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百川找的也不是外人,是他的亲爹何荣。
自从上次离开吴家坪之后,何荣就一直在家属院住着,时不时还得去县医院理疗。
他年轻时候是一个干活不要命的人,无论是学习知识还是亲自实践理论,何荣向来都是自己干。
这的确让他成了出色的专家,但同时也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严重的负担。
最大的影响,就是腰疼腿疼,隔三差五就得去医院看看,一到阴雨天气就得吃药顶着。
好在达拉县干旱的很,何荣在这里呆的倒也舒坦。
听到儿子叫他,趴在**正准备贴膏药的何荣,塔拉上一双鞋站了起来,厉声喝骂道。
“兔崽子,你他娘的又不老老实实上班儿!这会回来干什么?”
何百川一进屋就被骂了一句,脸上也只能赔着笑。
何荣在外面是一个一丝不苟的学者,是教授,是县里供养的技术大拿。
但是回到家里,何荣就是一个最传统的父亲,只要何百川做出一丁点儿的错事,他就得骂两句。
何百川都已经习惯了,反正他这个副主任的含金量也不如他爹这个专家的含金量,被骂是应该的。
何百川赔着笑脸进了屋,拿出来陈汉生给他的信纸,递了上去。
“爹,这份发展规划书您看看,我才疏学浅,有些东西还得您老拿主意。”
何百川很清楚,他这个老爹是属于顺毛驴的脾气,必须得跟他说软话。
何荣一把接过信纸,戴上眼镜就坐在窗户旁边看了起来,越看他的眉头越皱。
何百川看的提心吊胆,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他虽然是个能八面玲珑的人,但问题是,他的八面玲珑只能面对真人。
一旦面对文件,他的八面玲珑就再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到了这种时候还得他的老爹出马。
可是眼下看着何荣的眉头越来越皱,何百川的心扑通扑通的跳。
难不成是陈汉生给他留下了什么难以发现的漏洞?
这是陈汉生他故意的?
还是说他也不知道?
何百川等得提心吊胆。
最终,何荣叹了口气,摘下了眼镜,放下了信纸,敲了敲桌子,让何百川坐下。
何百川擦着凳子边边坐下,何荣站起来就准备去拿鸡毛掸子。
何百川连忙拦住。
“爹!爹!你有事说事,你别急着动手!这是咱家属大院,人来人往多着呢,你儿子可以不要脸,但是咱们何家丢不起这个人啊!”
何荣鸡毛掸子举的老高。
“我他妈今天就得给你松松皮!你刚上班时候我怎么给你说的?不能弄虚作假!不能坑害百姓!不能恣意妄为!不能对不起你爷爷流的血!你他吗今天这是怎么干的?这是你能写出来的东西?说!你抄的谁的!”
何百川眼泪都差点下来。
“爹!我也没说这是我写的!”
何荣愣住了。
“不是你写的?不是你写的,那是谁写的?”
何百川没有记着和他解释,而是先把他手里的鸡毛掸子拿下来,插回了花瓶里面,随后拉着何荣坐下来,一边给他拍着背顺气一边说道。
“这不是我写的,这是汉生写的,他拿过来……”
何百川话没说完,何荣就嗤笑一声。
“你想骗我也得找个好理由了!汉生他怎么可能写的出来这种东西?他也就进过咱们机关大院那么几次,还都是送货而已,他撑死了,也就把咱们机关大院的门牌给认全了,怎么可能连每个部门负责的什么东西都知道呢?”
何百川无奈。
“爹,您要是真不信,您可以去问汉生!我反正没说假话!打十八岁以后,我跟你撒过谎没有?”
何荣沉默,这话倒是真的。
虽然他看不起自家这个儿子在技术方面没有任何的长进,但是对于儿子的品性还是了如指掌的,十八岁以前何百川还敢撒谎,然后何荣根本不用任何的教育,就是打。
何百川在外面撒谎他管不着,但是到家里来必须说真话!
眼看老爹不说话,何百川继续说到。
“一开始我也不信,可是这真是汉生拿出来的,实在不行,你去拿着汉生之前记账的单子和他的笔记对一对,这绝对是他写出来的字!”
何荣又拿去了桌子上的那份规划书,眉头皱的老高。
“可是这不可能是汉生写出来的啊!先不提这份规划的目光长远程度,光是调动这些机关部门负责各个方面,这就不像是一个青年人能够了解的东西!这简直就是……”
何荣没把话说完,但是何百川明白他的意思。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执政多年的老干部,在使唤他的下级一样。
轻松,写意的同时,把成功的果实分到了每个人的嘴里,谁也说不出来任何的怨言。
何百川苦笑。
“您别提了!您当初不是想要拉汉生进水利局吗?我刚才又问了一遍,汉生还是没有想法,他说他自己在外边自由自在惯了!”
何荣也被气笑了。
他的儿子整日钻营,却还没有外面一个村民的孩子一份信纸分量种。
笑完了,何荣拍拍何百川的手,让他坐下。
何百川规规矩矩坐下,何荣拿起信纸,对着他说道。
“汉生把这份信纸交给你,不是光为乡村发展吧?我看着他把修路写的很重要,怎么?他遇到难事了?”
何百川点了点头,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给何荣说了一遍,何荣听完之后叹了口气。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可是这汉生,分明是投我以琼瑶,求之为木桃啊……这份规划书人家都没署名,意思就是让你拿着当成自己的东西交上去,好换一份前程……”
何百川一脸愧疚。
“爹,不瞒您,这事我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可是越想越不是滋味儿,汉生这件信纸分量轻,可是这里面的东西一点也不轻,我这么就拿走了,我良心过不去啊!”
何荣拍拍他的手,冷冷一笑。
“还想都拿走?你啊,太年轻了!”
何百川一愣。
“爹,你这是啥意思?我咋又年轻了?汉生这信纸的意思,不就是给我拿走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