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扎着爬出水面,在月色照耀的冷凉沙滩上看见浑身湿透的少女。
她低着头,被海水浸透的长发从额前下雨似的滴落成串的水珠。脚下的鞋子也有一只不翼而飞,使得她只能赤/**一只足站在沿岸的沙滩。
“…送我回去。”
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像奋力游出海面却发现外面没那么美好的人鱼公主。
我只能看到她阴影下晦暗不清的面容。她的声音冷得近乎绝望:“…我说,送我回去。”
“…我知道了。”
这一刻,我知道这个女孩彻底死了心。
我抓住她冰冷的还在颤抖的手,开始闭上眼睛定位回去的坐标。
“我好想吃糖…”她回握住我的手,紧紧地,力气大得可怕,“…不要柠檬味…再也不要了——你选择了他们,对吗?”
我只能拉着她转移到她的房间门外,“你多休息休息吧,我会自己去找J的。”
她沉默不语,缓缓走回房间。
然后,把我关在门外。
*
我找到J的时候他还在议事厅里,正坐在玻璃阶梯上的座椅上,手里翻阅着一本书。
那本书的封面呈黑色,上面绘着日轻风满满的三个少年。
——是那本被他还给我的书。
他单手托着侧脸,手指滑过书上纸页的文字,在我进来时轻声念诵出来。
?他在很早以前中了诅咒,那时他还是意气风发身心皆骄傲张扬的少年,坚信世界都会因他而改变。
但这个世界最后一位还残留在大地的神明诅咒了他,死亡与厄难的女神决心要这个骄傲的少年遭受折磨和苦难,她亲吻他的面颊,用最后的力量种下诅咒。
“你将会得到和这个世界同等的寿命。而在此期间,你每活一天,你对渴望之物的渴求就更浓烈一倍。”
他的骄傲被打碎,他的意气风发都消散。
他痛苦万分,内心的欲望一天比一天浓烈。
直至将他吞没。】
男人的声音停顿,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脸上浮起悲悯温和的笑容:“…我一直很喜欢你笔下的这个角色,伊甸。你还记得他的渴求之物是什么吗?”
我面不改色:“那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你是他的原型。”
过去的我给了提示,说过这本书是为了嘲笑讥讽J而写。他告诉我若想要知道J的目的,只需要看这本书便大概能够知晓。
所以,毫无疑问他应该是用书里的某个角色的经历来暗喻。
J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不用装了,伊甸。我知道你已经忘记这本书讲了什么。”
“不过,我现在心情很好,所以我愿意为你解惑。”
他微笑着,“是【家乡】。他渴求之物,是昔日的故乡,是回不去的故乡。”
——回不去的…故乡?
我因这个关键词愣了一愣,他随即将手里的书扔了过来,“你今天找我的目的并不在此,剩下的就还是自己回去看吧——那么,你是为什么带着怒气而来呢?”
“您可真会装傻明知故问,”我接过书,对此很有些无语,“我可不知道您是这么玩不起的人,这明明是我们两人的争斗,为什么要把由依扯进来?”
“哎呀,难道你能始终不让他们知晓吗?他们不是迟早会知道的吗?”
他挂着可恶的笑容,“我只是稍微加快了点速度而已啊。”
“我会自己决定什么时候让他们知道,”我有些压抑不住愤怒了,“你不该多管闲事。你知道我可以和你鱼死网破的。”
大不了就让那位在这个世界再度复活。
那时世界会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们这两个小偷都不会有好下场就是了。
这人脸上的碍眼笑容终于消失了。
“这不由你控制,伊甸。”他说,神情平淡近乎冷漠,“你没法控制他们,就算你成为一个事事操心且十足溺爱的大家长也没用,他们是人,会自主思考行动的人。”
“就像当初你和我谁也没想到会有人误入那个实验室。”
我过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真的有人过去误入过那里!是谁?ta都看到了知道了些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的。”
男人冷漠地回答:“既然ta没有告诉你,那就说明ta不愿意让你知道。你看,你确实控制不了他们。那些多余的操心也不过是让你变得脆弱的阻碍——比起现在的你,还是没失忆的你更让我觉得是棘手的对手。”
“真遗憾你们是同一个人。”
他说,“真奇怪你们居然是同一个人。”
“是吗?”我冷笑,“那可真是遗憾呢。看来过去的我和你关系的确挺不错,你们的交易一定让双方都很满意吧。”
他神情不变:“只是遵守了交易的互利互惠原则罢了。”
“那可真不好意思,我失忆了就把交易给忘记了呢。”
我开始厌烦再和他继续争辩,“所以若是我后面做了什么破坏你们交易的事,可千万要多包容包容啊。”
他微笑:“那是自然。”
我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这里。
“在下一次让我去那个地方之前,我希望能够不再看见您。”
他的声音挤出身后渐渐合上的门——“做不到哦,我这几天可是会接受一些媒体的采访。上财经新闻的那种。”
我对此只能回以国际通用友好手势。
*
?“我和你们不一样,”勇者们的小队已经彻底消散,他们曾经互相扒对方马甲,用来自家乡的那些只有他们能听懂的话来吐槽对方。但现在,他们其中的一个与另外两人成了死敌。
法师从来都神秘莫测,身上的秘密一个接一个,可那又有什么呢?他们中不是还有一个魔王混在里面吗?
但法师和他们不一样。
“你们可以适应这里,可以不再那么强烈地渴望回去。”
魔王的灵魂本就属于这个世界,他只是多了一段在另一个奇异世界的记忆而已。
勇者则在另一个世界被家人伤害得伤痕累累,他宁愿选择这个将他治愈的世界。
可法师不一样。
“我无时无刻不在疯狂地渴望回去,从千年之前的诅咒之日那天起。每过一天,这份渴望便增值一倍…愈发浓烈地炙烤着我的灵魂。”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