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第二天深夜,午筱绮被手机的振动惊醒。是有人给她发来短信,告知她樊逸去世的消息。午筱绮盯着那几个简单的文字,头脑发蒙。愣了许久,她才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开车赶往医院。父亲的公关团队已经在病房门口就位,他们要捕捉这个悲伤时刻,给午小姐的爱情故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午筱绮这时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选择樊逸成为他们悲剧故事的男主角。因为他命不久矣,更容易让她从喧嚣的风暴里脱身。可这也……太荒唐了!她浑身颤抖着打量走廊上的每一个人。
这时,负责此事的公关组长贴心地上前说:“午小姐,您若是害怕,其实可以不用进去。我们只要在走廊里捕捉一些画面就好了。”
午筱绮却不理会他的言语,焦急地问他:“林尔尔呢?”
“林尔尔已经知道了,但她不方便出面,毕竟待会儿会有记者来。”组长说,“到时候您不必接受采访,我们会帮您处理后续的事宜。”
“让林尔尔来。”午筱绮突然冷冷地说。“什么?”
“让林尔尔来啊!她才是他的女朋友!她才需要再见他一面啊!” “午小姐,请您冷静一下。我们已经公关了那么久,不能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啊!”组长紧张起来,“您这些话若是被别人听见,我们的集团和您的父亲肯定又会陷入麻烦之中!而且午总已经答应了会给樊家一笔补偿金。您即使不替您的父亲着想,也要替樊逸的父母和弟弟想想啊。”
所以你们就是这么说服林尔尔的吗?午筱绮看着组长转动的眼珠子,突然泄了气。
无力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她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时失了神。
忽然,不远处响起保安的声音:“陈先生,您这次不能进去。”
午筱绮循声望去,只见风尘仆仆赶来的陈森竹无奈又悲悯地看着她。他们相望无言,可午筱绮感觉他眼里有某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在支撑着她,让这个夜晚似乎也没有那么冷冽。
午筱绮的父亲为樊逸张罗了一个体面的葬礼,午筱绮、陈森竹和林尔尔都如约出席。只是午筱绮被列为至亲,陈森竹和林尔尔则被划分到了朋友的阵营。
现场还来了一些记者,毕竟午筱绮的爱情在近期牵动了不少网友的心。葬礼结束后,他们想找午筱绮做采访,可午筱绮被保安围着无法靠近,最后他们只好旁敲侧击地从亲朋好友那里挖掘素材。
好巧不巧,一个记者逮到了林尔尔。
“请问您与樊逸先生是什么关系?您是否知道他与午筱绮小姐的爱情故事?”
林尔尔被突然冒出来的记者吓了一跳。
“我……”她错愕地盯着镜头,“我……我是樊逸曾经的同学。他人很好,但他和午小姐的事我不方便透露。”
午筱绮听到身旁的公关团队松了一口气,也听到公关组长小声地朝着对讲器暗骂:“为什么没人事先将林尔尔带走?!”
那一刻,午筱绮很想冲过去,对着镜头喊出真相。
她不应该是那个被网友夸赞重情重义的女生,也不应该是那个被网友心疼的女生。林尔尔才是!林尔尔才是啊!
她企图扒开人群转身回去,可身旁的保安推搡着将她带离了现场……
葬礼过后,午筱绮只觉得自己精疲力竭。她瘫倒在沙发上,浑身难受,她想自己可能是生病了。
她颓然地拿出蓝象的健康检测仪给自己做了一个检测,健康报告上的健康值却告诉她一切正常。
午筱绮蜷曲在沙发上,不得其解。直到后来,她才想起这个健康检测仪是无法检测心理疾病的。
或许这一次,是她的心病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配合着演出虚假的故事,配合着接受网络上各式各样的评论,配合着忍受内心的愧疚与不安……她太累了。
午筱绮想找陈森竹倾诉,却在打开手机的一刹那,看到了关于自己父亲的报道。
他给樊逸办了葬礼,于是公关团队便写出通稿,夸赞他的慈爱。这被美化的善良如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午筱绮最后的一道心理防线。
她一边抱着马桶干呕一边给陈森竹发消息,说自己想要讲出事情的真相。
陈森竹紧张地打来电话,问她:“你考虑清楚了吗?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哭泣。半晌,她才哽咽着开口:“我只是想把一切拉回正轨罢了。樊逸从未与我相识,在他短暂的一生中,不应该由我这个外人夺取他心爱之人的名分。”
陈森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缓缓叹了一口气,说: “别怕,去做你认为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