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门大开,倭军呼啦啦涌了进来,分列左右,恭敬的请出一人,不是影儿是谁。
守门的几个和尚执着齐眉棍哪敢阻拦,其中一个更是被福岛正则一把拎起,“你们的西山大师怎么还不出来,嗯?”
“阿弥陀佛,佛门清净之地,还望各位施主多多体谅,老僧西山,请问有何指教?”
“你就是西山?本将军问你,可有十数个明国人来过寺内?”福岛正则一瞪眼,厉声问道。
“未曾见过。”
福岛正则有意吓他一下,又将刚才的小和尚高高举起,“老秃驴,你最好乖乖说实话,否则本将军立时将他摔成肉泥!”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何故为难一个孩子。”西山大师直视其双目,丝毫不惧。
福岛正则见状只好悻悻的将小和尚放下,环视一遭,大声令道,“你们都给本将军听好了,若是见了有明国人入寺或经过,必须立马去城内将军府报予我,敢有不从,本将军洗了你这普贤寺!”寺内众僧敢怒不敢言。
硬的用完了,影儿款款而出,对着西山大师先施一礼,让大师很是诧异,“姑娘这是…”
“方才我东瀛福岛将军许是惊到了诸位高僧,小女子先赔个不是。”说着身后转出三五个托盘,上覆红纱,“区区香火钱,不成敬意。”
揭开一看,满满的黄金,足有数百两之多,时局混乱,这可是硕大的普贤寺一年也集不得的,西山大师双手合十,“姑娘好意老僧心领了,只是这礼太重了些,寺里的菩萨怕是无福消受。”
福岛正则刚要火起,被影儿按住,“大师莫要多想,我东瀛诚心与朝鲜修善,知晓这佛堂寺院在贵邦君民心中的地位,自然懂得敬畏,更无意冒犯,况小女久闻贵寺的《八万大藏经》乃无价之宝,得空还想向大师请教,望大师成全。”西山大师只好吩咐弟子收了。
“如此小女便不再叨扰诸位高僧…”刚说到这,影儿猛地抬头,感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不等福岛发问,几个纵身,三两下消失在众人眼中。
大师刚要去追,“都不要乱动!”福岛一令既出,众军将僧人们围住,动弹不得。
来到后院老桑树下,影儿兀自站定,“都出来吧!”房门一开,屋内的十几个鱼贯而出,将影儿圈在中间。
“我知道你也在。”影儿丝毫不乱,负手说了一句。
躲在树上的亭儿只好咧咧嘴,一个翻身落下。
“好俊的女子。”雪儿忍不住赞了一句,心说自愧不如。
“看这情形,你便是倭贼口中言及的少主人吧。”林善渊说着长剑一挺,“既然送上门来,老夫便不客气了,也为我华山死去的弟子报仇!”众人跃跃欲试。
“林长老且慢!”亭儿下意识的伸手,挡在影儿身前,又觉不妥,“我…我只是觉得有些仗势欺人。”说的大伙儿莫名其妙。
“此乃天赐良机,团帅休要被这妖女的美色迷了心智!”静虚道长好意提醒,臊的亭儿满脸通红,影儿定定的看着他,只是无语。
雪儿冰雪聪明,眼见于此,又想起之前跟众姐妹一起时提到的东瀛女子,心如明镜一般,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们先回屋等着吧,小白脸哥哥自有分寸。”
不由分说转身回了,三个公子也听风扬絮念叨过亭儿的往事,识趣的跟了进去,只剩几个老顽固怒目不退。
“团帅,你还在等什么?莫要忘了她的身份!”静虚道长仍是喊了一句,只是脚下未动。
一侧的林善渊可就管不得这许多了,长剑一挺,破风而去。
影儿却是一动不动,眼见剑尖就要抵到眉头,“当”的一声,亭儿还是出手磕开了,一下把众人惊得一愣,“这…”
“各位前辈,晚辈…晚辈后续自会给个解释,还望勿怪。”已憋红了脸。
“此间聒噪!”影儿见状只说了一句,便抽身而去,亭儿随后,留下静虚道长一声叹息,“走吧走吧,看这身法,我们是追不上的,唉…”
拉着林善渊等人回了屋,讨论起影儿究竟是何许高人,与亭儿又是什么关系,雪儿俨然一副老学究的姿态端坐正中,娓娓道来…
“原来我武林中先前发生的事也是这恶女子指使?可恨方才出手慢了些!”一听又是静虚道长在骂骂咧咧。
“道长莫要过早的决断,这我只是听楼姐姐闲聊时提起的,算是推测,可不能冤枉了好人。”雪儿一想到亭儿,鬼使神差的辩解道。
“是与不是,等哪天擒到她定要问个究竟,”林善渊轻捋长须,“团帅啊团帅,怕是到时候…”没有接着往下说,众人心神领会。
“大是大非面前,小白脸哥哥心中当是明了的,我们不必揪心。”话虽如此,雪儿仍是忍不住浮想联翩,女儿的心事最是让人捉摸不透。
“我说列位,在这枯坐可真急死,听着前院来了不少倭贼,何不趁此机会杀他个熊的,也好为死去的弟子们报仇!”静虚道长怒火难平,跳将起来暴喝一句,剩余的两个武当门人就要夺门而出。
“道长稍安勿躁,至少也要等团帅回来才好决断。”林善渊上前安抚。
“林长老说的不错,眼下西山大师未归,估摸着行动不便,我们若是贸然行事,会连累这满寺的僧众,这样罪过可就大了…”财神姜叔远一席话,总算是见了效。
“也不知道李大帅、楼姑娘那里是否顺利,此番我等武林人援朝,一来是为了行走大人,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是大伙儿的爱国之心!”待都坐下,姜叔远接着说道,“哪怕你我日后埋在异国,这何尝又不是一种豪迈?呵呵…”
这一番话,勾起了在座众人的**,先前吃败仗的阴云一扫而空,“对!跟着团帅,多杀倭贼!”几个年轻的后生忍不住附和。
“所以…”姜叔远眼睛一眯,“此刻大伙儿安心喝茶,养足了精神,只等行走大人回来,好让倭贼加倍的偿债!”
屋里终于不再争吵,前院的西山大师却是冷汗涔涔。
“老秃驴!”福岛正则瞪眼喊了一声,“我劝你好好想个清楚,一会儿少主人若是带回来什么消息,你这个破普贤寺怕是再也没了香火!”
西山大师面上虽说平静,可毕竟是全寺上下几千条性命,心中盘算了半晌,就要张口,不想一开始救下的小和尚站了出来。
“这位将军,主持已经言明未见过你们要找的明人,出家人不打诳语!将军若是一心徒造罪孽,佛祖也救不得的。”说完仰头直视福岛正则,丝毫不惧。
西山大师欣慰的点头,回头看看普贤寺的大小僧众,各个临危不退,激动的差点落了泪,“阿弥陀佛,小源说的不错,我普贤寺的香火也不是你说断就能断的…”
福岛正则听了竟然没来由的生出了一丝恐惧,始终也没放下抬起的右手。正是:
是夜逢客至,惊了菩提树。是非善恶自在心,休问度不度?
浩然气长存,视死若无物。点点星火已燎原,再看香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