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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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楚庭坐在办公室里,想着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市委常委会议结束后,他想不到吴永平和朱永林的动作那么快,这一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回到办公室后,他几次拿起电话,想打给赵卫国,可最终没有拨号。

南水的盖子终于被吴永平揭开了,他虽然想过终有一天要揭开,可没有想过会来得这么快,这么令他无所防备。

吴永平那么做,是不是得到了省里的支持?

如果那样的话,接下来被双规的,就该轮到他了。他再一次想起赵卫国临走时说的那句话,虽然那句话是对他和吴永平两个人说的,可仔细一咀嚼,才发觉被这个老滑头摆了他一道。

赵卫国很明显是告诉吴永平,对南水问题不要轻视,一定要好好处理,至于查出来什么问题,用什么方法来处理,全由吴永平自己去猜测。换句话说,就算查出来问题,也是南水现在的问题。赵卫国就算有责任,也只是连带责任,最多挨个党内处分。

而他就不同了,身为一市之长,要负主要责任的,至于怎么处理,那要看上面的意思。想不到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在官场打爬这么多年,临到退休了,还闹个晚节不保的结果。

他喝了一口秘书为他泡的茶,发觉好像茶叶放多了,喝到嘴里特别的苦,一点都感觉不到茶的香味。

这是上千块钱一斤的杭州龙井,平素泡起来清香扑鼻,打开被盖后,似乎整个办公室都沉浸在茶叶的浓香之中。

记得吴永平对他说过,正宗的婺源绿茶相当好,用山泉水冲泡,喝过之后口齿留香。他好想去一趟,喝一喝那种婺源绿茶。

只可惜,他喝不到了。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深夜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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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水市西郊一条小街正在扩建,街两旁的建筑被拆得七零八乱的。街的北边三百米处是一采石场,采石场的旁边,许多正在建设中的楼房七零八乱地竖立着,一座停建的楼房就处在采石场的最北端,就像一座孤岛远远地遥望着那些正在建设中的楼房。

这里本是省城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和创新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联合开发的项目,创新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出事后,这个项目就停了下来,这一片规划出来的区域,也就成了老鼠和野狗的天堂。

两个年轻人伏在脏乱的杂草丛和水泥砖块之间,望着不远处的那栋楼,不时有体积硕大的老鼠,大摇大摆地在他们面前走过。他们从昨天到现在,已经伏在这里好几个小时了。为了不惊动里面的人,他们不敢出声,不敢打电话。

他们是纪检书记朱永林派去暗中保护吴勇的,朱永林还交代他们,如果吴勇被人绑架的话,不要急于出手相救,而要想尽一切办法跟着。因为朱永林坚信,绑架吴勇的人,也一定是绑架了小明的人。只要找到这些人藏匿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小明。

犯罪分子很狡猾,在市内兜了不少圈子,并换了几辆车。若不是吴勇书包里的那个跟踪器发挥作用的话,他们也会被对方甩掉。

好在朱书记事先就有了安排,一旦情况有变,就立即启动预案。在同事的配合下,他们也换了几辆车,才跟踪到天马市的东郊,见几个人带着吴勇进了一家小工厂,还未等他们向朱永林汇报,就见刚进去的那辆车子又出来了。追踪信号显示,吴勇就在这辆车上。

他们正要跟踪上去,事有凑巧,他们的车子无法启动了。他们本想打电话给天马市警方,请求这边的帮助,可是朱永林一再交代过他们,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不得擅自与警方的人联系。两人忙打电话给朱永林,报告了这边的情况,请求与这边的警方联手,盯住那辆小车。谁知朱永林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看情况再说。

那辆小车已经走了好一会了,就算再追上去,也不一定跟得上。再说犯罪分子很精明,说不定此时吴勇已经被转移到另一辆车子上去了。两人寻思着既然跟丢了,就等着回去挨“克”吧,好不容易将车子启动了,将车子从隐蔽处开出来,打算由另外一条路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候,见厂子里又出来一辆车子,这辆车和前面走的那辆不同,是一辆大货车,车上盖着帆布,好像装了不少货物。

其中一个人眼尖,看见那车上的帆布有异常的动静,忙低声说:“车内有人!”

