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门下

第77章 龙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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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自从沈惟敬出使平壤,亭儿与雪儿便自告奋勇前往建州卫女真部,请努尔哈赤驰援辽东。

提到努尔哈赤,亭儿心头无限感慨,这可是未来大明朝的劲敌,可以说大明之亡多半是被此人所致,那李闯王的农民军只是捡了便宜罢了。如今却要向他求救,心中自然五味杂陈,无论如何,先解了当下之困为要。

此时的努尔哈赤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以十三甲胄起兵的穷小子了,自从被明朝封为“龙虎将军”,军势日盛,接连征服建州女真大大小小十余个部落,收拢部众数万,更有费英东、何和礼、扈尔汉、额亦都、安费扬古“五大臣”相助,欲要一统女真各部。

明朝见状,怕其坐大成为心腹之患,暗中掣肘,资助海西女真等各部联合抵抗,以求两虎相争,加之早些年明朝杀了努尔哈赤的祖父、父亲,两者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努尔哈赤一直隐忍不发。故表面上与明朝是主仆,实则相互提防、暗潮涌动。

兆佳城,建州卫境内唯一没有被努尔哈赤征服的城池,经过数日的攻打已是危如累卵,城主宁古带领千余军民誓死抵抗,终于到了强弩之末。

“咳咳…”年过六旬的宁古浑身泥泞、疲惫不堪,肩上的刀伤深可见骨、溃烂化脓,此时靠在城墙,费力的卸下皮甲,看着身后与自己一样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将士,忍不住老泪纵横。

“老夫征战一生,算是到了尽头,死亦无憾了,可你等还年轻,我实在不忍呐,咳咳…”

“城主!”仅存的军士俱是视死如归的神情,天地为之动容。

“事到如今,老夫决议诈降,你等趁机逃出城去,以图后继。若我侥幸杀了努尔哈赤,也算苍天有眼!”军令如山,稍作准备,城头挂起白旗,城门也缓缓打开。

见状,刚过而立之初的努尔哈赤骑在一匹棕红色的战马上神色得意。

细看此人,鼻直而大、面铁而长,因胡俗剃发,只留脑后少许,上下两条、辫结而垂,口髭亦留左右十余茎,余皆镊去。膀大腰圆、十分健硕,一身胡服被紧紧裹在身上,外加一双牛皮马靴,两把弯刀跨腰,背负长臂神弓,真真雄姿英发。

“你们看,宁古这老匹夫也有请降的时候,哈哈……”努尔哈赤拿马鞭一指,对着左右一阵嘲笑。

“酋长必胜!酋长必胜!”虽说被明朝封了龙虎将军,但在女真部落内部,部下仍习惯的称其为酋长。

眼见宁古自缚了双手,骑在马上独自缓缓走了过来,这边都放松了警惕。

额亦都拍马上前,“宁古,你终于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额亦都,你还不配跟我讲话,换努尔哈赤过来!”宁古都没正眼瞧他。

“你!”额亦都暴怒,抽出马刀就要砍下宁古的脑袋,被努尔哈赤喝住。

“宁古,论辈分你还是我的叔父,可惜草原讲究强者为王,你这最后一个城池也要丢了,还有何话讲?”努尔哈赤还算和善。

“若不是你使诈,背地里偷走我的牛羊,让我的儿郎忍饥挨饿,就凭你这几匹劣马,怎敌得过我叶赫部的草原雄鹰!”宁古说完仍是懊悔不已。

“兵不厌诈,只怪你冥顽不化,轻信了一个自认为最可靠的人。多说无用,从此你跟着我,还做兆佳城的城主,如何?”

“罢了罢了,为了我兆佳城的百姓,成王败寇,城主之位不敢奢望,只求能回到生我养我的叶赫河畔了此残生而已,伟大的酋长,请先随我进城吧。”说着让道一边。

“哈哈,好!额亦都,给他松绑,头前带路!”大队人马缓缓开进兆佳城。

眼看就要过了护城河,忽听侧方一声呼喊,“将军且慢!”

