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跟罗修一起坐上车的周雅如是夸了来接他们的司机一句。
司机大哥性格倒是开朗。
听到在现在这个基本等同于情商低或者是讽刺的词汇，也不生气，嘻嘻哈哈的摆了摆手。
“这不是跟大师有缘嘛！”
“今天刚遇到大师的时候，我就感觉大师跟那些江湖骗子不一样，是个有真本事的高人。”
“你们晚上的直播我也跟着看完了，那什么……”
“大开眼界！”
周雅捂嘴轻笑。
像是自己得了夸奖一般，眼中的神采都带着满满的与有荣焉。
罗修笑着摇了摇头。
“大哥不用一口一个大师的叫我。”
“就像你说的，咱们之间还算有缘，就按正常的称呼就可以了。”
司机神色一喜，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那可不行！”
“大师您是不知道，我打心底里信这个。”
“所以啊，我对您这种有真本事的人物，可是从心眼里尊敬。”
“对了，您也别叫我大哥。”
“我姓吴，吴昌贵。”
“您随便叫老吴什么的就行。”
周雅有些好奇，缩在罗修的臂弯里，懒洋洋的问了一声。
“吴大哥，我之前刚开始给大家直播这种有关道法啊、鬼啊之类东西的时候，基本上没什么人相信的。”
“我听你的意思，在不知道罗修哥哥的真本事之前，你就相信了。”
“能问问这是为什么吗？”
司机听周雅接了话茬，谈兴似乎更浓郁了一些。
一边熟练的扒拉着方向盘，一边开口解释道：
“这有什么不能问的。”
“说起这事儿，还有一段故事。”
“我们那儿有一座三台道院，要是按大师之前在直播间里面说的派别，应该属于全真派的道统。”
“反正那三台道院里地道长们，一辈子都没有结婚生子。”
“哈哈，扯远了。”
司机哈哈一笑，继续讲道：
“其实我几年前也是不相信这种事儿的。”
“怎么说呢……”
“以前我觉得吧，道士啊、和尚啊这些人，整天什么正事儿不干，光靠着念几句口号，就能坐在庙里把钱给赚了。”
“甚至现在这些人都有国家编制，听说工资还不低。”
“说实话，最开始的时候，我对这些出家人的感觉并不好。”
“算是那种既不反对，又不会打心眼儿里认同，见了也不会打交道的感觉。”
周雅听得稀奇。
“那既然您以前对出家人是这个态度，那突然变成现在这样，肯定有什么原因的吧？”
司机点了点头。
“那可不！”
“最早让我改变自己的偏见，发自内心的敬重道士，还得从那一年的冬天，我拉的一位客人说起。”
“咱们海城地方偏南一点儿，冬天下雪的时候很少。”
“虽然不像北方那么冷，可海风往身上一吹，也能把人冻个够呛。”
“那天晚上，也是大半夜。”
“正准备收工回去呢，路过一家医院的时候，看到有个抱着小孩儿的女人站在路边等车。”
“大冬天的，我见她一个人抱着娃娃站在路边怪可怜的，就停下来问她去哪。”
“咱当时想着，一个女人大半夜地在医院门口等车，肯定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真要是顺路，就不要钱把她送到地方。”
“要是不顺路，咱也少要一点儿。”
“谁还没有过不好过的时候？咱就当做好人好事儿了不是？”
罗修听到这里，脸上不由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心存善念，自有福报。”
“吴大哥是个有福气的。”
司机一听，顿时乐得合不拢嘴。
“哈哈，借您吉言，我可当真了啊！”
“咱接着往下说。”
“那女人上了车之后，我问她大妹子，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她说不是。”
“我问她去哪，她就说顺着路走。”
“我当时也没细想，就琢磨她可能真跟我顺路，就这么拉着她走了。”
“可后来您猜怎么着？”
周雅翻了个白眼儿。
“大哥，您这口才，不去说相声怪可惜的。”
司机哈哈一笑，竟一脸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害，雅雅妹子，谁说不是呢？”
“早先我年轻的时候，还真去天京那边拜师学艺过。”
“只不过后来被老娘叫回来结婚生娃娃了，就没继续在相声圈子里边儿混。”
“这不，现在只能靠开出租车过日子，老惨了！”
周雅被逗得咯咯直笑。
“大哥您性子真好。”
“嫂子跟您肯定不怎么吵架吧？”
司机骄傲的点了点头。
“那当然！”
“女人生气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可咱有办法能逗乐儿啊！没多大功夫，唉……她就好了！”
“哈哈，妹子，你这一打岔，又扯远了。”
“我刚说到哪了来着，你看忘了不是？”
周雅学着司机的语气，笑嘻嘻的道：
“您猜怎么着？”
司机也不生气，嘿嘿一笑，接过话头继续讲了起来。
“当时我就拉着那女的一直往前走。”
“可眼看着已经走到郊区，都过了我家门口了，也没见着她有要下车的意思。”
“再问，她还说往前走。”
“我说大妹子，这不行啊！”
“再往前走，就出城了。你家要是不在这儿，出了城可就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再远一点儿，除了前边那个三台山上的道观，可什么也没有。”
“你说这荒郊野外的，你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万一出了问题可就麻烦了。”