他们的车子悄悄地跟了上去。两个多小时后,他们一直跟踪到南水市的西郊,来到这处工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们下车后,借着夜色的掩护跟了过去。好在这里的道路很烂,到处坑坑洼洼,大货车也行不快,缓慢地行到那栋楼面前,才停了下来。

他们两个人藏在草丛中,隐约看到从货车的车厢里下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小个子,被人绑着手脚,头上蒙着黑布,也不知道是不是吴勇。

那些人很警觉,专门派了两三个人负责看着外面的动静。他们伏在草丛中,距离楼房也不过三四十米。他们缩着不敢乱动,稍有动静就有可能被对方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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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勇望着对面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男孩,估计就是洪局长的儿子小明了。

他昨天被绑架后,塞在车子里不知道走了多远,通过那个姓戴的人的手机和老爸说上一句话,就又被抽了几个耳光。原因很简单,其中一个麻脸大汉在他的书包里,找到了一个钮扣般大小的东西。

那东西是市纪检的小宋叔叔放在他书包里的,说有那东西在,他就丢不了。

那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便把那东西带走了。过了好一会,他才被姓戴的拉上一辆装满塑料的大货车。

车子开出没有多久,他见那个姓戴人正用手机打电话给另一个人,问有没人跟踪的事情。他趁其不注意,往对方身上一撞,想冲出车厢,不料旁边的那个麻脸大汉早有防备,伸手将他死死抓住。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个麻脸大汉将他捆了起来,并用布将他的嘴堵住。紧接着,他的双眼也被蒙住,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被人推下车。

现在,他的双手双脚被绑住,坐在地上,眼上的布已拿开了。他四处张望,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用力地挣扎着,想把绳子挣脱,绳子绑得较紧,他无法挣脱。他放弃了挣扎,他又重新打量起这个地方来,终于看到了缩在墙角的小明。

“你就是洪局长的儿子小明吧?”吴勇说:“快点来帮我解开!”

小明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十分胆怯地说:“他们……他们会打我的!”

“亏你老爸还是公安局长呢,胆子这么小,打你怎么啦,他们还不照样打我?你看我的脸,就是被他们打肿的!”吴勇低声说:“我们要想办法逃走才行!”

小明说:“我爸会来救我的,如果我逃走的话,他们会……”

吴勇说:“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再说我老爸是市委书记,你老爸是公安局长,他们不敢的。来,先把我的绳子解开!”

小明爬上前,吃力地把吴勇身上的绳子解开,低声问:“你老爸真的是市委书记?”

“骗你干什么?”吴勇活动了一下被绑得麻木的手脚,说:“要不他们为什么抓我?”

他在这个大房间里转了一个圈,见整个大房间被水泥砖块砌得严严实实,除了那一扇木门外,不要说窗户,就是连个老鼠洞都没有。只有头顶上那盏白炽灯,发出微弱的光。

看来,要想逃出去的话,比登天都还难。

这时,他隐隐地听到了门外传来说话声。

“他妈的,真霉气,守着这两个小子,不知要守多久。”是那麻脸大汉的声音。

“老板的命令,我们敢不服从吗?”是个陌生的声音,声音尖细。

“我看,还是把这个小子做了,省得麻烦。”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声音有点嘶哑。

“你不想要命了,老板说了的,现在不能要他们的命。”麻脸大汉说:“有他们两个在我们的手里,就是我们的护身符!”

“我们转来转去都快一天了,饿死了,哪个去弄点吃的东西来?”尖细的声音说。

“风声这么紧,谁敢去?”嘶哑的声音说:“说不定警方的人正四处找我们呢?虎爷,你说是吧?”

“戴大哥,你和虎爷是大人物,可我阿猫不同,烂命一条,”尖细的声音说:“就算被警方看到,大不了一命换一命,也值了!”

