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凝天

第三章 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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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会计肖雨琳看到周文华低着头从外面进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走过去,叫了一声,“周院长!”

周文华“唔”了一声,叹了一口气,说:“我刚从那边过来,江总现在也很烦呢。那件事我看就算了吧。不管怎么样,刘总是他多年的好朋友,也是医院的老板,我们只是帮人打工的。”

肖雨琳说:“这怎么能行呢?你不是答应我说要对江总说的吗?”

周文华苦笑了一下,“他现在很多事情都忙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那样的事情呢?小肖呀!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行,别管那么多闲事!”

肖雨琳惊讶地望着周文华,说:“那我们就这样让他继续胡搞下去吗?那些帐我怎么做呀?”

周文华说:“帐是人做的。听我的话,不要给自己添麻烦!”

周文华说完,倒背着手往前面去了。

肖雨琳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她从财会学校毕业后就应聘来了医院,负责医院的财务结算工作。在学校里的时候,老师并没有教她怎么样去做假账。见周文华已经走远,她想了一下,决定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把那件事去告诉江总。刚走了两步,就听到注射室那边传来尖叫声,紧接着传来一个男人大声的咒骂。

又出事了!

肖雨琳疾步来到注射室门口,见里面有不少人,地上掉了一些碎瓶玻璃片,药水流了一地。一个男人捂着左手,正对着着护士周秀娟大声叫骂。

见不断有人进来,那个男人将流血的左手在大家面前晃了一下,大声说:“你们看看,都看看,哪有这样打吊针的?几针都扎不到血管,还把人弄出血了。他妈的,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要实验的话找死人实验去,别在活人身上乱扎。”

那些正在打针的病人听这男人这么说,一个个表情不一地望着他们,有几个人还知道刚才患者打医生的事,大家低声议论起来。

周秀娟红着脸,一个劲地与那个男人理论:“先生,您长得比较胖,血管比较难找……再说,刚才我叫你不要乱动,是你自己乱动才……”

“我乱动什么了?”那个男人一脚踢向周秀娟,被她避开。

周秀娟随手拿了一件东西,向那个男人扔去,打在那男人的身上。

男人恼羞成怒地扑上前,幸亏肖雨琳及时赶到,拦在他们中间:“先生,这里是医院,请注意影响。”

肖雨琳和周秀娟来医院的时间虽然有先后,但两人住在同一个宿舍里,相处得很不错,成了一对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她知道周秀娟的性格倔强,在这样的场合很容易吃亏,当下便不顾一切地挺身出来相护。

“注意什么,把我扎成这样还要我注意?你们讲不讲道理了?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把你们的老板叫来。”男人叫嚷着,把流血的手在肖雨琳的面前晃了几下。受这个男人的鼓噪,有几个病人也在附和,几个人一同欺到她们的面前,大声质问着。

肖雨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想拉着周秀娟尽快离开,不料却被另几个病人堵住。周秀娟甩开肖雨琳的手,大声对这几个人说:“你们想怎么样呀,这件事不是我的错,刚才是他不对,对我动手动脚的,难道你们没有看到吗?”

周文华来到注射室,见到一个乱哄哄的场面,瞪着眼睛喊了一声:“你们想干什么?”

也许是他那股特有的军人气质起到了震慑作用,那几个患者面面相觑,谁都不说话了。肖雨琳趁机将周秀娟拉到一旁,以躲避那几个病人的围攻。

周文华环视了众人一眼,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周秀娟说话,那个男人抢到周文华的面前,挥舞着流血的右手,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妈的,都说这种民营的小医院不会看病,我今天总算见识到了,打个点滴都把人扎出血,以后还有谁会到你们这里来看病?”

周文华对这个男人说:“先生,对不起,这件事我们会严肃处理的。但是你说民营的小医院不会看病,那我告诉你,我就是从国家三甲医院过来的,职称是主任医师,看了几十年的病,什么疑难杂症没有见过?”

那男人见周文华这么说,嚣张的气焰顿时矮了几分,抬着流血的手说:“那你说现在我被扎出血了,怎么处理?还有,她刚才还用东西扔我!”

