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静娴搬回赖家居住不久,赖江涛的妈妈深夜突发大面积心肌梗死。当天曹静娴因公事去了祁北县,顺便在母亲那里住了一夜,赖副书记也有应酬,餐饮之后的活动内容特别丰富,所以回家来已经后半夜了。他的老伴儿发病时跟前没人,所以没来得及送医就一命呜呼了。曹静娴在赖家的身份是前儿媳,所以在“前婆母”的丧仪上无论怎样表现都有点儿不尴不尬。
赖夫人去世以后,她和那个身居高位的“前公公”孤男寡女同住在一套小别墅里更显得不尴不尬。因为都是忙人,赖副书记和曹静娴大半不在家吃饭,所以也没有请保姆、雇厨娘的必要,家中没有第三个人,“前公公”和“前儿媳妇”在旷大的房子里单独相处成为常态,双方都觉得这似乎不是一回事儿,但故意躲开仿佛也不对。赖副书记有一次对曹静娴说:“那娘俩都不在了,你我就像父女一样,你回家来不要觉得别扭。你要是更愿意独处,咱家房子多,你也有更多选择的余地。”曹静娴说:“我没有觉得别扭呀,挺好的。您是长辈,您更应该洒脱一些。”曹静娴倒也想把这位“前公公”当成父辈对待,但毕竟没有骨肉亲情,况且对方身上有一种因为担任重要领导职务而形成的气场,让曹静娴时时处处感受到一种压迫感。
还是赶紧找个合适的男友成家吧。有两个人在一起,也许能承受得了来自“前公公”的那种无形的威压,也许能在这个家里反客为主,占据更多的主动。曹静娴想。
美貌无论如何是先天性的资源,是漂亮女性与生俱来的一种优势。赖江涛死了以后,曹静娴身后不乏或明或暗的追求者。她搬到赖家居住,将一些勇气不足的追求者挡在门外,但也有勇往直前不屈不挠的,其中有两位都让曹静娴有点动心,眼下正拿不定主意要把哪个发展成可以终身依靠的男友甚或老公。
这两个男的一个精明,一个诚厚,一个满嘴跑火车,一个木讷谨言,一个让你觉得嫁给他将来有机会做一个小鸟依人的小女人,一个让你觉得选他做配偶一辈子不用担心丈夫不忠。要说好嘛都好,而且从各个方面看都各具特色互有千秋,但究竟选哪一个曹静娴竟然久久拿不定主意,正所谓“瓜园选瓜,挑得眼花”。选了哪一个都觉得不踏实,放弃哪一个都觉得遗憾。
精明的那一个名叫白俊,是与曹静娴在同一栋楼里办公、相邻的另一部门的科长。小伙子三十岁刚过,身高一米八零以上,五官端正棱角分明。学历为在职进修的研究生,当初和曹静娴上同一所大学,只不过比她早毕业两年,算是学兄。此人谈过多次恋爱,因为他对女朋友比较挑剔,所以往往弄得高不成低不就,也有过短暂婚史,结婚一年多又离了,没有小孩。自从曹静娴开始在机关大楼里出没,白俊就盯上她了,后来眼睁睁看着曹静娴成为市委副书记家的儿媳,只能暗自扼腕长叹。不料曹静娴的第一任老公短命,赖江涛死后,白俊觉得机会又来了,所以赶紧把身边所有的女孩赶开,集中精力在曹静娴身上做文章。白俊向女孩发动进攻的手段也十分了得。请吃请喝请玩根本不在话下,时不时有很得体而又能打动女孩芳心的礼物相赠,还能经常以绅士或者奴仆的身份及时出现在女孩需要帮助的重要关口。所以,曹静娴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就在两个人相互有了好感,曹静娴表示愿意和白俊继续交往以加深了解的时候,她突然决定搬回赖江涛家去住。白俊对这件事不可能不往心里去,但却没有站出来明确表示反对,而是以静制动,静观其变,等待时机,再作它图。
“我知道你搬到赖家去住并非主动,我不仅体谅你的难处,而且理解赖副书记夫妇的企图心。你自己拿主意吧,唯一不变的是我对你炽烈的爱!”白俊甜言蜜语说。