“好,我去吧,你们两人好好看住这两个小子,不要让他们跑了。”姓戴的说完后,接着传来一阵下楼的脚步声。

吴勇知道姓戴的出去买东西去了,心想自己逃也逃不掉,不禁很着急。他想起了爸爸,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刘老师,他们在哪里呢?他们一定急疯了,在到处找自己,他们会找到这里来吗?想到这里,他的眼泪流出来了。

却说戴时东下楼后,亲自开着大货车离开了建筑工地。这个平常很少人来的地方,若是被人看到停了一辆大货车的话,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之所以选择把吴勇和小明关押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地势开阔,方圆两三百米内的任何一个方向有什么动静,都会察觉得到。沿大楼往北,就是一处采石场,山上的地势很险要,山上有一条小路,是通向山那边的。他已经在山那边的树丛中藏了一辆车子。

必要的时候,挟持着那两个小家伙,沿着山路到那边,就可以逃脱警方的堵截。

他开着货车回到市区,一路上警觉地看着两边的动静,并没有看到什么异样,那颗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来。

他把车子开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拿出手机换了一个新号码,拨通了华意的手机号。

自从莫怀山被双规后,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被警方盯上了,好在他还有些本事,几次甩开了警方人员的盯梢。他的口袋里放了不少新买的移动号码,打完一个电话就换上新的号码,那样警方就无法根据手机号码的讯号来追踪他了。

忙音!

华意的电话经常忙音的,这并不奇怪!像他这样的人物,电话几乎是接连不断的,有时候一说就是半个多小时。

两个多小时后,华意的电话还是打不进去,戴时东拨打了华意的办公室电话,居然没有人接。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慌乱,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正想着,华意终于接电话了。

他向华意说了成功绑走吴勇的事情,在电话里,华意也没有说别的话,只要他多留意点动静,看好那两个孩子。

挂上电话后,他又换了一张卡。下车走到街边的一家小杂货店里,买了一包烟和一些吃了东西,另外要了几瓶啤酒,开了一瓶,坐在杂货店门前的凳子上,就着一包熟食喝酒。

那瓶啤酒还没有见底,就见有几辆私家牌照的面包车,相继往西郊方向而去。借着路边的灯光,他看清坐在车内的,居然是全副武装的特警,登时吓出了一声冷汗。

那几辆车子过去后,他忙拿出手机,还未等他打通了郑笑的号码,从旁边冲上来几个人,将他死死按住。

原来杂货店认出戴时东就是电视中播报的通缉犯,趁他不注意打了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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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琳赶到源头宾馆205房间时,常明正躺在**看电视,见她进来,忙起了身,笑着说:“想不到你还挺讲信用,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金琳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说:“跟你认识那么多年,想不到你……”

“想不到什么?”常明走过去,和金琳坐在一起,右手去抱她,被她用手挡开。

金琳望着这个曾经被她深爱过的男人,无比痛恨地说:“想不到你那么卑鄙无耻,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别这样好不好?”常明说:“放心,这里没有装摄像机。”

金琳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常明涎着脸:“我有一肚子话要对你说,可是一时之间又不知从何说起。”

金琳说:“虽然我们曾经有过一段恋情,可那是过去,我早已经是有丈夫的人了,他很爱我,常明,过去发生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想再做出对不起我丈夫的事!”

常明冷笑:“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琳说:“我的意思很清楚,和你从此断绝那层关系,我想买回那卷底片,你开个价吧!”

常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金琳:“你很有钱是不是?到源头才多长时间,就有几百万的家底了,光上次汇到你帐号上的钱就有上百万,金书记,我没有说错吧?”

金琳大惊:“你……你怎么知道?”

常明笑着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金书记,你的那点儿老底,我可清楚的很。”

金琳马上恢复了神色问:“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常明说:“我做我的生意,你当你的书记,偶尔满足一下彼此生理上的需要,我认为这很正常,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想当贞节烈妇?男人和女人,说穿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那卷底片我是不会卖的,偶尔拿出来欣赏一下,感觉还真不错!”

