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嘟嘟回到家中,双亲和姐姐们均已入睡;第二天一早,家人们还没醒来,嘟嘟便起床出门,前往海龟爷爷的潮汐乐器行。
嘟嘟可是家里出了名的懒觉大王,但为了自己的梦想,更是不被家人看扁,她居然有这样早起的决心。由此可知,嘟嘟对这次学习才艺的机会既期待又充满了无限的神往和憧憬。
就在嘟嘟赶路时,霞光穿透金色蔚蓝的水面,照到其正游动摆尾的背脊,温暖的晨曦熨斗般烫平她的身体。
嘟嘟摆动飘带似的胸鳍,开心地跳出水面,仿佛鲤鱼跃龙门,这是她内心表达尽兴欢愉时最为放肆的举动,但也是被双亲看作是最没有神仙鱼家族淑女气质的浪**。
太阳从海天交接的天际处夺目升起,这是嘟嘟第一次看到如此绝美的日出,仿佛爆发的火山从海平面喷薄而出。嘟嘟忍不住再次鲤鱼跃龙门,她抬起胸鳍够向天空的高度,那正是其心目中梦想的位置,虽然看似高不可攀,但只要努力向上腾跃,就有可能距离梦想更近一步。
“这可真是崭新的一天啊!”嘟嘟的心里充满了期待,便加速冲潮汐乐器行游去,她感觉浑身皆涌动着力量。
嘟嘟来到乐器行,阳光以倾斜的角度,悄悄地探进了洞穴,就如同她此时此刻小心翼翼的举动:“海龟爷爷,我来了!”
但整个洞穴内悄无声息,嘟嘟便将身体稍稍前探,她听到了微弱的鼾声,“咕噜”一响呛住了喉咙。
嘟嘟着急,她回想起昨天海龟爷爷精神不济的样子,以为老者有什么麻烦,便立马摆动身子,来到洞穴的深处,各种各样的乐器宛如活物,发出了灵光般柔和的淡意,将洞内映出绮梦的色彩。
嘟嘟游过一排排的展示架,是在寻找海龟爷爷的身影。但她在架子前或朝上游去亦或放低了身姿,但始终都没有看到海龟爷爷在哪儿。好在那鼾声仿佛一根若有若无的细线,正牵引嘟嘟朝往正确的方向缓缓靠近;当听闻那鼾声扩音器般放大,嘟嘟就知道自己游对了方位。
随着那根“细线”逐渐收拢,嘟嘟发现自己来到乐器行的最深处,原本被摆放在洞穴中央的那只龟鼓,其身边并排着另一只龟壳——两只龟壳光溜沉默得就像是一对黛青色的花岗岩。
那鼾声正从这其中一只龟壳内轻轻传出,嘟嘟察觉心底涌现出一阵感动,因为她正游到俯瞰龟壳的高度,可见海龟奶奶的身边正酣睡着她深爱着的丈夫。
嘟嘟放下心来,用胸鳍按了按心口,海龟爷爷瞧似没事,只是还没醒过来罢了!嘟嘟不便打搅海龟爷爷的美梦,因而静待一侧,但她醒得太早,感觉到有些犯困。
突然,嘟嘟察觉水流的冲击,那是潮汐引力的涌动,她被游动的水流摇醒,便本能地聚焦眼睛的光圈,由于受到满潮迎浪的来袭,其耳边的龟鼓轻灵一响,仿佛是海龟奶奶的笑声,犹似跃动的水珠正冲击嘟嘟的听觉系统,以致其耳石间回响着潮汐与海浪的声势。
嘟嘟吓了一大跳,她预感即将有什么事情发生,便环顾洞穴内的情况,在满潮流势的催动下,仿佛唤醒了沉睡一夜的各类乐器,先是低吟宛若溪水似的潺潺鸣奏,随而那流动的声势仿佛大江大河,进而随着满潮的澎湃涌动,乐器行演奏起了一曲交响乐的大合唱,嘟嘟被这气势磅礴的乐音给震慑住了,她感觉自己的心灵与之共振:那是风的声音、海的呼喊、太阳的温暖、月光的皎洁、地球的长叹、星辰的变化,是海底生灵们的凝思和冥想……仿佛一切生命的魂灵合奏,铸就了这梦想的大合唱,是生命最为原始的动力,也是宇宙最为华彩瑰丽的乐章。
嘟嘟竟是有些感动,止不住的泪水长流,她一上午便在这潮汐的聆听中度过。但海龟爷爷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他将四肢龟缩在硬壳的两侧,轻轻的鼾声犹似水滴,便消融在了大海之中。
嘟嘟逐渐有些不耐烦,已经没有早上赶来时的那种忐忑与紧张,则是摆动着尾巴在展示架前徜徉地游动。她不时望向海龟爷爷沉睡的方向,那两块稳若磐石的龟壳纹丝不动,就像是凝固在了时间的缝隙。
太阳西沉时,海龟爷爷才慢慢醒来,嘟嘟时刻观察对方的动向,当看到最深处的影子一晃,便急忙迎了过去。
“海龟爷爷,您总算醒了!”