两匹快马风驰电掣一般飞奔而来,额亦都、安费扬古二人赶紧护在努尔哈赤身前。

伴着一股扬尘滚滚,勒马而立,正是亭儿、雪儿。

亭儿两人本欲赶往赫图阿拉城,半路听闻努尔哈赤正率部攻打叶赫部兆佳城,于是拐弯直接奔了过来,正赶上努尔哈赤准备进城。

“在下大明辽东大营帐下唐敬亭,奉李大帅之命前来拜见龙虎将军!”说着下马拱手,谦卑有礼。

努尔哈赤很是受用,也赶上心情好,一摆手道,“贵使好眼福,与本将军一起先看看这兆佳城,再聊官事如何啊?”

“将军万不可进城!”亭儿挺身拦住。

“却是为何?”

“方才在下二人绕城而来,见城头之上虽竖白旗,透过城墙的破洞,隐约可见这西城门上的将士隐在暗处、剑拔弩张,而且兆佳城内的百姓匆匆打东门遁走,恐怕此时几是空城,若是诚意归降,怎会如此?”

这些话亭儿纠结了很久,最终决定还是要说的,努尔哈赤也算是个英雄,总不能折在这小小的兆佳城。

扈尔汉听完,拔刀架在宁古的脖子上,“宁古,你要干什么!”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动手!”宁古大喝一声,欲要从怀内取出匕首上前,早被扈尔汉砍下马去。

此时城门之上忽的射出数支响箭,直奔努尔哈赤面门,亭儿眼疾手快,两腿一蹬,挥刀拦了下来。

努尔哈赤大怒,“额亦都,给我进去宰了这些狼崽!”

额亦都得令,引了部下直奔城内,乒乓几声,不多时折回,手里提了几个脑袋,甩在马前,“酋长,全在这了!”

“想不到这老匹夫还留了一手,险些中计!贵使了得啊,眨眼间救我一命,来,随我进城!”经此一事,努尔哈赤自然高看亭儿一眼。

夜晚,草原部落庆功自然粗犷豪迈,支起一座大大的篝火,团团而坐,篝火之上烤满牛羊,加上独酿的奶酒,香气弥漫。

努尔哈赤坐在正中,招呼着部下喝酒吃肉,雪儿很是喜欢这场景,不多时便与性格豪爽的额亦都打成一片,恨不得称兄道弟一般。

“贵使啊,你这妹妹倒像我草原人呐,英气洒脱,本将军很是喜欢,不知是否婚配啊?”努尔哈赤借着酒意,看着雪儿意味深长的问道。

“这个…婚配之事自有我叔父做主,在下却是不得而知啊。”亭儿已看出他的心意,想了想,回了一句。

努尔哈赤似是没有听见,仍呆呆的望着雪儿,此时安费扬古过来敬酒才无意中打断,哈哈一笑只当无事。

酒酣饭饱,大伙起身搭成一个圆圈,边跳边唱起祖先的战歌,曲音浑厚绵绵,直波数里之外。兴奋之后,有些便席地而睡,全然不顾酒肉之后的一地腌臜。

夜渐渐安静下来,亭儿两人被安排在稍稍收拾的一顶帐篷内,铺上稻草羊皮,倒也暖和舒适,可亭儿想起努尔哈赤的一番话,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雪儿,睡了吗?”

雪儿喝了不少酒,又跟亭儿睡在一个帐篷里,有点紧张,听到问话,忙答道,“没…没呢。”

“哦,你长这么大,可曾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实在不知如何开口,亭儿想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那边沉默了半晌,“小白脸哥哥今日是怎么了,为何有此一问?”

“这个…唉!”亭儿当下心一横,“方才席间,龙虎将军对你有意,向我问起此事。”

“哥哥如何答他?”

“我只说不知,此事需要叔父做主。”

一向心高气傲、天不怕地不怕的雪儿竟然把头埋进羊皮里抽涕起来,可把亭儿吓了一跳,赶忙起身来到床前,想碰又不敢,过了一会听到没了声响才小心问道,“妹妹没事吧?”

“要你管!”雪儿探出脑袋,喊了一句,转身不再理他。

亭儿莫名其妙,悻悻的回到自己**躺下,一夜又是辗转难眠。真是:

女儿心似水,无缘自落泪。郎若有意便去猜,莫要事后悔。

有话和盘出,休藏花中蕊。妾已将心向明月,只盼君来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