金琳的思想防线被击垮,口中喃喃地说:“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可是你已经开始了,就没得选择了。”常明说。金琳痛苦地底下头,她好后悔,可是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想我放过你也可以,”常明把手搭在金琳的肩上,金琳颤抖了一下,没有避开,常明接着说:“先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带一点货出去,东西就在下面的车子里,你开车到我指定的地方,那里会有人接应你的,”常明把车钥匙放在旁边,他的手顺势往下,揽住了金琳的腰,“在做这件事之前,我想重温一下旧梦,怎么样?”

金琳无力拒绝,她知道自己早已被这个人牢牢攥在手中了,她惟一要做的,就是任其摆布。一想到家中的那几百万存款,她的心猛地悬了起来,连什么时候被常明抱上床的都不知道。

几个小时后,金琳离开了源头宾馆,从一条胡同中冲出一辆车,尾随着金琳的车子而去。车内坐着几名干警,领队的干警拿起手机向陈志刚汇报:“陈队,要不要收网?”

“不急,一定要抓住有力证据,”陈志刚说:“先派人控制源头宾馆,不要让常明跑了。在毒品的买家没有和金琳接触之前,不要动他,到时候两边一齐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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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书记张明华昨天接到了吴永平打来的电话后,对南水出现的严重腐败深表关注,他和马万里、常亮等省领导商量了一下,决定派工作组去南水,帮助吴永平彻底解决南水的问题。现在,他坐在办公室里,还在想着南水的事情。

“嘀嘀”他的手机响了,一看电话号码,知道是赵卫国打来的。

“喂,老赵,什么事啊?”张明华亲切地问。

赵卫国问:“我听说南水市抓了不少人,是不是有这回事?”

其实赵卫国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他这么问,只想探探张明华对这件事的态度。

张明华说:“是啊!今天吴永平就派人把有关材料送到我这里来了,老赵啊!你是怎么搞的?在南水干了那么多年,经济建设是上去了,可是培养了一大批国家的蛀虫啊!名单上光副局级以上的干部,就有好二十多个,南水市的腐败那么严重,是你的失职啊!”

“我……”赵卫国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这种时候,他还能说什么呢?愣了片刻,他接着问:“对这件事,省里有什么看法?”

“还能有什么看法,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叫我怎么向上面交代,听说新华社的记者都下去采访了,”张明华说:“查,一定要查,查一个办一个,绝不宽容!老赵啊!你是老干部了,千万不能晚节不保啊!”

说完,张明华就挂了电话,赵卫国愣在那里,刚才张明华话中的意思,似乎含着一丝不祥之音,莫非自己干了那么多年,到头来真的晚节不保?想了一会儿,他决定给孟楚庭去一个电话,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也好及时想对策。

电话响了好一会,没人接。他心事重重地放下电话,谁知电话刚放下,就响了起来,他吃了一惊,神经质地抓起电话,开口就问:“喂,楚庭,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不料电话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卫国,是我。”原来是程春爱,在电话里,程春爱的声音嘶哑,好像哭过。

“发生了什么?”赵卫国问。

“卫国,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

“救谁?”

“金琳,”程春爱说:“她是我们的女儿,现在除了你,没有人能够救她了。”

“她出了什么事?”

“她帮人贩毒,而且……而且还贪污……”赵卫国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接着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电话掉在桌子上,听筒里传来程春爱焦急的声音:“喂……喂……你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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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春爱无奈地挂上电话,她知道这时候赵卫国比她还要急。

一连串的事的发生,使她的精神出于高度紧张状态,她觉得自己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这弦随时有断裂的可能。怎么办?怎么办?她不断地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呢?不是好好的吗?金琳怎么会去贩毒,而且还贪污那么多的钱,已经再三警告过她,可还是没有用。