“啊!是嘟嘟啊!”海龟爷爷伸长脖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才想起昨天跟嘟嘟之间的那个约定:“你来多久了?”
嘟嘟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便仰脸骄傲地回答:“我从一早就来了,一直等您到现在。”
海龟爷爷问道:“那你今天都学会了什么?”
“学会什么?”嘟嘟不明白:“我什么都没学会呀!您刚刚才醒来。”
“看来,你来得还不够早!”海龟爷爷失望地摇头:“明天,你提前一个小时来。”
“为什么?”提前一个小时,那就是早上六点。
海龟爷爷没有给出任何的解释,而是摁响了身边的龟鼓,向他的学生下逐客令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不然——你的家人一定很担心。”
嘟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没有打搅海龟爷爷睡觉啊!而是安静地等待对方醒来,一直等到天都黑透了,却是遭到这样的待遇,这让她感到既委屈又疑惑。
嘟嘟朝出夜归,回到家的附近,正见刀仔相伴那株夜光草独自练舞,她本想绕道游走,但小伙伴眼尖,抬目望见嘟嘟,便面朝她游了过去。
“嘟嘟,你怎么样?”刀仔偏斜着身子关切道:“今天,海龟爷爷都教了你什么?”
嘟嘟难过地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教,还教训了我一顿。”
“教训你?”刀仔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嘟嘟愈加失落的表情,倘若她能知道原因,也就不会如此难过了。
“海龟爷爷多少岁了?”刀仔进一步追问。
“嗯!’嘟嘟记起海龟爷爷提到他的老伴是在去年的一百岁过世:“应该至少有一百岁了!”
“一百岁?”刀仔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他一定是老颠东,才会胡乱教训你。”
尽管嘟嘟对海龟爷爷的举动不满,也不知晓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但她绝不容忍小伙伴对老者不敬:“刀仔,你不能这么说海龟爷爷。”
“那好吧!”刀仔扭动着身体:“嘟嘟,你说好陪我一起练舞。”
“对不起!刀仔——”嘟嘟无精打采道:“我今天实在没心情陪你,我要好好地想想——海龟爷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好吧!”刀仔惋惜地回答:“那我自己练习好了,反正我也独自练习惯了!”
刀仔目送嘟嘟离开的背影,便跟那株夜光草再次合舞,他们正相互配合地表演着一曲双魂之舞。
(贰)
这天的早潮来得有点儿晚,早上七点,嘟嘟感觉水流的冲击,这才姗姗地醒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卧室的贝壳钟,惊得背鳍炸挺,耸成一立船帆,便摆动着尾鳍似的桨舵,风风火火地冲出了房间。
母亲正在准备丰盛的早餐,见小女儿气急火燎地刮过,便面色奇怪道:“嘟嘟,你去哪儿?”
“不行,不行!”嘟嘟着急道:“我快迟到了,快迟到了!”
母亲越发惊诧:“什么快迟到了?”