“不是这样的,刚才我打针的时候,他的手……”周秀娟上前分辩。

“不要找任何理由,快向这位先生说对不起,听到没有!”周文华大声对女儿说。

“爸,刚才是他……”周秀娟见到父亲严厉的目光,委屈的眼泪顿时狂涌而出,她哽咽着对那个男人挤出了几个字:“先生,对不起!”

“原来她是你的女儿,难怪说声对不起就行了!”可是这个男人不依不饶:“我不管,今天这事,你们好歹给我一个说法,我的血不是白留的……”

院办主任胡长新闻讯也赶来了,将门口那些看热闹的人支走。他原来是湖南一家地级医院的人事行政办公室主任,头脑灵活,在处理人事的问题上很有一套。

他一看这情形,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低声对周文华说:“周院长,你忙去吧,这事由我来处理!”

周文华点了点头,是他的女儿出了事,如果他来处理的话,也许病人也会不服气。当下也没有再说话,看了那几个人一眼,转身离开。在经过那个男人身边的时候,突然伸手抓住那男人的手,三个指头搭在那个人的脉门上。

那个男人大惊,想缩回手,可是手腕被周文华像铁钳一般扣住,他大声问:“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周文华说:“你得的是什么病?”

“你管我得的是什么病!”那个男人说。

周秀娟在旁边说:“是感冒!”

周文华说:“由于体质不同,感冒病人的脉象显示为脉力不足或者强劲有力,可是你的脉象平缓,所以你根本没有感冒,也没病!”

那个男人的脸色一变,“你管我有没有病?”

周文华问:“有人要你到医院里来捣乱的,是不是?”

那个男人一脚踢向周文华的下阴,被他轻巧避开。

周文华松开手说道:“回去告诉他,要想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整垮我们医院,我周文华奉陪到底!”

那个男人显是吓得不轻,缩回手后恶狠狠地盯了周文华一眼,捂着受伤的地方跑出去了。

肖雨琳见周秀娟的眼中噙着泪水,忙上去将她拉走。两人出了注射室,周秀娟边抹眼泪,边低声说:“太气人了,你没看到那个男人刚才的样子,趁我给他扎针的时候,说想和我交朋友,请我吃饭,见我不答应,就动手动脚的,最后还差点把手伸到我的……”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肖雨琳已心有领会。周秀娟长得眉清目秀,一副清纯可人的样子,谁见了谁都喜欢。可惜个子不高,这种统一尺码的护士服穿在她的身上,略显得有些宽大,每当低头下来替病人扎针的时候,领口处偶尔会露出一片迷人的风光地带,一些歪心思的男人自然不会放过。

肖雨琳把周秀娟带到她的财务室,低声安慰了一番,接着说:“你也真是的,碰上那种色鬼,为什么不直接把针头扎到他的脸上去,太便宜他了!”

周秀娟擦干了眼泪,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说:“我在躲避他的时候,不小心将针头在他的手上划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把我推倒了!”

肖雨琳不无感概地说:“你没听你爸说吗?那家伙什么病都没有,就是专门到医院来捣乱的!”

两人正说着话,财务室的门被推开了,周秀娟抬头一看,见是江国庆,叫了一声“江总!”

“小周,委屈你了!”江国庆说,他是刚得到消息后赶过来的。医院创立近一年来,已经不止一次遇上这样的事了。

肖雨琳对江国庆说:“江总,要是每个病人都那样的话,小娟和那些护士还怎么工作呀?”

她比周秀娟大几个月,俨然以姐姐自居。

江国庆看着她们两个人,说,“以后注意一点!”

“江总,还有一件事……”肖雨琳见周文华站在门口,正用责备的眼神望着她,忙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江总,你忙去吧!小娟她没事的,”周文华接着对周秀娟说:“还不去做事?”

江国庆从肖雨琳的办公桌上拿了一枚曲别针,递给周秀娟,说道:“把领口系好!”