和金琳一同被抓的,还有县长马超光和十几个领导班子里的人。现在这么多人都上了拘留名单,随时有可能被正式逮捕。那些平日在南水市可谓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一个个全栽了,市长孟楚庭和副市长雷新明,估计也会被双规的。这么多的人,织成一张覆盖整个南水市的关系网,集体腐败。

如今,南水市的盖子终于被人揭开了,关系网被撕破了。在一场正义与腐败的较量中,最终是应了那句老话,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场较量,并非源于大桥的倒塌事件,而是从吴永平上任的那天就开始了。

突然间,程春爱想到了什么。前任市委书记赵卫国在创造了南水市辉煌的同时,也许省委书记张明华就已经知道了南水市这辉煌之中滋生的腐败,也就是说,张明华派吴永平来南水,完全是有计划的。

想到这里,程春爱觉得自己如同跌入了万丈深渊,依稀听到了从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她闭上眼睛对自己说,一定是那些来抓她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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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瑶跟着洪辉他们来到了市西郊的建筑工地。在她的第六感官里,吴勇就在这附近。

车子停在距离那栋楼较远的地方,所有的特警人员隐蔽起来。洪辉派了一个身材较小的干警前去联系上了伏在草丛中的两个纪检干部,初步了解了当前的情况。

那栋楼高约7层,虽然是按住宅楼的格式建造的,但只是一个钢筋水泥的主体构造,没有外墙,大楼内部的分隔只砌成一部分,很多地方都是空****的。从四楼那两三个站在外面望风的人看,人质有可能就被关押在四楼。

洪辉在查看完地形后,定出了行动方案,要求特警组的成员务必一击成功,不得有半点失误。为了保证行动的成功,10个一流的狙击手分别潜伏在不同的位置,枪口齐齐瞄向那栋楼,夜视镜牢牢套住目标。一旦情况有变,立即将目标予以狙杀。

夜色给特警的行动提供了一定的帮助,他们像猫一样在草丛和废墟中前进,没有半点声响,很快便来到距离大楼十几米远的地方。

这一距离没有任何草丛和水泥砖垛提供掩护,而且地上有不少酒瓶和饮料罐,要是强行冲过去的话,极有可能因为响声而惊动匪徒。

行动受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洪辉的额头出现汗珠,如果有其中的一个匪徒打戴时东的电话,发觉情况有变,整个行动就会失败。

其实洪辉的担心完全多余,由于戴时东打一个电话换一个号码,以逃避警方的追捕,所以郑笑和罗二虎等人不会主动打电话给戴时东。

就在洪辉想着如何引开楼外那几个人注意力,让特警队员潜伏到楼底下的时候,刘瑶突然从藏身处冲了出来,大哭着向那栋大楼的方向跑去。

这一举动让洪辉大吃一惊,想要派人去拉住她,可已经迟了。

空旷的建筑工地上,刘瑶的哭声显得分外的凄惨和可怜。她一直跑到楼下,正要上楼,冷不防从黑暗中闪出一道人影,拦腰抱住了她。

“嘿嘿,吃的东西没有送来,反倒送来一个女人,”那个男人**笑着,一只手在刘瑶的身上**,同时说:“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我们帮你出气,怎么样?”

“妈的,哪里来的野女人?”楼上闪出一个人来,借着昏暗的光线,刘瑶认出就是那个和她交过手的家伙。

“虎爷!”那个抱着刘瑶的家伙说:“也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女人,身材还不错,在戴大哥没来之前,先让兄弟我消消火。送上门的货色,不上白不上!”

楼上望风的几个人也随声附和,那家伙拖着刘瑶往大楼里去,她考虑到自己势单力薄,加上身上有伤,只得忍着让这个家伙轻薄,边哭边骂地引开那些人的注意。

她这一招果然有效,楼上望风的那两三个人也相继下来了两个,只留一个人在上面。他们可不想让楼下这家伙吃独食。

趁着这档儿,特警队员迅速冲到楼底下,从楼上下来的那三个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制住。

那个将刘瑶拖到房间里面的家伙,脱掉裤子正要做“好事”,冷不防被刘瑶一脚踢中裤裆,当场晕死过去。

刘瑶的哭骂声并不停,就在特警队员悄悄摸上楼去的时候,上面传来郑笑的问话:“虎爷,那个女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叫他们办完事后不要留活口,省得麻烦!”