嘟嘟已经冲刺了一百来米,这才回过神她已经迟到了,海龟爷爷肯定很生气。
嘟嘟气喘吁吁地来到潮汐乐器行,晨曦的光线正以倾斜的角度,照亮了洞穴附近的粼粼水光。嘟嘟担心海龟爷爷已经醒了,她将身体小心翼翼地前探,但整个洞穴内则是悄无声息,就连轻微的鼾声都没有传出。
这让嘟嘟更加感到担心,海龟爷爷该不会正拿着戒尺,虎视眈眈地等候着她的到来。
嘟嘟轻轻扭动着身子,游进乐器行的肚腹,还是像前一天那样——各种各样的乐器宛如活物,发出了灵光般柔和的淡意,将洞内映出绮梦的色彩。
嘟嘟游过一排排的展示架,是在寻找海龟爷爷的身影;终于,她感受到那根若有若无的细线,正牵引嘟嘟朝往洞穴深处游去。
还是昨天的位置——嘟嘟来到乐器行的最深处,海龟爷爷跟他心爱的“妻子”,并排像是一对光溜沉默、黛青色的花岗岩。那鼾声正从其中一块“花岗岩”吹泡泡般呼出。
“幸好,幸好!”嘟嘟用胸鳍拍了拍砰砰乱跳的心口:幸亏海龟爷爷还没有醒来。
嘟嘟稍稍地缓过气,便装作已经来了很久,她在一列列的展示架前徘徊,这里拨拨,那里碰碰,因而发出清越的声响,就算没有演奏的基础,嘟嘟也觉得这乐声好听。
起初,嘟嘟担心会吵醒海龟爷爷,动作难免轻柔缓慢,但她发现完全没事,似乎就算将这所有的乐器同时奏响,海龟爷爷伴着他的鼾声都不会醒来。
对啊!嘟嘟回过神思:昨天满潮时,整个乐器行演奏起了一曲交响乐的大合唱,嘟嘟被这气势磅礴的乐音给震慑住了,但海龟爷爷没被震醒。也许,真像刀仔说的那样:海龟爷爷老颠东了。
嘟嘟眼见那些小鱼小虾在海螺的乐器内游进游出,或是在鱼骨制成的鱼琴前捉迷藏,她便游入一只水母制作的打击鼓。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声音仿佛流动加速,嘟嘟能听到水流撩拨耳石的“嗡嗡”声,在其耳朵里形成了低沉美妙的乐音,就像是闷雷以天空作鼓,从而撞击出闪电的音域,那是连接着心率般的身体动感。
这天,嘟嘟不光听到了满潮时,海水对各类乐器的交响演奏,也听到了大海于落潮时,全然不同的另一种舒缓且从容的交响乐声。原来,这交响乐不光是澎湃**,还有细水长流的轻柔温婉,以及两者之间那些或高频亦低语的不同鼓点,或是不同乐器之间和谐默契朗朗的铮铮乐章。
还是太阳西沉,同样的时间点,海龟爷爷醒了过来,他左右张望没有看到嘟嘟,以为这孩子因为退缩没来,正在摇头遗憾时,一只打击鼓由内自外发出鼓点般密集的乐声。海龟爷爷的面色一惊,便划动四肢游了过去,正见嘟嘟用脑袋撞击薄膜似的乐鼓外壳。
嘟嘟感受水流的变化,探头望见了海龟爷爷,她展露开心的笑容道:“海龟爷爷,您总算醒了!”
“原来你在这儿啊!”海龟爷爷露出满意的笑容:“嘟嘟,你今天什么时候来的?”
嘟嘟转动着眼睛,原本是想要撒谎,但见海龟爷爷凑近的眼神,她将谎言如鲠在喉,便老实稳妥地交代:“我——我今天迟到了!”
海龟爷爷倒是一点也没感到意外:“迟到了多久?”
“迟——迟到了半个来小时吧!”嘟嘟拖延着语态,眼见对方浑浊的眼睛射出凛冽的质询,连忙更正地回答:“大——大概一个小时!”
海龟爷爷微笑地摇头:“恐怕还不止吧!”
“相对于昨天的标准,我是只迟到了一个小时。”但今天,海龟爷爷可是让嘟嘟提前一个小时来他的潮汐乐器行,如此算来,嘟嘟足足迟到了两个小时。但她立马反应道:“海龟爷爷,您不是睡着了吗?您怎么知道我迟到,甚至迟到了多久?”
海龟爷爷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因为我虽然睡着了,但五感仍旧清明。”
“五感清明?”嘟嘟瘪嘴不明白:“那您是没睡着吗?”
“介于半睡半醒之间吧!”海龟爷爷叹气地回复:“老了,总是睡不踏实。”
嘟嘟小声地不满:“那您还不如起来教我弹奏乐器。”
“我是在教你弹奏乐器啊!”海龟爷爷全无刀仔口中的老颠东,而是清楚地听到嘟嘟的自言自语,这惊得她表情一愣,海龟爷爷却是笑道:“今天,你学会了什么?”
嘟嘟实在闹不明白自己学会了什么,也不知道海龟爷爷到底教了她什么,更不要说教她弹奏乐器。
“学会什么?”嘟嘟委屈道:“我什么都没学会,您现在才醒来啊!”