周秀娟接了曲别针,当着三个人的面把领口别住,生气地跺了跺脚,转身出门去了。肖雨琳叫了两声“小娟”,可没叫得住。

周文华有些歉意地对江国庆说:“这孩子,从小脾气就那样,都是他妈惯的!江总,你别介意!”

“没事,”江国庆说:“周院长,我们去你的办公室,我想和你谈谈!”

肖雨琳在他们出门后,想过去护理部那边看一看周秀娟,刚一出门,就见李秋生急冲冲地从她身边经过,差点和她撞了一下。

她问:“什么事这么急呀?”

李秋生回头说:“听说B超机出了一点问题,我去看看!”

李秋生和肖雨琳是同时进医院的,他学的是医疗器械的维修,医院所有的医疗器械出了什么问题,也都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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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江国庆与周文华进了办公室,两人分头坐下,还未等他开口,周文华就说:“江总,刚才那个家伙什么病都没有,摆明了是来医院捣乱的!”

江国庆望着周文华说道:“我也接到一个陌生电话,那个人说要整死我?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来那个人是谁!”

周文华说:“那个人为什么要整死你呢?你以前做生意的时候,有没有和别人结下什么怨?”

江国庆说:“你看我像和别人结怨的人吗?”

周文华说:“有时候得罪了人,自己是不知道的!你仔细想一想,也许在什么地方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我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国庆说:“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可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是什么人。”

“防不胜防呀!”周文华意味深长地说:“江总,如果你这医院开不下去了,你会怎么样?”

“最低限度就是转手给别人,让别人来做!”江国庆说:“我也怀疑是我的同行在整我,可是那么多同行,到底是谁呢?”

周文华说:“如果你放风出去说要把医院转掉,也许就能知道整你的人到底是谁了!”

江国庆说:“这个办法我也想过,可不一定有用!那个人不一定亲自来跟我谈,或许他会委托别人!”

大老板是不会轻易出面的,往往躲在背后操控着全局,想到这里,周文华说:“要是按你这么说的话,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查到那个人是谁了?”

“可以这么说!”江国庆说:“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他从身上拿出一张支票,接着说:“这是100万是别人给阿辉的,我已经叫阿辉约对方了,到时候跟你一起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桌上电话急促地响起来,他接起电话一听,脸色微微变了。

周文华问:“江总,又发生了什么事?”

江国庆放下电话说:“B超机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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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辉离开长安医院,并没有开他那辆专门用来拉药品的面包车,而想走到路口去搭的士。也不知道王芹叫他去她家里究竟有什么事情。自从跟这个女人有那么一层关系,他成天提心吊胆的,就怕这女人到医院里来闹。

街上车来车往拥挤不堪,在路口等了半天,都不见一辆空的士车。没办法,只得走到前面的公交车站去挤公交。

刚走了没有多远,觉得左面的人群中有一个人似乎有意在躲他,定睛一看,认出正是那个被他扯掉一截衣服的家伙。

他忙冲上前,不料那个家伙的反应比他还快,一个劲地往人群里钻。

“妈的,我还不相信抓不到你!”他暗暗骂了一句,拼命挤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在人群中折腾着,那人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向一条小巷子里面跑去。

“活该你找死!”刘文辉也挤出人群追上去。他对这一块的地形都熟,知道这条巷子是个死胡同,前面没有出路的,只要守着路口,就不怕那个家伙跑掉。

刚才跑了一阵,出了一身的臭汗,他站在巷子口的士多店旁边,正要要拿出手机打电话回医院,叫周文华他们一起过来,把这个打人的家伙扭送到派出所去。

还没有按两个键,就见那人转回来了,只见那男人也是气喘吁吁的,手上还拿着一根棍子。身上那件密布着黄色汗渍的旧衬衫,早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身上的肌肤也许是久经日晒的缘故,泛着一层黑亮的光泽,一张胡子拉渣的国字脸上,充满着愤怒与不屈,那双浑浊的眼神,透出警觉而冰冷的目光。

刘文辉顿时心虚起来,兔子被逼急了还蹬几下呢,要是被这个家伙敲上几棍,弄个骨折什么的,就太不值得了。他指着那人叫道:“你别冲动,我不是来抓你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打人!”