他刚说完话,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华意打来的,忙按下接听键,听完之后,脸色顿时大变,对罗二虎说:“快,快,出事了,老板要我们按计划行事,马上把那两个小家伙干掉!”

就在这时,特警队员已经冲了上去。

罗二虎站在楼梯口的阴影里,他当过武警,退伍后被安排在一家国企当保卫科长,他好赌,一个月工资还不够一个晚上输的,有一次欠下好几万的赌债,一气之下,杀了那几个人逃了出来,从此在黑道上混,来到南水后,经人介绍认识了华意,总算找到了一个藏身的地方。

他比其他人要警觉得多,这是他亡命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当刘瑶出现的时候,他就留了一个心眼,躲在楼梯口的一个角落里。那两个人下去后,还没两分钟,他就听到了异常的动静。

见下面上来的黑影,动作十分敏捷,心知不妙,拔出手枪“叭叭”就是两枪,身体往下一伏,滚到一旁。

“哒哒……”特警队员手中的微型冲锋枪响了,一串子弹射在罗二虎刚才站立的地方,迸出一些火光。

枪声就是命令,瞄准了目标的狙击手扣动了扳机,几声清脆的枪响,那个望风的家伙身中数弹,从楼上摔下。

郑笑也拔出手枪,朝楼梯口开了两枪,一脚把木门踢开,将吴勇抓在手里,大声对外面喊:“来吧,市委书记和公安局长的儿子就在我们的手上,有本事就上来呀!”

罗二虎也退到房间内,抓起了小明。

情况顿时变得复杂起来。虽然另外几组特警队员已经成功爬到四楼,但由于情况特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强行攻入是不可能的,里面两个匪徒是身背数条命案的家伙,生命对于他们来说,早已变得无关紧要。

陈志刚带人赶到了,几次派人前去与郑笑和罗二虎谈判,都没有结果。

陈志刚对着楼内大喊:“罗二虎、郑笑,你们听着,你们已被包围了,只有交出人质,才是你们的生路。”说完,命令特警队员向前逼进。

罗二虎拉出了吴勇,凶狠狠地对陈志刚他们说:“停住!你们再不停住,我就开枪打死他。”他拿出手枪,枪口对准吴勇的头,而自己却闪在门背后。

陈志刚不得不命令停止前进。又对着前面喊:“罗二虎、郑笑,你们跑不了的,只要你们放了吴勇和小明,我保证从轻处理你们。”

罗二虎说:“别说梦话了,放了他们,我们还有命?我们两个人的烂命,早就留给阎王爷了,你们听着,向后退,撤出这里,不然我就打死他!”

陈志刚他们犹豫着。

罗二虎喊:“我数三下,你们再不撤,我就立刻打死他。一……”

陈志刚在紧张地思索着,如何更好地实施另一套救人方案。

“二……”

陈志刚对守在两边的特警队员们说:“撤!”

随后没有多久,吴永平在朱永林等人的陪同下,也赶来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眼见天色渐渐亮了!

陈志刚来到楼梯口,大声说:“罗二虎、郑笑,这样僵持下去,对你们并没有什么好处,如果你们想走,好,我让你们走,你们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用枪指着我的头……”

罗二虎大声叫道:“废话,想骗我们出去,少动那份心思,我知道至少有10个狙击手瞄准着我们的头!你想用你来换走这两个孩子,你还不够资格!叫吴书记来和我谈!”

吴永平不顾洪辉等人的劝阻,在刘瑶的陪同下来到楼下,对上面说道:“我是吴永平,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经过一夜的折腾,郑笑也快支持不住了,求助似的望着罗二虎:“我们真的这么和他们干耗下去吗?”

