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根。
某四合院。
吴起延正坐在院里的一棵无花树下喝茶听曲。
虽然已到了网络时代,但吴起延最喜欢的还是听收音机。
电视都不愿意看,说费眼。
此时,他正跟着收音机里的梅兰芳哼哼着京剧,双手在腿上打着节拍。
吴起延的老伴十年前就去世了,现在他跟着儿子、儿媳一起居住在陈旧的四合院里。
平时,孙子上大学在外地,儿子儿媳要上班挣钱,家里就他一个人。
只有晚上,家人都回来了,在院子坐了一天的吴起延才回屋休息,把石桌让给儿子喝酒。
今天这个时间,正是午后。
吴起延睡了一个午觉,泡上一壶茶,开始了无花果树下的惬意下午茶。
“爹,我回来了。”
随着声音,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走进院子。
他叫吴硕国,是吴起延的儿子。
原来在一个国营纺织厂上班,后来下岗了,就找些零活做。
现在,是一个公厕的管理员。
平时一天都在公厕的小房间内,不时清理一下公厕里的卫生。
吴起延睁开眼,不冷不热地说:“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吴硕国下班时间晚上九点。
“爹,德云社那边回信了……”
“德云社?哦,就你说的拿什么相声比武?”
吴硕国点点头。
拉过一个竹椅子,坐在父亲对面。
“爹,你儿子后半生的幸福,可就靠这一哆嗦了!”
说着,吴硕国端起茶壶,帮父亲续茶。
吴起延有点不耐烦。
“国啊,我怎么觉得这事有点不地道呢?说起来,我与德云社无冤无仇,只是当时形势所迫,主流相声界的领导开始口诛笔伐郭德刚,我也是无奈,不想被边缘化,才说了一些批评郭德刚的话……”
“这怎么叫不地道呢?大了说,是学术交流;小了说,是切磋技艺。爹,你都这把年纪了,再不出山,你肚子里那些艺术瑰宝可要失传了!”
“哼。什么艺术瑰宝,不过是一些混饭的文字游戏。对了,德云社接到你的《战书》,怎么回得?”
“那边说,这样的活动属于电视台节目,要签合同的。”
“我是问,他们怎么回复的文比这一项,其他的我懒得管。”
“哦,是这样,我面见的是侯阵。他说,认识您。”
“那当然,我和他爷爷都一起演出过,他能不认识?”
“侯阵说,德云社接了战书,只要这边和电视台、剧场都签好合同,德云社就和白云轩签合同。但他也说了,这不是德云社的商演,出场费要先说清,都写到合同上,以免最后因为钱闹不痛快。”
吴起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白云轩那边怎么说?”
“广州那边说了,只要能让郭德刚带着徒弟们出现在上海,孝敬您的一百万元,立马打到银行卡上。”
“行吧,谁让我就你一个儿子,从小娇生惯养了……”
“爹,您这是啥话?我这不是也想为您老人家以后的美好生活打点基础吗!好了,我已经请假了,晚上飞广州,洽谈具体合作事宜。爹,你慢慢喝着,我去准备出门的东西了。”
吴硕国起身进屋,拿出皮箱,开始往里塞衣服。
这次白云轩和德云社的比武,是他在和别人吹牛时,被人无意中听到,然后和他谈妥的。
那天,他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墙上的电视里正放着郭德刚和于乾的相声。
朋友们边喝酒边看,被郭德刚的包袱引得哈哈大笑。
竟然把他晾到了一边。
吴硕国有点生气,随口说了一句:“就这,有什么可乐的?如果你们听过我父亲说的相声,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相声……”
有一个人叫陈辉,来自广州,正在邻座和朋友喝酒。
也是边喝边看郭德刚的相声。
听到吴硕国这么说,就把注意力放到这桌上。
果然,这边的话题聊到了中国相声。
陈辉也听到了一个名字:吴起延。
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
他去广州前,就经常听师傅讲起。
没想到,竟然偶遇相声大师的儿子。
一个小时后,吴硕国和朋友们吃完,去结账,却被告知,一个人替他买单了。
吴硕国顺着服务员的手指看去,一个中年人正向他微笑。
不认识。
却为自己买单,肯定有求于自己。
送走了朋友,两个人来到附近的咖啡店。
当然,是陈辉邀请的。
吴硕国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但几乎没有进过咖啡厅。
他最喜欢进的就是卤煮店或者茶馆。
咖啡,他喝不惯。
不过,为了表现自己也是书香世家,他还是喝了一大口没放糖的咖啡。
真他妈苦!
“同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为啥为我买单?”
一句“同志”,陈辉笑了。
“这个称呼,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
吴硕国也跟着笑:“那你们叫什么?跟电视上一样,叫先生?我不习惯,叫同志,觉得马上是熟人了。”
“随便,只是一个称呼。”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
直到聊到吴起延,陈辉在很礼貌地问了一句:“吴老现在很好吧?”
“我爹啊?好着呢,身体很硬朗,就是不爱走动,每天睁开眼,就在无花树下的小石桌上,泡上茶,听收音机。”
“哦?吴老还真雅兴。”
“什么雅兴,现在谁还听收音机?就是喜欢听戏,也是在手机上……”
闲聊间,陈辉问起吴起延的演出,吴硕国说:“早不演了。有时候老友聚会,也会在酒桌上背个贯口啥的逗乐……”
“吴先生,你对德云社了解吗?”
吴硕国摇摇头。
“德云社开始火的时候,我也想去听听、看看的,但我父亲不让,说我要去,就断绝父子关系……”
“不至于吧?相声又不是毒品,这么好的艺术形式,作为老相声艺术家,怎么会阻拦孩子去欣赏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父亲作为老艺术家,看不惯德云社那帮子杂耍……”
“吴先生,你说什么?德云社的是杂耍?”
“我也不懂,我父亲这么说的。”
“看来,吴老对德云社有成见啊!”
“何止是我父亲,曲协的一些领导,都对德云社有意见……”
这个话头提起来,陈辉才发现,他花了几百元,帮吴硕国买单,值了!
“吴先生,你想不想在一个月内挣10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