那男人气汹汹地吼道:“那个医生不知道给我老婆吃了什么药,结果弄得我老婆流产了,我去找她,她还怪我老婆看病的时候没有对她说,医生是给病人看病的,结果连人家肚子里的孩子都给看没了,你说,这天底下还有没有道理讲了!”

刘文辉本已经按了110的号码,正要拨打的,听这男人这么说,心知大家都出现了误会。医生给病人开药的时候,一般很少去问病人有没有怀孕的事情。如果病人不说的话,很多药物在治疗其他病症的时候,很可能对孕妇造成一定的影响,严重的会导致流产。

如果要追究责任的话,双方都有责任。

刘文辉说:“那你为什么不好好的说,而要打人呢?我承认我们医院的医生有不对之处,可你打人就对吗?”

那男人扔掉手中的棍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其实我也不想打她的,可是她说的那话实在太气人,好像全是我老婆的不对,还说什么吃药前看一看说明书,那上面都有写孕妇慎用的。我和老婆没读过几天书,哪里认得那些字呢?我要她赔我500块钱,可她不但不给,还说我敲诈,要打电话报警,我就……”

“你就打她几下出出气,然后就跑?”刘文辉好气又好笑,这社会什么样的人都有,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鲁莽的。他说:“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可以直接找院领导的,要真是像你说的那样,提出500赔偿也不为过!要不这样,我和你一起回去,把这事给讲清楚!该赔给你的,我们不会赖!”

“我不跟你回去,”那男人说:“赔不赔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到时候说我打了你们的人,抓我去派出所,我到哪里说理去?”

那男人趁刘文辉不防备,突然从他身边窜过去,逃入了人群中。

刘文辉望着那男人的背影,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再去追。他到士多店里买了一瓶冰可乐,几口喝了,觉得一股凉意直透到胃里,浑身上下的汗水为之一收,顿时舒爽无比。

喝过可乐,来到车站,好容易挤上了公交车,在拥挤的车厢内随着车子的移动晃来晃去,手抓着车上的把手,脑子里想着和王芹的那些事。

几年后,他再一次在长安医院门口遇上这个男人,那个时候的他,根本想不起这个男人长得什么样了,但是对巷子口的这一幕,仍记忆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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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江国庆接到刘文辉的电话,说已经约好了,地点就在环市东路的一家湘菜馆。

江国庆和周文华来到一家位于环市东路的湘菜馆,上了楼,进了一间叫“韶山”的包厢。包厢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出了刘文辉外,其他几个人都不认得。

“姐夫!”刘文辉指着坐在最上首的那个胖子,向江国庆做介绍:“这是信诚投资公司的黄总!”

江国庆与这个叫黄总的人握了一下手,算是见过面了。他和周文华坐了下来,刘文辉继续为大家做着介绍。

菜很快上来了,都是正宗的湖南口味,很辣,周文华倒无所谓,但江国庆却有些受不了,福建人不太习惯吃太辣的,他只挑些不辣的菜吃。

喝过几杯酒后,大家似乎熟了,话也多了起来。

江国庆端着一杯酒来到黄总身边,低声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老是有人和我过不去,变着法子整我,我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那么做!”

黄总有些怪怪地看着江国庆:“江总,你该不会怀疑是我吧?”

江国庆说:“先想办法整我,然后再借钱给我。干你们这一行的,什么下三滥的方法都用。黄总,我没有理由不怀疑你,对吧?”

黄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你今天晚上约我来,就是要想对我说这些?”

江国庆将手中的杯子和黄总碰了一下,一口干了,接着说:“对不起,黄总,我这人一喝酒就乱说话,还请你多多原谅。现在医院也不好做,你就不怕你的钱收不回去?”

黄总笑了一下:“有你的医院在,我不怕我的钱收不回来!”

江国庆说:“如果我把医院偷偷转给别人了呢?”

“那……”黄总看了一眼正在喝酒的刘文辉:“除非你连命都不想要!”