诚厚的另一个名叫仇陋,上班的空间距离更接近曹静娴,是她同一个部门的主办科员,虽无显赫的行政职务,专业技术职务却早早晋升了中级,原因是他参加工作时已经硕士研究生毕业,当下在职进修博士课程,不久的将来弄个高级技术职务问题不大。仇陋和白俊年龄差不多,但论长相比后者有差距,主要是个头矮了将近10公分,相貌显得敦厚,但不够俊朗。仇陋最大的特点是执着,工作上永远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虽说身处党政机关却不善钻营,但专业领域里肯定会是永远的领头羊,甚至会有大的造诣,这一点他身边的人从不怀疑。追女孩也一样,在曹静娴之前他只谈过一个女朋友,是在大学阶段,发生感情碰撞之后他痴迷地了得,直至人家移情别恋了他还无法割舍,弄得到了工作岗位以后谈女色变,从不对身边的女孩动心。不知不觉好几年过去了,也许是仇陋心中的创痛逐渐平复,也许是曹静娴的美貌杀伤力太强,不知怎的小伙子迟暮的心弦被拨动了,自从曹静娴重新成为单身,仇陋就对她发动了不依不饶的进攻。
执着的男人有时招人烦,但执着的爱又是女孩难以抵御的,况且仇陋给曹静娴的印象是只要他瞅准的事,没有办不成的。曹静娴并不想拒绝仇陋,她要把这个执着男孩作为参照物,看看相形之下白俊是不是永远靠得住。她认为,这和脚踩两只船不同,这叫有比较才有鉴别。
对于曹静娴搬到赖家去住,仇陋的反应要比白俊冷淡。他认为曹静娴甘愿去照顾失去儿子的前公婆,是本性善良、有情有义的表现,至于这件事背后有无别的名堂,他没有、也不愿做过多的猜想。
“你想搬到赖家去住,那是你的自由。我如果有幸成为你的另一半,你想做的所有事情都会得到我真诚的、不遗余力的帮助。”仇陋的表白虽然不够甜蜜,但包含着坚定和不可动摇。听了他的话,曹静娴心里踏实。
曹静娴没有忘记她给前公婆所做过的承诺,而且这项承诺附带着一些附加条件。且不说这些附加条件对曹静娴有很强的吸引力,就做人的原则而言,她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答应过的就一定要兑现。
类似于做上门女婿,将来生了孩子不能随父姓,这个条件无论对白俊还是仇陋都是一个严峻考验!
曹静娴先把赖家长辈要让她及其配偶为赖家传宗接代这件事告诉了白俊。说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对方扭头离去的思想准备。
果然,白俊听了觉得这件事十分荒谬,一开始坚决不答应。经过一阵暴跳如雷之后,白俊冷静下来了,问曹静娴:“假如我甘愿和你一起作出牺牲,那么赖家——准确地说就是赖副书记会给咱们开出什么样的交换条件?既然这是一件有悖常理的咄咄怪事,你我不妨把它当做一桩生意,待价而沽,合适了就干,不合适拉倒。”
尽管曹静娴心里也曾把与赖家的妥协看做一桩交易,但白俊来得这么直接,而且从根本上忽略了他们两人之间应有的感情基础,让美女心中不悦。曹静娴冷冷地说:“假如让你来谈这桩‘生意’,你准备开出什么价?”
“生了孩子不能随自己姓,到赖家去相当于做上门女婿,这是多大的牺牲呀,简直是辱没祖宗!就凭这一点,赖家给多大的回报都应该。”
“说具体点,你有什么样的期望值?”
“继承家产啥的就不说了,俗。从我的角度来说,混迹于官场上的人那个不希望在仕途上能有个理想的位置和较快的进步速度?人生苦短,错过了机遇会造成一辈子的遗憾。我想,赖副书记在这方面应该给我提供强有力的帮助,他有这个能量。”
“假如你提出的条件人家做不到,或者干脆是我不愿意把这件事当成一桩生意来做交换,进入赖家只是为了一个承诺,只是学雷锋做好事,你还愿意陪着我共同作出牺牲吗?”