罗二虎摇了摇头,前几次进来谈判的人就已经告诉他们,华意和戴时东都已经被抓了,当务之急是想尽快离开这里,虽说眼下手里有两个人质,可他们都是小孩子,一旦出去的话,两个小孩的身体太瘦小,不足以抵挡那些狙击手射向他们的子弹。戴时东曾经对他说过,在山那边的树林里,有一辆车子放在那里,是用来逃命的。

罗二虎说:“我们要50万现金,要旧钞,还要一张五米长的黑布,你和洪局长亲自送进来,不得带有武器,否则……”

吴永平问:“还有什么条件吗?”

罗二虎说:“亲自开车送我们出南水!”

吴永平问:“就算你们能够离开南水,又怎么样呢?”

罗二虎恶狠狠地说:“不用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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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和黑布很快送来了,朱永林等人说什么都不让吴永平和洪辉送上去。楼内的是两个亡命之徒,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呢?

“放心吧,我没事的,”吴永平坦然地说:“上去后,我知道该怎么做!”

“吴书记,我陪你一起去!”刘瑶说。此刻,他已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她心中只有吴勇。

三个人在大家的目光中,上楼去了。

吴永平站在门口,对里面说道:“儿子,你没事吧?”

吴勇回答:“老爸,我没事,你怎么上来了,这两个家伙手里有枪,爸……”

郑笑打了吴勇一下,对外面说:“滚进来!”

吴永平和洪辉刚走进去,从侧面上来一个黑影,用枪着他们的头,将他们上下摸了一遍。

罗二虎对吴永平说:“按我说的去做,用黑布蒙着头,听到没有?”

楼下的陈志刚等人紧张地望着上面,没多久,见上面下来几个人,那几个人紧贴在一起,全都被那块黑布遮着。

这样以来,外面的人就无法分辨出被黑布蒙着的人,哪一个是匪徒,哪一个市委书记。

那几个人缓慢下了楼,向采石场那边移过去。通往采石场上有几条弯曲的小路,路旁全是高低不齐的建筑物,大部分都是建到一半的房子。

罗二虎手中的枪就抵在吴永平的额头上,他在黑布上挖了几个洞,用来看清面前的路,见那些特警都站在较远的地方,一个个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暗暗得意,放心地向采石场那边走去。

这个方法果然有效,果然走得慢了一些,但是很安全。

刘瑶在罗二虎的后面紧跟着,看到吴勇的双手被绑着,只见他头发零乱,脸好像瘦了一些,不觉得一阵心疼。小路弯曲,碎石砖块又多,走起路来一步三踉跄,好不容易走到了采石场的最北端的山脚下,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山上走去。她不时望着罗二虎和郑笑,寻找出手的机会。

陈志刚带着人紧跟着他们,并保持一定的距离,吴书记和洪局长都在那两个家伙的手上,他不敢轻举妄动。

天气本来就热,几个被一张黑布蒙着走了这么久,早已经满头大汗。刘瑶看到罗二虎用手去擦眼睛,枪口偏离了吴永平的额头!

机不可失!

她用左手一把抓住罗二虎的手枪,右膝盖撞向罗二虎的腰眼。

这两下事起突然,罗二虎整个人被撞了出去,队形立刻变了。另一边,洪辉也动手了,特警出身的他,身手自然不弱,只一招,便把郑笑那握枪的手扭断。同时扯掉黑布,一左一右抱起吴勇和小明,向山下滚去。

罗二虎气急败坏地转身,对准吴永平勾动了扳机,刹那间,刘瑶从另一个方向冲上来了,她用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了罗二虎。