江国庆也知道黄总说这话绝非耸人听闻,像他们那种开放贷公司的,也不是见人就放,要看对象是什么人,他们既然能够放得出去,就不怕收不回。

无论哪家放贷公司,在黑白两道都有人,不怕你跑到天涯海角去。

江国庆问:“你是怎么认识刘总的?”

黄总回答:“也是通过朋友介绍,他说他现在急于要钱,我就借给他了,一年的时间,100万变150万,利息并不高!”

相对于很多高利贷来说,这样的利息似乎不高。江国庆接着问:“是哪个朋友介绍你们认识的?是不是高老板?如果是他的话,请代我向他问好!”

江国庆的眼睛一直紧盯着黄总,捕捉着黄总脸上哪怕是一丝细微的表情。到现在,他已经肯定这个黄总与整他的人并无关系。

倘若黄总真是那个在背后操纵的人,突然被问到一些敏感的事,就算是演技再好,也会因为做贼心虚而露出一丝破绽。可是黄总表现出来的那种奇怪与愤怒,是很正常的反应。

“高老板?”黄总问:“是不是和你们一样开医院的高老板?是你们刘总介绍他跟我认识的!”

“哦!”江国庆看了一眼刘文辉:“这么说,那个介绍你和刘总认识的人,一定是我不认识的了?”

黄总说:“也许你认得她,是个叫罗燕的女人,做药品批发的!”

江国庆想起来了,他见过那个女人,长得很漂亮。由于医院的药品采购这一块都是刘文辉经手的,所以他与那个女人并不熟。可是隐隐之间,他觉得这个女人似乎与这件事有着某种联系。

按理说做药品的人,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客户生意好呢?如果这个女人真的与这件事有关的话,那就太有悖常理了。

不过要想弄清楚那个整他的人究竟是谁,也不妨与那个女人打一打交道。

回到位置上坐下后,江国庆连敬了黄总三杯酒,说是为刚才的鲁莽赔罪,并提出再借100万的事。

“对不起!”黄总一口回绝了江国庆的要求:“我已经找人算过了,你的医院最多值300万,打个对折的话,也就150万,我是放高利贷的,也不想冒太大的风险。听刘总说你们要申报专科医院,等申报下来之后再说吧!”

江国庆约黄总见面,是想摸清对方是不是害他的人,至于借款的事情,可要可不要。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没有必要再折腾下去。说过该说的客套话,两瓶白酒喝完,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几个人回到医院已是晚上10点多,在路上的时候,江国庆随口问了一些关于医药方面的事情,刘文辉都非常小心地一一回答了。在提到罗燕这个名字的时候,刘文辉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江国庆看在眼里,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在车上,刘文辉还说了今天下午在车站那边的巷子里的事。

“这么说,打赵医生的那个人不是被人指使的,”江国庆接着对周文华说:“你明天调查一下,如果真是赵医生的责任,一点要作出处理。还要每位医生引以为戒,在对症治病的同时,也要顾及病人的身体情况,不要再出现类似的事。还有,要是那个男人再来医院闹的话,要做好安抚工作,尽量做些经济上的补偿。”

就算江国庆不说,周文华也知道怎么做,那个躲在背后的家伙正想方设法整跨医院,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各方面的工作更加要注意。可惜从这以后,那个打了赵医生的男人都没有在长安医院露面。

时间不晚了,他们几个人来到B超室,见李秋生正满头大汗地修那台B超机,B超师朱清清坐在一旁打着哈欠。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江国庆对周文华与刘文辉说:“我在这里陪着他一起弄。”

“江总,你也去休息吧,”周文华说:“我叫人陪小李就是了!”

“不用,”江国庆说:“我原来学过机械修理,也许能帮到他,你们都走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周文华和刘文辉见多说无益,只得与朱清清一起离开。

“江总,你喝酒了!”李秋生闻到了一股熏人的酒味,忙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继续做你的事吧!”江国庆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台机器什么时候能够修得好?”

“这台机子是进口的,里面的很多零件和国产的都不同,他们只说是显影有问题,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李秋生老实地说。

“不要急,慢慢来,我在这里陪你!”江国庆说:“有时候做事要相信自己!”