“这,我得好好掂量掂量。”
曹静娴很冷峻地说:“咱俩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我不喜欢生意人。”
仇陋的表现与白俊大相径庭。当曹静娴对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小伙子表态说:“你把这件事说得跟天一样大,在我来说它是小事一桩。我爱你,愿意永远陪伴着你,这就是一切。生不生孩子,生了孩子姓什么,我陪着你做赖副书记的家庭成员,要不要从中得到什么,这些事情有那么重要吗?一切由你来决定。”
这个相貌平平、诚实敦厚的仇陋竟然用几句简单的话语俘获了曹静娴的心。美女当即拿定主意,这辈子就选他了!
曹静娴在选择男朋友的问题上有了主见,她认为应该向赖副书记做汇报,让这位一言九鼎的家长认可她的选择,然后下一步就该考虑重组家庭,开始新的生活了。
曹静娴找个机会,硬着头皮,满面羞涩,十分不好意思地把这件事对“前公公”说了,而且透露她找到了一位愿意“嫁”到赖家、为人诚信可靠的男子,这个人名叫仇陋,是她的同事。
曹静娴根本没有想到,赖副书记听了她的汇报,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喜悦,更没有给予她期待中的首肯,而是吞吞吐吐,云里雾里地说:“这事情嘛,我还没有想好。原来的设想,主要是江涛妈妈的想法,我觉得不一定妥当。静娴你让我再想想,你也再慎重考虑一下,等我们都冷静下来,彻底想清楚了,咱们再慎重决定。”
赖副书记的表现又让曹静娴摸不着头脑了。她心想,当领导的人脑子里渠渠道道就是多,谁知道这位“前公公”又有什么新的想法了?但她又不便追问,因为那样会显得曹静娴没有城府,甚至有点不自重。过后,她心里忐忐忑忑、七上八下的。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演变更让曹静娴觉得不可思议,犹如晴天霹雳突然在她头顶炸响。
有一天,赖副书记在外面有应酬,回家来尚有几分醉意。这个老男人借着酒劲儿,对曹静娴说了一番话:“静娴呀,你上次对我说,你要找个新的男朋友,重新组成一个家庭,而且愿意用你和男友年轻的身体为赖家传宗接代。就冲这一点,我从内心对你表示由衷的感谢。可是这件事我翻来覆去想了,你再找个别的男青年,生的孩子绝对不是赖家的骨血,最多是名义上赖家的后代。假如这样做了,从根本上讲我是在欺骗祖先,对不起赖家的列祖列宗。所以,我的想法变了。我说出来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您说吧。”曹静娴尽管心中狐疑,但她表面上保持了足够的冷静。
“我今年五十多岁,距离花甲之年还有一段距离,作为男人身体还算强壮。你呢,年龄也不小了,二十九,还是三十?而且也有过恋爱史和婚史。我是想,你能不能考虑直接嫁给我,你我做夫妻,将来生出孩子才是真正的赖家骨血呢。现在的社会老夫少妻很多,也很时髦,既符合人的生理需求,也不违反法律法规。倒不是说老伴儿去世,我找不到别的女人,我主要考虑到你已经重新进了赖家的门,就应该继续做赖家的人。再说,你是一个好女孩,长得特别漂亮,说实话,我非常喜欢你。这件事我经过慎重考虑,认为这是最理想的处理方式。当然,你在心理上会有短时间的不适应,但仔细想想,肯定也能够接受。你好好想想吧,静娴。”赖副书记一口气说了出来,但只字未提曹静娴曾经是他儿子的老婆!
曹静娴先一愣,然后哭了。她捂着脸跑了出去,不仅跑出了与“前公公”谈话的房间,而且跑出了赖家的小别墅。
在街上漫无目标地流浪了许久,曹静娴找到了仇陋。她关上仇陋的房间门,扑上去紧紧拥抱了小伙子,流着眼泪说:“仇陋你要了我吧。我把我的身体给你,立即,现在,一时一刻也不要拖延!”
仇陋毫无思想准备,一下子被吓坏了。说:“曹静娴你怎么了?你不是随随便便的人,你说过要把身体珍藏起来,不到新婚之夜不许我染指的。”
曹静娴抱着小伙子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