“结果没成想，那女的说那就直接开到三台道院去。”
“当时我这心里就犯嘀咕了。”
“我心说不能吧？难不成这女人其实是个道姑？还是说她怀里抱的孩子，是三台道院哪个道士的私生子？”
“可咱也不敢问呐……”
周雅心中一动，仰头朝罗修看了一眼。
罗修面带笑容，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朝司机问道：
“那后来呢？”
“后来啊……”
司机眼神忽然变得莫名的深沉。
“我把那女的送到了三台道院才知道，我想岔了。”
“那个三台道院，只有三个道士。”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道姑，领着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道士。”
“那两个年轻道士，一个天生少了只耳朵，被人扔到三台山附近之后，是那位老道姑捡回去抚养长大的。”
“另一个也差不多，先天性心脏病，也是生下来就被人给扔到荒郊野外，被老道姑捡回去救活了命。”
“跟他们两个一样的，三台道院里还有二三十个，都是些先天身上的缺陷的弃婴。”
周雅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了下来。
她原本以为只是司机师傅随口讲的一个故事，或者是逗乐的玩笑。
可没想到，说着说着，话题忽然就变得沉重了起来。
“有的是被父母亲扔掉的，有的是偷偷放到三台道院门口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被我拉到三台道院的女人，也是去扔孩子的……”
“唉……”
司机叹息一声，神情满是感慨。
“说实话，这个社会，要养活几十个身体残疾的孩子，我都不知道那位老道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换我，我肯定办不到。”
“就我家里那两个，我都得没日没夜的跑出租挣钱。几十个……”
“从那时候起，我就对道士这类人产生了非常高的敬意。”
“就算有些江湖骗子打着道士的名号招摇撞骗，可真正的道长，真的挺让人敬佩的。”
周雅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会……”
“那些人，难道就忍心扔丢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万一……万一那些被扔掉的孩子没被那位好心的老人捡到，那不就……”
司机轻嗯了一声。
“嗯……”
“要么冻死饿死，要么被什么野兽叼走吃掉。”
“我听那老道姑说，有些孩子被捡回来的时候，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话题有些沉重，司机说到这里，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摇了摇头，似乎没了说下去的兴致。
罗修沉吟一阵，缓缓开口问道：
“吴大哥，那三台道院如今还在吗？”
“在，怎么不在？”
司机微愣，下意识回了一句。
“怎么？您想去那儿看看？”
罗修轻轻点了点头。
“是有这个想法。”
“以凡人之躯，行救苦天尊之事。”
“如此人物，没有听说也就罢了，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那说什么都得去拜访一番。”
司机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
“还是大师说的有道理。”
“那老道姑的存在，对那些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们来说，可不就是救苦天尊吗？”
“啥时候想去，给老哥打个电话，随叫随到。”
“你们俩现在没有代步工具，出远门可太不方便了。”
罗修也不推辞。
“那就多谢了。”
“吴大哥，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要记在心里。”
“一个月之内，远离水汽旺盛的地方。”
“你今年命犯太岁，头顶带煞。好在你多有善举，煞中却透着红光。”
“说明你最近虽有小灾，却无生命之虞。”
“不过，却也不可马虎大意。”
“人的命数是随着自身的行为不断发生改变的，只要你不刻意以身犯险，这一次灾劫过后，保你一生无忧。”
司机顿时喜上眉梢，仿佛罗修口中那道灾劫已经提前过去了一般。
“那承您的吉言！”
“以身犯险什么的，您就放心吧！”
“我这身后还有一家老小，命可金贵着呢！”
罗修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言。
一路听司机闲聊着，不多时便回到了海城市区。
约定了后天一起去三台山拜访那位女道姑的行程之后，两人告别司机，回到了周雅的小公寓内。
然后，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突然就摆到了罗修和周雅两人的面前。
周雅买的房子只是普通的单身公寓，空间只有二十个平方大小。
除了一个勉强算是客厅的客厅，就只有一间卧室。
一间卧室，两个人。
怎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