他也没有想到,区区一台进口B超机,就让他和李秋生在这里耗了两天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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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雨琳轻轻推开B超室的门,见江国庆斜靠在办公椅上休息,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他那充满疲惫的脸上,幻化出一抹五彩斑斓的色彩,密密匝匝的胡渣,布满了他的下颌和双颊,米黄色的夹克上,到处是油渍。从前天晚上开始,他和李秋生在二楼的B超室就没有出去过。

她走过去,轻轻将盖在江国庆身上的外套往上扯了扯,把提着的盒饭放在了桌子上。

旁边蹲在地上修理机器的李秋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江国庆,打了一个手势要她不要发出声音。

肖雨琳点了点头,指了指桌上的两个盒饭,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期间周文华等几个人相继进来过,按祝跃进的意思,不如请专业的人来维修,主要是怕李秋生不但修不好,反而把B超机给搞坏了。

这台B超机是去年从德国买回来的,价格很贵,目前国内医院的这种机器,总共还不到10台。由于资金有限,只买了一台。外国的先进设备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比国内的好,可就是再好的机器,也像人一样经不起折腾。近来B超机的使用频率太高,难免也会出毛病。

请专业的人维修,主意是不错,可是人家在内地没有维修点,最近的维修点在香港,打电话过去一问,专业维修人员最快也要四天后才能到达,而且维修的费用很高。

维修的费用倒是其次,只是这时间等不得,几个科室的病人等着照B超的,早就排成了长队。

江国庆之所以选择在专业人员没有到来之前自己动手,全都是仰仗身边的李秋生,这个医疗器械维修专业毕业的高材生。

医院创办以来,所有器械的维修都是交给李秋生。这个对工作充满**的年轻人,也从来没有令他失望过。

李秋生蹲在地上,仔细看着一些B超机的维修资料,眼前这台型号的B超机,国内没有几家医院引进,相关维修方面的问题,也没有出现过,更无从参考,他只能靠香港那边的维修技术人员在电话中的简单描述,以及自身的经验去摸索。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人也显得疲惫不堪。老板可以休息一下,可他不能,外面还有病人等着呢。

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原来堵在街口那边的几个人不见了,来医院就诊的病人也比平日多了一些。

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喝了一口水,略微思索了一下,拿起工具走到B超机前。

这时候,B超室的门开了,一个矮胖的身影闪了进来。李秋生扭头看了一眼,认出来人是刘文辉。

刘文辉望了一眼沉睡的江国庆,走到李秋生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你不是学医疗器械维修的吗?怎么搞了两天,连个B超机都搞不好?”

李秋生小心地将一个小部件用螺丝固定,只顾做自己的事,并没有理会刘文辉。他是去年来到医院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早已经领教了刘文辉的厉害。

与大多数企业家一样,江国庆创办这家医院后,在管理人员的问题上,用的都是自家的亲戚或者最贴心的朋友。这种家族式的管理模式,在一定的程度上能够让他放心。

刘文辉在这么一个二三十人的小医院中,除了江国庆外,对谁都不放在眼里。身为总务,什么事都要插一手,有时候,他不顾医生的劝阻,要医生为病人多开药,开好药,一个小小的阑尾手术,折腾了病人好几千块钱,弄得病人对医生一肚子意见。不仅如此,还处处刁难和排挤外来工作人员,对于那些不听他话的人,动不动就加以处罚。已经有好几个人受不了他的气而离开了。

碍于刘文辉的身份,周文华与其他的人都采取了忍让和息事宁人的态度,这无疑更加助长了他的嚣张。

见李秋生不说话,刘文辉有些火了,低声凶道:“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李秋生听刘文辉这么说,火气也上来了:“你有本事你来修呀!你以为修这台机器像你想的那么容易吗?”