海龟爷爷再次失望地摇头,只是没有昨天的那般严厉:“看来,你来得还是不够早!明天继续提前一个小时。”
嘟嘟不开心道:“您让我五点钟就来?那我干脆直接住在您这儿好了,好时时接受您的教导。”
海龟爷爷笑了起来:“就算我答应,我的老伴也不答应啊!”
嘟嘟跟随海龟爷爷的目光望向角落里的那把龟鼓,那只乐器正散发出着黛青色的温润光芒,宛如海龟奶奶的嘴角露出了柔和的笑意,是在回答自己的丈夫道:“你就不要为难人家小姑娘了!”
与此同时,洞穴内的光线愈加暗下了一寸,这让海龟爷爷看似如一块石头。
“那好吧!”嘟嘟冲自己加油鼓劲道:“我明天一定会弄清楚——您到底让我学什么。”
海龟爷爷望向嘟嘟倔强离去的背影,面带欣喜的笑容,那是一种看到金子隐隐闪耀的惊喜,只是这粒真金还需要细细地打磨。
“说不定,这孩子真能成大器!是不是啊,老婆子?!”
海龟爷爷游到用妻子制作的那只龟鼓旁,开心地弹奏起了美妙的乐音,整个乐器行都是琴声的笑意,仿佛海浪的鼓点正冲击着四周的岩壁。
海龟爷爷正高唱他写给妻子的一首情歌,但他的声音一点都不苍老沙哑,而是带着浑朴富有感染的力度,以及跟妻子相爱时的那份缱绻深情。
嘟嘟已经游出了乐器行的洞口,她听到身后传来的演奏及歌声,仔细欣赏了一会儿,面容看似若有所思,便继续朝往回家的方向游去。
(叁)
刀仔练习舞蹈心不在焉,他为嘟嘟感到有些担忧,是在担心小伙伴会遭到海龟爷爷的一再刁难。
由于刀仔没有练舞,那株夜光草就像睡着了般,自动熄灭了“舞蹈室”的灯光。
夜色天光透过海面澹澹的水波,嘟嘟游到了小伙伴练舞的附近,她瞪大眼睛,看清楚牡蛎礁的形态,辨别这里正是刀仔的“舞蹈室”,则是黑乎乎地影影绰绰,她没有看到小伙伴练习的身影。
“刀仔——”嘟嘟发出轻声的呼唤:“刀仔,你在哪儿?”
那株夜光草像是被吵醒,路灯似地眨眼亮了起来,照明了方圆一米左右的范围,刀仔正在这范围内立身打盹,其形似一道会隐身的刀片。因刀仔作为刀片鱼身体透明,体态细薄,脸面倒立,他刚才被挡在灭光了的水草背后,自然没被嘟嘟发现。
“路灯”眨眼亮起,刀仔醒了过来,他正在打哈欠,身体犹若吹泡泡般漂浮了起来,其倒立的脸面一眼望见了嘟嘟,立马便清醒了过来。
“刀仔,你今天怎么没练舞啊?”
刀仔快速游到小伙伴的身边:“我在等你呀!”
“你在等我?”嘟嘟惊诧道:“你等我干嘛?”
刀仔迫不及待地询问:“我是想问你——是不是又被海龟爷爷给欺负了?”
“没有啊!”嘟嘟满腹委屈地摇头:“海龟爷爷只是教训了我!”
“那就是被他欺负了呀!”刀仔见小伙伴要辩解,便打断对方的情绪道:“好吧!我知道你要维护你的老师。总之,那个老颠东又教训了你什么?”
嘟嘟瘪嘴地回答:“海龟爷爷可是不老颠东,他的耳朵好着呢!”
“那他都教训了你什么?”刀仔不甘心地追问。
嘟嘟想破头都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说错了什么话:“他明明睡了一整天,天黑才醒来,却问我学会了什么,我自然说自己什么都没学会。”
“对啊!”刀仔点头赞同:“你说的没错啊!”
“我也觉得没错,”嘟嘟得到小伙伴的支持,理直气壮道:“但海龟爷爷说我起得不够早,让我明天提前一个小时去乐器行。”
“他这个怪老头,分明是在刁难你。”刀仔抱不平道:“嘟嘟,从明天开始,你不要去了,还是陪我一起练舞吧?”
“我跳舞又没有天赋。”嘟嘟的眼波突然柔光一闪,似乎聆听到了美好的乐声:“但刀仔,你知道吗?我听到潮汐奏响乐器的声音,就会感觉心潮澎湃,仿佛整个心跳都是那韵律的激**。”
“韵律的激**?”刀仔不明白那是什么感受:“我听不懂你说的这种感觉。”
“大概——”嘟嘟努力搜刮寻找适合的措辞:“就像你沉迷于跳舞时的样子吧!”