“砰”的一枪,子弹射空,罗二虎再一次瞄准吴永平勾动扳机,只见刘瑶出现在他的眼前。从枪口射出的子弹斜射在刘瑶的右胸部,她倒了下去。

一声枪响,罗二虎的头部迸出血花,他瞪大着眼睛倒下,在临死的时候,他看到了犹如天降的陈志刚,还有陈志刚手上那支还在冒着青烟的手枪。

郑笑那握枪的手被洪辉扭断后,他迅速用另一只手接过枪,对准向山下滚动的洪辉连连开枪。

与此同时,山坡上枪声大作。郑笑的身上出现无数个血洞,他一个踉跄,人重重地倒了下去,这个杀人魔王终于得到了正义的审判。

吴永平愣愣地站在那里,目光有些痴呆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刘瑶,他实在想不到,在最紧要的关头,她居然用身体挡住了射向他的子弹。

吴勇从山坡下奔上来,扑在刘瑶的身上哭喊着:“刘老师,你醒醒,刘老师,你不能死。”

刘瑶吃力地睁开眼睛,看了吴永平父子俩一眼,微微一笑,剧烈的疼痛使她晕了过去。

陈志刚上前抱着刘瑶:“刘老师……”检查她的伤口,只见子弹从右胸进入,穿过了肺部从后背透出。他大喊:“快,抬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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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水市人民医院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手术抢救,刘瑶的生命终于脱离了危险。

听到刘瑶脱离生命危险的消息,吴永平终于松了一口气,对于刘刚刘瑶兄妹俩,他觉得亏欠他们太多了。

随着南水市那层黑幕的揭开,一桩桩耸人听闻的大案相继浮出水面。想不到鑫达公司那个幕后大老板竟是常明,常明掩盖其身份,以海外华侨的公开身份在源头县办了鑫达公司,同时控制着南星制药厂,以制药厂的名义,通过正道途径购进大批麻黄素,用来制造毒品和国家明令禁止的化学药品,那一次鑫达公司工人中毒事件,是由于制造化学药品时,不慎将毒气泄漏而引起的。从蒋仁手中查到的6张购买麻黄素的批文,一张是孟楚庭批的,两张是雷新明批的,另外三张则是秘书长方志林仿孟楚庭的笔迹签批的,为此,方志林一次就收受了近百万元贿赂。

华意利用自己的身份,控制着全市的地下产业,是南水的黑道大亨。他大肆拉拢国家干部,插手城市建设,鲸吞国家财产。仅在跨江大桥的修建上,就利用关系购进大批伪劣水泥和钢材,与创新公司勾结,在大桥工程沙石配比上做手脚,从而导致了大桥的倒塌。

至于南星制药厂的厂长江满堂,是由于贪心不足,狮子打开口才被常明派人干掉的,人虽然死了,责任还是要追究的。

常明已经在逃了,其实他在逃之前就已被公安人员监控了,他能够逃脱成功,是因为在政府机关中,还有人替他通风报信。已证实,鑫达公司那个叫查奇的外资老板就是常明,查奇只是个化名。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终有一天会被绳之以法的。

这时,吴永平桌上的保密电话响了起来,里面传来省委书记张明华浑厚的声音:“永平,对于你上报来的材料,我们省委经研究决定,只要证据确凿,对所有涉案人员,一定要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

“是!”吴永平应道。

“另外再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岳父邓怀远同志昨晚因病去逝,几乎在同一时间,原南水市委书记、现省人大副主任赵卫国同志由于心脏病突发,未能及时抢救,随邓老一同去了。”

吴永平听后,微微一惊,正要说些什么,那边张明华已经挂了电话。

才挂上电话,另一部电话又响起来了,吴永平抓起来一听,是朱永林打来的。

“吴书记,洪局长他自杀了。”朱永林在电话里说。

“他怎么会这样呢?”吴永平再一次惊呆了。早在周怀树被抓之后,吴永平就知道了洪辉吸毒的事,他本想在这些案子了结之后,再送洪辉去强行戒毒的。在这场反腐斗争中,洪辉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没有被邪恶势力屈服,像这样的好同志,还是不多的。

朱永林说:“我们在他的抽屉里,找到两张汇票,汇款地址是省纪委,金额是700万。”

沉默了一会儿,吴永平说:“是个好同志啊!他的追悼会,一定要开得隆重,要各级干部和全体公安干警向他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