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晨光照在玻璃上，卧室里的窗帘自动打开，床头的闹钟也跟着喧闹起来，吵醒了沉睡的风见森。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爬起来，简单地洗漱一番，吃完母亲留下来的早餐后再换上校服。
“我去上学了。”照例对着父亲的遗像道完早安，风见森慢悠悠地走向书房。
书房里铺着一张印有蓝象logo的毛毯，毛毯上摆放着与学校相同的课桌椅。他拉开椅子坐下，课桌桌面的屏幕随即开启，跳出今日的课程表。
“怎么下午又是两节化学课？”风见森不悦地关掉表格，戴上VR套装，按下“签到”按钮。脚下的毛毯开始闪烁微蓝的光芒，而他眼睛里的画面已是在学校的教室里。
“小疯子，今天又这么早？”坐在前桌的赵方宇啃着面包，疾跑着冲进教室，看向教室里风见森的虚拟投影，“真羡慕你可以在家上网课。哪像我们，需要每天紧赶慢赶，亲自在学校待着，连吃个早饭都不安生。”
“你要是得了自闭症，你也可以申请在家上网课。”有人不怀好意地撞了撞赵方宇的肩膀，“不过我真搞不明白，既然他有社交障碍，为什么还要选择这种虚实交互的模式呢？”
问句抛到了风见森面前，他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窘迫地低下头去。好在赵方宇很快就将话题从他身上绕开，聊起了近期的程序大赛，风见森才得以逃脱这尴尬的境地。但刚才那揶揄的话语仍萦绕在他的耳畔。
自闭症。他默念着这三个字，把头又低了低。
在风见森年纪尚小时，父亲因一场大病不幸离世。他唯一嘱托妻子的，就是让她好好将风见森培养成人。然而这个爱他如爱自己生命的女人却在日后发现，他们的儿子与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他不愿与他人交流，也缺乏与人交流的技巧，总是将自己封闭起来。于是她心急如焚地带他去看医生，然后就得到了一份自闭症的检查报告。
之后的岁月里，母亲带着他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医院，用上了各种传闻中的高科技，却也只是让他的病情好转了一点点而已。然而就是这“一点点”，令母亲备受鼓舞。她更加频繁地带风见森去看医生，尝试用各种方法治疗他。同时，她坚信风见森可以像其他同龄人一样上常规的学校。但是，奇怪又孤僻的风见森很快就在班级里受到了好事者的捉弄。有一次他为了躲避几个男生的恶作剧，还差点从学校楼顶摔下来。
这件事对母亲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她气得瑟瑟发抖，跑去学校要校长和老师给一个说法。校长一边道歉一边无奈地摇头，说：“我看您还是把您的孩子带回家吧。”
这种搪塞的做法让她更气急败坏：“这样的学校，我们不待也罢！”她带着风见森和自己骨子里的倔强甩门而去。然而冷静过后，她又懊恼不已。想让一所常规的学校收留风见森，何其难！
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风见森原先的班主任给她打了一个电话。班主任听说蓝象科技与实验学校合作了一个网课项目，说不定可以解决风见森的上学问题。
蓝象科技用VR技术打造的网课并不是为了取代面授课程，而是为了让不方便到校上课的学生拥有获得同样教育的可能。网课分为独立学习模式和虚实交互模式。前者不需要与人沟通，只要按时听课和交作业即可。后者则可以以虚拟形象出现在教室，与现实班级里的老师和同学互动。
母亲思索良久，最终决定选择后者。她还是希望儿子能拥有与他人沟通的机会。毕竟这一次，她不用再担心谁会对风见森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就这样，风见森开始了网课生活。他每天的行动路线除了卧室、厨房，就是卫生间和书房。可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吗？他没有告诉母亲，他其实过得比以往更艰难。
尽管在原来的学校有好事者喜欢捉弄他，但仍有几个好心的同学会给予他帮助。可上网课后，他每天像幽灵一样出现又默默下线，变得越发特殊，越发格格不入。就算他获得了别人的关注，也是像今天早上这样的揶揄。
风见森不断回想着早上的对话，终于熬到上完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同学们招呼着一起去食堂吃饭，他则悄然下线，走进厨房煮了一碗方便面。
百无聊赖地吃完饭，再看一会儿漫画，午休时间就结束了。风见森再次回到书房，戴上了VR设备。
马上要开始上化学课，他得准备一下课程资料。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你终于出现了。”
风见森循声望去，只见自己的左边多出了一套课桌和一个人——一 个陌生的女生。
“你好，我叫陈瑶，新来的插班生。”她明眸皓齿，对着他笑，像熹微的晨光照在玻璃上。风见森感觉自己心中某扇沉重的门偷偷打开了一条漏光的缝隙。
这种感觉很奇怪，几乎令他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