巅峰

二、财迷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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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瑟瑟,落木萧萧,十一月的北方平原绿色褪尽,新翻的土地**出了它的本来面目,黑黝黝的一片连着一片。原野上的杨树已经抖落了全身的绿,残留在树枝上的几片黄叶,在风中摇曳着,显得无限苍凉。

王梦瑶开车出了金州,看着远处的一片苍茫,心里不由得平添了几分忧伤。她打开音响,立刻响起了王菲的《致青春》,这是电影的主题曲,每每听到,总能唤起她对已逝美好事物的回忆。电影她看过了,那是数月前她拉何少华一起去的。何少华最初没什么兴趣,没想到看过后却忍不住有些迎风落泪,对月伤怀,影片中的人和事,正好是何少华他们那一代人,他没有理由不为已逝的青春感叹不已。王梦瑶虽然没有他的人生跨度长,也不及他的人生那么跌宕起伏,但大学校园的生活却如出一辙。

青春离奇,岁月无情,一切都将过去,唯独留在心里的爱是那般的固执,永久而缠绵地在你的脑海里回放着,就像她与何少华的点点滴滴,依然如昨,无法让她忘记。

金苗苗动用她所有的关系,最后才从检察院有关领导那里打听清楚,何少华是被东州检察院带走的。王梦瑶得知这个消息后,决定去东州找何少华。她知道,何少华过去在东州汉东集团当过副总,东州检察院带走了他,肯定与他在汉东当副总有关。

金苗苗吃惊地说:“你疯了?你以为他去开会吗?那是检察院,是司法部门,不等问题查证落实,谁都不让见。再说了,你刚刚拿下伟业的大单,现在是最忙的时候,哪有工夫去东州找人?”

王梦瑶固执地说:“再忙也得去,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受苦而不管吧?我要给他带几件衣服,去了能见面当然好,如果见不了,就把东西放下走人。”

看着她决绝的样子,金苗苗只好说:“路上开车小心点儿,明天我还有件重要的事去做,还是上次说的那个生意,就不陪你去了。”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一个人去。”

早上,王梦瑶从金州出发,到达东州时已快11点了,她又一次拨打了何少华的手机,依然关机。她只好来到了东州市检察院大门口,却被保安挡在了外面。

“请问,你找谁?”

“找领导,你们检察长。”

“有预约吗?”

“没有”。

“没有预约是不能进去的。”

“那找别人行吗?”

“行,那你找谁?”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前天从金州带过人。”

“你不知道是谁怎么找?”

“我不进去怎么知道找谁?”

“你不知道找谁就不能放你进去找人。”

“我进去了才知道找谁。”

王梦瑶和保安正这么纠缠着,她的车却堵住了后面进大门的车。

保安说:“你先开进来,把车道让开。”

王梦瑶开车让出道,刚下车,从后面车上下来的人也十分了奇地问:“你找谁?”

王梦瑶把大概意思说了一遍。对方说:“可能是老方吧。”

“谁是老方?”

“老方就是老方。这样吧,你把车停好,我带你去问他,那案子是他办的。”

就这样,王梦瑶跟那个上楼找到了老方。老方听完她的话问:“你是何少华的什么人?”

“女朋友。”

老方一听她是何少华的女朋友,立马睁大了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王梦瑶一番,然后用莫名的口吻说:“原来是这样呀。”

王梦瑶说:“你别把事情想歪了,我不是什么小三、小四,我是他正宗的未婚妻,是来给他送换洗衣服的,希望你们开开恩,让我见他一面,顺便把捎带的衣物交给他。”

老方这才两手一摊:“姑娘,你来迟了,我们昨晚已经把何少华放回去了。”

王梦瑶高兴地说:“他已经回去了,真的吗?”

老方说:“他是协助我们调查的,事情问完了,当然要送他回去。不过,他没回金州,而是去了东州他父母那里。怎么,他没有告诉你?”

王梦瑶摇摇头:“没有,可能乡下信号不好吧。”她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一阵委屈,为了他,她火急火燎地四处奔走,他获得了自由,却连声招呼都不打,什么人嘛。难道他还记恨着我?难道我真的对他伤害太深了?

告辞出来,王梦瑶又打了一次电话,手机仍然关机。她的心又不觉悬了起来,见不到人,又听不到他的声音,她始终心里不安。她又驱车向何少华的老家开去,这次一定要找到他。

何少华的确被放出来了,昨天下午检察院查清事情真相后,要送他回金州,他却让他们把自己送回了老家,想在这里待几天。来到父母身边,看到这片生养他的土地,何少华有种久违的温暖。

父母老了,多少次他想把父母接到城里,好让他们享享清福,可父母始终不习惯城市的生活,没待几天就想回来,他们已经把根扎在土地里,离不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农村,只有待在家中,他们才觉得无拘无束,逍遥自在。他也想多来陪陪父母,可一旦忙起来,总觉得时间不够用。现在,倒是个极好的机会,他想趁机多陪父母几天。

