余斤重的巨石刚好砸向跃在空中的蒙忠。

蒙忠挟着翻江倒海杀意,仰天狂啸,向上劈出轰天一刀,巨石被劈成两半!而九烛阴乘此机会,张嘴戳来,叼住了蒙忠一条腿!完颜劾里布看到蒙忠被九烛阴咬住,急忙惊呼:“啊!不好!!”女真勇士被他一呼猛然惊醒,开弓射去,可箭簇射到九烛阴身上如遇玄铁,根本伤不了它。

九烛阴咬住蒙忠,便朝悬崖撞去。

蒙忠被九烛阴倒挂而行,只觉得耳边风声忽紧,五脏六腑仿佛被揪到一起,看着渐进的崖壁,心想:“就此撞上,定然粉身碎骨!”就在九烛阴即将撞向崖壁的紧要关头,蒙忠果断的引刀自残,斩断了被九烛阴咬中的那条腿!只看到一蓬血腥,蒙忠从九烛阴口中坠落。

失了一条腿,蒙忠益发疯狂,一挥刀插进九烛阴身体,借着坠落之力,自上而下竟就九烛阴剖成两半!最后,蒙忠双手握刀,在九烛阴体内猛的一旋,瞬息间,数道寒光贯透九烛阴身体,正是“绝刀”的最后一绝——“灭绝乾坤”,九烛阴从中而断,一命呜呼!第十三章苏醒完颜乌古乃的大帐里,一篝碳火“劈啪”的炸着火星。

“九烛阴!”蒙忠忽从梦中惊醒,“当啷”一声抓过斩马刀,坐起炕上,浑然不知自己已在帐中。

见蒙忠苏醒,守侯在帐中的几名女真仆人个个喜形于色,连忙叫道:“醒了!?巴图鲁醒了!”当完颜劾里布等人回到驻地,蒙忠斩杀四方谷烛龙的消息便传遍完颜部落,族中老幼无不敬畏,即使蒙忠是个汉人,大家仍旧赋予了他女真勇士——巴图鲁的称号!这时帘帐被人掀开,随着帐外一股的寒气,完颜乌古乃父子来到炕前。

完颜乌古乃见蒙忠起身,连忙扶他重新躺下,“啊!陈老哥,快快躺下,还动不得!动不得!”“呃……”蒙忠刚才醒来脸上一片木然,闭目强睁几次,才看清自己身在帐内,伤腿也已经上药包扎,“我昏睡了几日?”“老哥昏睡了两日,那日劾里布将你带回,你便一直昏睡。

族中巫医还道,‘连日负伤,失血过多,只怕难得再醒。

’陈老哥果然天人,非一般人可比!”话说那日四方谷中,蒙忠将九烛阴斩成两段,便坠入潭中,幸好女真族常年在松花江中采集珍珠,族中轻壮都懂水性,才将他救起。

“哦,”蒙忠刚要躺下,忽又想起箭创中毒的蒙灵云,忙问:“对了,‘枯木春’可及时送到?我家孙少主可好?”“这……”蒙忠见完颜乌古乃面露难色,急忙催问道:“难道……难道灵药来迟,孙少主已……”这时,完颜劾里布回道:“老英雄不必担心,蒙小英雄性命已经无忧,只是体内尚有部分余毒未清,恐怕需要些时日才能彻底清除。”

“不行,老奴需亲眼见到孙少主才能安心!”蒙忠心下甚是焦急,说罢便要强行下炕。

完颜乌古乃父子合力才将他按住,“老英雄,你伤势甚重,哪能下地走动!我们这就去将蒙小英雄带来见你。”

“十年‘狼军’哪个不是身带残疾,我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何况哪有让家主来见奴仆之理?”蒙忠执意要亲自去看蒙灵云,这时候一阵脆滴滴的孩童呼喊声在帐外响起,“大爹爹!大爹爹!!”在这女真族中,除了蒙灵云,还会有谁会用汉语这般称呼蒙忠?营帐的帘帐掀开,蒙灵云就钻了进来,帐中站着不少人,蒙灵云个小,看不到躺在炕上的蒙忠,于是问道:“大爹爹,你在里面吗?”“孙少主,老奴在此。”

听到蒙灵云寻找自己,蒙忠再也躺不住,不顾断腿之痛,翻下炕来。

原来,蒙灵云胸口上的箭伤包扎过后就止住了流血,加上毒箭的毒也除掉大半,早一日前就醒了过来。

醒来后,不见家人,周围尽是打扮怪异的异族人,连语言都不通,一直哭闹。

好在,他所在的帐篷离蒙忠不远,今日听到蒙忠的声音后,才寻了出来。

看到蒙忠,蒙灵云哇的一声就哭开了,“呜呜,大爹爹,大爹爹……”在他人的搀扶下,蒙忠来到蒙灵云身边,“孙少主,老奴在这,莫哭!莫哭!”见到蒙灵云果然无恙,蒙忠很是欣慰,跪下仅剩的一条腿,向完颜乌古乃父子叩谢,“乌古乃勃极烈大恩,请受蒙忠一拜!”“陈老哥!快起!”完颜乌古乃将蒙忠扶起,道:“若不是当年你同蒙翔将军相救,乌古乃哪会有今日?以后,你我便是兄弟,再不准跪拜!!”众人将蒙忠又扶回到炕上,蒙灵云也寸步不立,坐在他身旁,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母亲也不在人世,问蒙忠道:“大爹爹,我娘亲呢?”蒙忠心中一凛,有如电震,颤声道:“少夫人……少夫人她……”“大爹爹你快说,我娘亲怎么了?你快说呀!”蒙忠胸口一酸,说道:“少夫人,她也被契丹人杀害了……”“不!我要娘亲!我要娘亲!大爹爹,我们快去寻我娘亲……娘亲……”蒙灵云哭喊了一阵,再次晕倒。

“孙少主!?孙少主?”蒙忠叫了一阵也不见醒来。

完颜乌古乃忙令人穿来巫医。

巫医看过蒙灵云后,道:“只是伤后体质过虚弱,加上过于悲痛,以至昏倒。

好好修养数日,便能恢复。”

完颜乌古乃道:“陈老哥,若不嫌弃我这是苦寒之地,就同蒙世侄留下,他日再图报仇血恨。”

“那真谢过,乌古乃老弟!”匆匆数月,冬尽春来,蒙忠的腿伤也完全康复,那条被他从膝盖下齐齐切去的腿,装了条木桩作成的假肢体,也能四处走动。

闲居无事时,蒙忠还能完颜劾里布同去打猎。

得到完颜部族的照顾,蒙灵伤势好得很快,只是无论用过多少“枯木春”,身上的余毒都不能除净,时而总会觉得胸口憋闷,四肢乏力。

这到也没什么,自从他知道双亲都被契丹人害死后,便变得不再活泼,少与人说话,也不同女真族的孩童玩耍,总是一个人拿着一块被血染过的手帕坐在木桩上,遥望天际白云,呆呆出神。

在那白云深处,像是有一个他一直在等候着的人……www.smenh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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