尽管两个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但江国庆还是醒了过来,他欠起身看了刘文辉一眼,皱着眉头说:“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刘文辉说:“姐夫,都两天了,机器怎么还没修好?我……我是进来看看,还有……还有那个罗小姐,她想约你吃饭,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哦,”江国庆笑了一下,他只不过随便问了一下,刘文辉就这么上心,联想到这段时间来刘文辉那些不正常的表现,不得不令他有所考虑。

“等这台机器修好吧!”江国庆说。

“那我走了!”刘文辉小心地避过地上那些工具和机器零部件,出门去了。

江国庆望着刘文辉出去时的背影,目光渐渐深邃起来。周文华对他说的那些话里,也隐藏着一丝不祥,难道周文华怀疑那个想整垮医院的人,真的与刘文辉有关?或者干脆说,那个人就是刘文辉。

问题是,刘文辉为什么要那么做呢?若真的医院被人整跨了,刘文辉究竟有什么好处?

他回过神来,问仍在修理机器的李秋生,问道:“我睡了多久?”

“两个多小时,”李秋生说:“江总,你睡吧,刚才您睡觉的时候,我已经把问题的原理弄清楚了,再有几个小时应该就差不多了!”

“辛苦你了!”江国庆说:“你也两夜没好好睡一下,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要不先去睡一下,等下再修?反正时间已经耽搁了,不差那么一下子。”

他看到桌上的盒饭,笑着说:“难怪我在梦里四处找吃的,原来是没有吃饭,来来来,先把饭吃了再说。工作要做,可也不能不吃饭!”

他拿出一个饭盒塞到李秋生的手里,掀开自己的那盒饭,见里面有一个卤鸡腿,一条红烧鱼,一些酸菜,还有梅菜肉干,就知道这饭一定是肖雨琳送来的。想不到这个做财务的女孩子倒是挺在心的,记得那一次他请医院加班的人员吃宵夜的时候,对坐在他旁边的她说过,他从小就喜欢吃梅菜肉干。从那以后,每当他因工作太忙而没有来得及吃饭的时候,她总会不动声色地给他送来盒饭。当然,盒饭中总有他最喜欢的梅菜肉干。

他也感觉到,她有时候看他的时候,眼神是那么的痴迷,那么的温柔。

他没有忘记,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而她,只是一个从从学校毕业没有多久的女孩。

有时候,一丝微妙的情感,好比平静的湖中投入一块巨石,能够翻起滔天巨浪,一旦无法控制的话,就如同涌出堤坝的湖水,泛滥得一塌糊涂。

在与一些朋友喝酒的时候,多次听到那些人说:身边没有女人的男人,算不上是真正的男人。

他的妻子由于要在老家照顾年老的长辈,并不在他的身边。一个正常的男人,有时候也有需要,包括心理和生理上的。

每当工作之余,一个人躺在那张单人**的时候,也知道什么是寂寞。是人,都需要安慰!他何曾不想?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做,也许是出于对妻子的忠诚吧?

当他吃到梅菜肉干那熟悉的味道时,内心的最深处没来由的一动,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现肖雨琳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来。

“江总,你在想什么?”李秋生扒了几口饭,见江国庆才吃了一口饭,目光变得有些迷离起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忙问了一声。

“哦,没什么,我觉得这饭里好像有些沙子!”江国庆掩饰过去。

李秋生说:“我不觉得呀,要不我们两个人换换?”

“算了,算了,不就有几颗沙子吗?不碍事的!”江国庆见李秋生已经将饭盒里的饭吃得差不多了,便用筷子把那条卤鸡腿夹过去,“来来来,你多吃点,年轻人饭量大,我像你那么大年纪的时候,一顿能吃三碗饭呢。”

说着,他又将那条鱼和一些饭用筷子划拨到李秋生饭盒里。

李秋生叫起来:“江总,饭都给我吃了,你吃什么?”

“我随便吃点就行,”江国庆吃了几口饭,嚼着梅菜肉干说:“等把B超机修好了,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以后别叫我江总,听着,大家都是兄弟,我比你大几岁,就是你的大哥。要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说!”