这次被检察院莫名其妙地带他来问询,一定又给伟业带来了一场轩然大波,员工肯定又在私底下对他进行着种种猜测。按理说,他应该及时回金州,或者让检方出面在会议上还他一个清白。可他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了,通过两进两出,他已经想开了,把表面的一些东西看淡了。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这既是一种境界,也是一种人生态度。

今天早上,他与父母闲聊了一会儿家长里短,一个人想来山上走走。这座山叫牛背山,因形如牛背,起名如斯。登上牛背山,放眼望去,整个何家湾村尽收眼底,安静的村落,平凡质朴,那袅袅的炊烟,让人总是感到温暖亲切。

小时候,他与小伙伴常常来山上放牛放羊,打猪草,多少年过去了,恍若昨日,何少华不由得想到一个游子归乡的故事:

30年前,一个年轻人离开故乡,开创他的未来。动身前,他去拜访本族的族长,请求指点。老族长正在练字,听这位后辈要踏上人生的旅途,就写了3个字——不要怕。然后抬起头来,望着年轻人说:“孩子,人生的秘诀只有6个字,今天先告诉你3个,供你半生受用。”

30年后,年轻人已是人到中年,有了一些成就,也添了很多伤心事,归程漫漫,到了家乡,他又去拜访族长。到了族长家里,才知道老人家几年前已经去世,家人取出一个密封的信封对他说:“这是族长生前留给你的,他说有一天你会再来。”

还乡的游子拆开信封,里面赫然又是3个大字——不要悔!何少华此刻想起,不觉感慨万端,这六个字,可以说涵盖了人的一生。回想自己走过的路,遇到的挫折,他从来没有怕过,也许正因为有了这份自信与勇气,才让他渡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现在,虽说受了这么点儿委屈,他也不悔,因为他毕竟经得起组织一次又一次的考验。

突然,他听到身后有脚步走近的声音,回头后不由得吃了一惊,有点语无伦次地说:“你……梦瑶。”

“你还好吗?”王梦瑶看着他,心里不觉一阵翻江倒海,又一场人生考验过后,他似乎有些变了,但究竟是哪些地方变了,她一时又难以说清楚。

他点了点头:“我还好,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通过金苗苗打听到你被东州检察院带走了,就去检察院找你,他们说你回了老家,我就又找到了何家湾。”王梦瑶说着,不觉有些委屈,“你倒好,别人在上天入地地找你,你却在这世外桃源当陶渊明,出来了还关着机,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过来,什么人嘛。”

何少华这才嘿嘿一笑:“还说我呢,你不是一直不理我,烦我嘛,我何必落个自讨无趣?”

“既然你说我不理你,那好,我回,你就继续留在这逍遥自在吧!”

王梦瑶说完转身准备离去,何少华一步跨上前,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她,然后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想回去?没门儿。这是什么地方?是牛背山,不是你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这一次,我要牢牢把你抓到手,再也不放手。”

王梦瑶顿时被一种久违的气息笼罩了,感到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不由得抽搐了几下。她微微闭了眼,说:“那说明,你过去放过手?”

“没有,先是你不理我的。”

她突然转过身,盯着他说:“谁不理你啦?我要不理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嘿嘿笑着:“这要感谢检察院,要不是他们把我带走,你也不会来这里。以后,你要是再不理我,就让公安局带我走。”

她一下捂住他的嘴:“呸!呸!你这个乌鸦嘴,我让你胡说,我让你气我!”说着,就用拳头捶打起他的胸,打了两下,又突然揽住了他的脖子,将头深深偎在他的怀里,“这一次,我真为你捏了一把汗,现在看到你,我才放心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肩头:“没事的,你放心好了。高危行业,接受调查不奇怪,只要不触犯法律,不占不贪,守住人生的底线,就不会有事的。”

“还有,不许有小三。”

“有,现在就在我怀里。”

“讨厌!我才不当小三,要当就当老大。”

“好,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原来你在给我设套?”

他紧紧地揽住了她:“是的,是我在设套,就是想把你牢牢套住,永不分离。”

四周幽静极了,远处有几只鸟儿在树丛间穿梭,发出啾啾的鸣叫。

过了好一会儿,何少华突然问:“你刚才说是金苗苗去检察院打听到我的去向?”

“是呀。她本来要陪我一起来找你,结果有事没来。”

何少华“哦”了一声,他想起上次在酒会上他曾见过金苗苗一面,虽未多谈,却能看出她的知性聪慧,他真担心金苗苗就此下去,迟早会被徐建国毁了。好多次他想提醒一下王梦瑶,让她规劝一下这个朋友,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咽回去了,这次也是一样,他将话头一转:“她没来好,否则,我哪有机会和你这么亲热?”

