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言收回了手机。
“这下可有些棘手了。”他看着面前的女孩,“怎么办?那家伙说的没错,我们是否有不惜杀死一个人也要阻止J的觉悟?”
林挽歌抖了抖唇:“我不知道。”
“我们只是想救大家,”她又强调了一句,“我没想过要杀人。”
“所以啊,我才说敌人很狡猾。”
哲言把手机放回兜里,语气有些故作轻松:“你看,大人们就是这么喜欢破坏童话。他们远比我们想象的更肮脏阴暗。”
林挽歌没有理他。
她开始焦虑地咬起了手指的指甲,“别给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了,那个人怎么说?之前那个怪异梦境的事就是他搞的吧,你那天从他那里知道的就是这个吧?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没法确定。”
哲言耸了耸肩,“而且,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太把那个人当做自己人比较好。某位伟人说得对,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们还是不要过于依赖那个人比较好。”
他走上前来一步,把手里的一张纸递给林挽歌。
“他让我预约的,说我们可以先解决这里的问题。至于陈柱,暂时别让安宇知道。相信我,那孩子是不会希望陈柱又躺回医院的。”
林挽歌低下头,看向手里的纸。
是张纸质的门票,做工很简洁,但纸张的质量很不错。
“…桃源乡美术展…?这是什么?”
“是明天会举办的一场画展,来的都是些圈子里小有名气的画家。”哲言说着又忍不住笑了笑,“说起来也挺有趣,我本来以为这种有着门槛的展览只有少数圈子里的爱好者才会感兴趣呢,结果昨天抢票时还花了我不少精力呢。”
最后还是用钞能力解决的。
转卖票的人还古怪地问了他一句“你也是那个什么林大神的粉丝?”
哲言格外莫名其妙,到后来又去查了查才知道这次画展也邀请了某个网络上有名的画手,他的粉丝硬是把本来只是提门槛走形式的低价票给炒高了好几倍。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感叹:“这年头果然当什么都不如明星网红吃香。对于粉丝而言,偶像随手画的画想必也可以拳打蒙娜丽莎脚踢呐喊吧。”
林挽歌对这些不感兴趣。
她只甩了甩手上的票,“安宇那里有吗?我们明天还得上课。”
“请假呗,”哲言无所谓地说,“反正都已经开始复习了,又不用学新课。少上几节课也没问题。票安宇也有,我等会给他。”
而且成绩好的学生总是有特权,就是请病假都比一般学生请的更轻松容易。
“我就算了,你和安宇一块请假?”林挽歌扯了扯嘴角。“确定老师会信你?”
“就说我传染给安宇了呗,反正我俩坐一块还住一块。”
敲定了结果的哲言在离开前又停了下来,“另外,我觉得你最好预先做好心理准备。我看到了点碎片,你那个妹妹会在那场画展里。”
“…!你说什么?!”
“好了,要上课了,我得回医务室躺着了,免得班长没看到我人在,那我可得被收拾一顿了。”
哲言挥手打断了想要追问的林挽歌,笑容轻佻又欠揍,“有什么要问的还是回去再说吧,这里蚊子太多了点。”
林挽歌于是停下脚步,放弃了追上去。
“下次你再这样说话吊半截,”她宣布着,“我就揍死你。”
等找到医务室躺在病**时,哲言才稍微放松了点。
和安宇林挽歌不同,作为【残次品】的特征在他身上体现的格外明显。据把他和林挽歌救回来的顾先生所说,他当时情况十分危险,几乎是快要死掉的程度。
就连活下来都是奇迹中的奇迹。
没办法,他的能力本就是一种堪称作弊的、放在其他世界里甚至能成为禁忌的存在,对身体和精神的负担本来就很沉重。何况他还算不上适配的幸运儿,能从反噬和排斥中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
所以他的身体素质差得简直令人发指。
现在是多亏有林挽歌的能力,他才勉强恢复到看上去只是有点体力弱鸡了些,否则,他都可能和曾经的陈柱一样只能靠营养液吊命了。
……他曾经体会过那种感觉的。
在林挽歌还不能顺畅使用自己能力的时候,他曾经在病**与呼吸机以及其他各种医疗设备度过了相当漫长的时间。
漫长得,他现在回想起来时还会惊异他居然能够忍受住那段时间的屈辱。
但他现在还是时不时会感到头痛欲裂,未来的画面在眼前不断切换,混淆着他的认知,使他有时都没发分清自己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未来】还是【过去】。
林挽歌的能力只能缓解他的头痛,却无法根治。
所以他还是学会在自己身上常备止痛药和一定的助眠药物。
因此,他能够理解陈柱眼里的兴奋与希望。
当一个人呼吸够了医院里充盈消毒水气味的空气时,他便会连外界空气中的尘埃与烟灰都能贪婪地吮吸入肺。
他并不想让陈柱回到医院。
他不想让陈柱变回尸体。
正如他曾如此害怕自己就那么在病**变作僵硬腐烂的尸体般。
“…我信不过你。”他低低地自语着,“我看得到的,一直都看得到。”
“我被你杀死的画面。”
不属于自身的疾病被转移进血肉中,顺着血管流通身体各地。
他浑身疼得要死,在地上丑陋地翻滚着,几次举起手中的水果刀,颤抖着手也始终无法将它捅进心脏。
对死亡的恐惧和被无数涌进身体的病痛在互相撕扯着争斗,几乎快把他撕碎。
而那个人,坐在椅子上,正微笑地看着他的丑态。
看着他最终战胜不了对死亡的恐惧把水果刀抖到地面,又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从肺部挤出来的鲜血咳了满地,像是要把全身的血液都吐出来。
在最后,那个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抓着他的头发,笑容温和:“你看,你的确是个胆小鬼,不是吗?”
——然后他便就此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