听了这句话,李秋生从心底升起一股暖流。当初他来南方找工作,在报纸上看到医院的招聘广告,便找来了。负责招聘他的正是医院的老板江国庆,两人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谈话后,他便成了医院中的一员。

他和江国庆接触的时间虽不长,但却已让他深深感受到这是一个非常体贴人好老板。他第一次走进江国庆的办公室市,看到办公桌玻璃板下面那一串外来工作人员的名单,还有名单后面每个人的出生日期。后来他才知道,无论哪个人的生日,都会收到老板的一束鲜花和一个蛋糕。

这样的好老板是很难得遇上的,这也是有人在受了刘文辉的气之后,仍不愿意离开长安医院的原因。

江国庆吃完了饭,来到李秋生的面前,递过去一支烟。李秋生摇了摇头,没有接。

“来一支吧,提提神也好,烟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有时候也有用,”江国庆在李秋生的身边坐下来,“在烦闷的时候,我也会忍不住会吸上几支!”

李秋生接过烟,凑着江国庆的打火机点燃,刚吸了两口,觉得不是滋味,丢也不是,便将烟拿在手上。

“不抽烟也好,要是上瘾了,可不是什么好事,你看周院长,一天一包烟还不够呢。”江国庆吸了一口烟,说:“记得你去年进医院是时候是23岁,今年就是24岁了,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都已经成家立业了。不过现在你们这么大的年轻人,都成熟得挺晚的,”他往李秋生的身边挨了挨,接着说,“我听说你对朱清清那么一点意思,她的人挺不错,很适合你的!”

见江国庆那么说,李秋生憨憨地笑了一下,也没有多说,算是默认吧。朱清清是医院的B超师,刚来没有多久,和李秋生同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只是所学的专业不同。两人平素接触得比较多,渐渐地也就都有了那么一点意思。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能够替你们主持婚礼就好了,”江国庆由衷地说。

想不到他的这句话日后成为了现实,2001年10月的时候,他果然替李秋生和朱清清主持了婚礼,与医院的其他员工一起,共同见证了这对新人由恋爱到恩爱的情感历程。

见李秋生不说话,江国庆以为他不愿意谈一些个人的隐私,便起身走到一旁,换了一个话题,低声问:“刚才他进来之后,对你说什么了?”

李秋生知道江国庆是问刚才他和刘文辉的事,他想了一下,回答说:“也没什么,他只问什么时候能够说得好!”

江国庆有些歉意地望着李秋生,实际上刚才刘文辉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只是不想睁开眼睛,他们两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拍了拍李秋生的肩膀,说:“文辉他就是不注意说话的口气,老是那么冲,你也别往心里去,回头我要好好讲讲他!”

李秋生微微笑了一下,继续忙他手中的活,他确实没有往心里去。人生在世几十年,要是什么事情都那么计较的话,会活得很累的。

江国庆看着李秋生小心而又仔细地工作着,露出满意的神色。当初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就被这个年轻人眼中充满的自信所折服,事实也证明,李秋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技术人才。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将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拉长,从背后看上去,他们就像两个亲密无间的兄弟。

在江国庆的心中,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兄弟或姐妹。他刚要起身,身上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又是一个陌生号码。他走到一旁,摁下接听键,里面传出他上次听过的声音。

“江老板,日子过得还好吧?”那个人说。

江国庆说:“老兄,你终于打电话来了,两天没有听到你的声音,我还怪想你的。你想整死我江国庆,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那个人呵呵地笑着:“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慢慢玩下去!”

江国庆说:“好啊!不过麻烦你告诉你老板,大家好歹也是熟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到时候撕破脸,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接着传来声音:“你好像已经知道是谁跟你过不去了?”

“可以这么说,”江国庆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那头就挂线了。

在修理机器的李秋生抬起头来,问道:“江总,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江国庆怅然地摇头,虽然肯定那个要整死他的人是他的熟人,但无法确定是谁,也不知道怎么去查。

那个人在暗处,他在明处,根本无从知道那个人下一步会用什么方法来整他。他似乎就像砧板上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想转让医院的风声已经放出去了,可是这两人都没有人打电话给他谈接手的时候。

也许想接手的人在等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