“我跳舞时的样子?”刀仔实在想不明白这跳舞跟奏响乐器有什么必然的关联。
“哎呀!我不跟你说了!”嘟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明天我还要早起。”
刀仔心疼小伙伴道:“嘟嘟,你真要去那个老颠东那儿,继续受这窝囊气啊?”
“刀仔,”嘟嘟一脸严肃的表情:“不许你这么说海龟爷爷。”
“好好好,我不说!”刀仔实在拿对方没办法:“反正受气的可是你自己。”
“我真的不能跟你说了!”嘟嘟再次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明天,我一定不能迟到。”
嘟嘟垂头丧气,她也没跟刀仔挥鳍告别,便扭捏回往自己的住处。
原本,嘟嘟以为像前两天那样,一回到家中,家人都睡着,她便溜进和姐姐们的卧室,赶紧睡下早起,明天千万不能迟到。
岂料,嘟嘟刚游进自己的房间,四面八方便眨巴着眼睛,是被家人们逮了个正着,原来大家都没睡啊!
大姐最先游到小妹妹的身边:“嘟嘟,你最近早出晚归,到底都在忙啥?”
“就是!”二姐也是一副数落的表情:“你原来可是最喜欢睡懒觉了,每天日上三竿,才会起床。就连母亲都常说——我们的嘟嘟一旦睡着,恐怕——就连十级海啸也震不醒这个小女儿。”
嘟嘟小声地不服气道:“有这么夸张吗?
“怎么没有?!对了!”母亲还挂记着小女儿今晨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家门:“你今天一早,到底在说什么快迟到了?”
嘟嘟被家人们左右轰炸,更加一脸扭捏的神态,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父亲也在一旁嗔怪:“嘟嘟,你母亲可是担心了你一整天。”
“没什么!”嘟嘟的气息有些不足,便沉默地哑嗓了下去,因为她知道家人肯定不会支持自己学习乐器。
“什么没什么?”大姐用飘带般的胸鳍点了点小妹妹的脑袋:“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二姐附和道:“嘟嘟,你说清楚最近你到底都在忙什么,省得我们和爸妈为你担心。”
“其实——”嘟嘟看了看双亲:“我一早去了海龟爷爷的潮汐乐器行。”
“海龟爷爷?”大姐立马反应道:“你是说建在回乡壁的那间潮汐乐器行?”
“是啊!”嘟嘟转向母亲道:“妈妈,之前我学习才艺是为了参加比赛,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但现在我的目标不同了,我要通过学习某种才艺来认识自己,寻找真我的意义!”
“孩子他爸——”母亲望向丈夫:“这孩子是不是傻了,什么学习某种才艺来认识自己,寻找真我的意义,这都哪跟哪啊!”
“哎呀!”父亲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以为多大的事啊!既然嘟嘟非要学点儿什么,那就由她去吧!说不定,她发现自己没有演奏的天赋,也就自动放弃了。”
“就是!”大姐乐呵呵道:“费那个劲儿,倒不如睡个好觉。”
“是啊!”二姐也附和地回答:“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果然,家里没有一个支持自己学习乐器,这让嘟嘟感觉心里空落落地寂寞,就像她和刀仔都是各自家庭的异数,他们都没办法融入自身家庭的传统,嘟嘟家的传统是不作为、安于现状,刀仔家的传统是齐舞一定要很整齐,这难免衬得他们跟各自的家族格格不入。
“好了!”既然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母亲也就不再纠缠不清,而是嘱咐嘟嘟的姐姐们:“这么晚了,都再别纠结,早点儿睡吧!”
“我们也早点儿睡吧!”父亲拉着妻子离开女儿们的房间。
嘟嘟眼见家人散去,她全然没有了睡意,而是悄悄地浮出海面,望着漫天的繁星点点,这让她心里充满了淡淡的忧伤:与浩渺无边的宇宙相比,这些星星看起来多么渺小,更是多么地微不足道啊!但它们努力发出亮光,进而证明自己的存在,这不就是她自身境遇的真实写照吗?
但很快,嘟嘟也就想明白了:对!就算我成为不了点点那样的海洋英雄,但我能成为追逐实现梦想的自我英雄,就像夜空里的这些星星再微不足道,但它们努力地发出点亮自己的光芒,甚至照耀在了其他星辰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