金苗苗今天的确有事,而且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郑发强约好今天要给她60万元的提成费。昨天郑发强给她打来电话,要她把账号交给他,给她转账60万预付款,剩余的按口头协议再分两次付清。金苗苗早就算好了账,尽管知道预付款就这么多,但当听郑发强说马上给她打过来后,她还是十分激动。60万呀,动一动嘴皮就得来了,这在多少人眼里是不可思议的事,竟然在她身上发生了。

不过,金苗苗早就想好了,这钱不能转账,只能付现金。她知道,如果转了账,将来万一对方出了差错,让上面查下来,她怎么交代?那是白纸黑字,想抵赖也抵赖不掉的。如果直接给她现金,就比较好办,即使对方出差错,也不会查到她头上。她必须要留一手,这不仅仅关系到她的安危,也要为她身后的徐建国负责。

今天下午,她又接到了郑发强的电话,说晚上到西部风情吃饭,他已经准备好了。她爽快地答应了。如约来到西部风情的包房里,里面不光有郑发强,还有罗亮。她明白,郑发强之所以拉上罗亮,就是想让罗亮当个见证人。也好,在商言商,罗亮不是外人,这条线本来就是罗亮拉的,让他当见证人也无可厚非。见面寒暄了几句,郑发强就开门见山地说:“苗苗,十分感谢你,这是60万,你点点。”说着就把一个沉甸甸的包从旁边拎过来,放到了她的旁边。

金苗苗莞尔一笑:“点什么点,我难道不相信你郑总吗?”

“不点,也要查一下是真是假吧?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郑发强说着,将包打开,拿出了一摞摞钞票,再拿时,被金苗苗拦住了。

“不用了,不用了。银行包装得这么好,打开了不好包”金苗苗正说着,突然听到有人敲了一下门,她马上将桌上的钞票装进了包内,才说了一声,“进来。”

进来的是茶水工,他拿着一根长杆嘴的壶,胳膊肘一抬,水注就划了一个弧,很准确地倒入了杯中。

等茶水工走后,罗亮才说:“这地方人多嘴杂,还是小心些。”

“没事的,从外表看,这是个普通的袋子,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菜上来了,大家边吃边聊,都很开心。吃喝了一阵,郑发强说:“听说伟业的董事长何少华被检察院带走了,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听说是被东州检察院带走的。”金苗苗刚说到这里,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上面闪出老公两个字,“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说着就拿手机到外面去了。

金苗苗非常清楚,是徐建国改变了她的命运,她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包括刚刚得到的60万,都是他带给的。正因为如此,只要他打来电话,她都会无条件地绝对服从,哪怕她有多么要紧事,她都要放下来陪他。

电话通了,她说:“亲爱的,有什么指示?”

徐建国在电话那头呵呵一笑:“你在干吗”

“和几个朋友在西部风情吃饭,很快就结束了。”

“好,结束了给我回个电话。”

“好呀,你在什么地方,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先散散步,你完事后直接回家好了。”

金苗苗通完电话回了包房,又应酬了一阵儿,才说:“我得回去了,家里还有事。”

郑发强说:“你再吃一点儿吗?再吃点儿我们一起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下了楼就开车,又不是步行,怕什么?”

罗亮说:“苗苗,要不我们一起送你回去算了。”

“不用,真的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说着便站起身,要拎那个装钱的包,“哟,还挺沉的。”

郑发强接过包说:“来吧,我把美女送上车,安全些。”

金苗苗笑着说:“谢谢郑总,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向罗亮招了招手,“好,那罗总先坐一会儿。”

金苗苗下了楼,快到停车场时,掏出车钥匙摁了一下,立刻,红色的宝马便闪起了红灯。

郑发强说:“好马配好鞍,宝马配美女。这样的靓车只有苗苗开着才匹配。”

金苗苗笑着打开车门:“谢谢郑总美言。”

郑发强将包放在了副驾驶室:“路上小心点儿。”

“好的。”说完,开车出了停车场。

这几天徐建国的心情特别好,这自然与何少华出事有关,他本以为自己升任一把手的机会来了。然而使他没想到的是,他从有关人士那里得知,何少华被东州检察院带走后又放出来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玩笑,让又白高兴了一场。

回到家里,徐建国一直闷闷不乐,老婆问他为什么无精打采的,他只是说没事,上班累了。他不想与老婆讨论这些事,男人到了他这个层面,大都如此。结果被老婆问烦了,他忍不住回骂了老婆几句。

吃过饭,徐建国觉得待在家里实在无趣,就想到金苗苗那里坐一会儿。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与金苗苗待在一起,他就会心情好很多。好的女人,就是炎夏的一汪清水,寒冬的一缕暖阳,能滋润你的心田,让你分享她的快乐。尽管他知道金苗苗对他的好是有利可图,可话又说回来,如果无利可图,她凭什么要委身于你?大男与小女之间,本身就存在着不平等,你要想打破这种不平等,躺在一张**,你就得付出。只有付出了,才算平等,如果你不付出,白白地享受她美丽的身体带给你的快乐,那才叫不平等。

而事实上,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许多时候,大男与小女从交换开始,久而久之,随着双方越来越多的投入,交换也就转化成了情感。现在的他,就是这样,他已经把金苗苗当成了生命的依赖,而金苗苗也同样把他当成了生命的依赖,这一点不是她装出来的,他能感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