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许新茶往后退了一步,怔怔地看着陆且将,脑子一瞬间似乎掠过什么东西,快得抓不住,紧接着,他忽然感觉心口升腾起一股强烈的灼烧感。许新茶眼前登时白光一片,血液从喉管直冲而上。
陆且将刚才还跟他好好说着话,转身这人又吐血跪了下去,险些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但系跪地把人环抱住:“新茶?怎么回事?”
许新茶现在没法回答他。他靠在陆且将的怀里,尽力地蜷缩成一团。他的心口疼得要命,感觉自己下一秒可能就要疼得上天,偏偏还得忍着不能吭声,不能让陆且将担心。许新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很快,他的眼前开始浮现一朵蓝色的花。
那朵蓝色的花静静地悬浮在漆黑的夜空里,散发着细碎的蓝色光芒。许新茶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疼出了幻觉,从自己一百二十分的克制中抽出一分来想:“都说人死前见到的最后的东西,是一生所爱。为什么我见到的就是一朵花?”
他伸出手,想去触及,然而待他的指尖堪堪触碰到那朵花的时候,那朵花毫无预兆地破碎成一片片散落下来,与此同时,心口的灼烧感在一瞬间消失殆尽,许新茶伸出去的手被人紧紧握住,那人的声音缥缈无比极了:“新茶?还好吗?”
“还好,我没事儿。”许新茶克制地抽了口气,闭上眼睛靠在陆且将的怀里。此时他逐渐落在地上,所有被打断的思绪也缓缓回神,虽然那阵毫无预兆的灼烧来得快去得也快,许新茶仍然心惊不已。
“是回溯的反噬吗?”陆且将急切地问道,怀中人的脸色苍白无比,唇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陆且将直接把许新茶那句“没事儿”当作耳旁风,“不要再看了,回去吧。我们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不是反噬,”许新茶撑着陆且将的手站起来,听到这里,摇了摇头,“我得继续看下去……不然这一趟就白来了。好啦好啦,你放心,我没事的——刚才你说你们获取时间线这些内容,都是后天的?”
陆且将向来拗不过工作中的许新茶,这人平时看着很好说话,但其实身上有一种不易察觉的领导气质,平日里看不出来,只有在危急的时候才能展现。他密切地关注着许新茶的一举一动,生怕这人又吐一次血,惜字如金道:“是。”
“时研所对于新的时间管理者,时间线等内容都是要先介绍一遍的,这是惯例。”许新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两步挪到许观的办公桌前,直接从抽屉外面伸手进去,把那本日记本拿了出来,“这也是小事,我一直以为是巩固一遍,没想到居然是介绍新概念!”
陆且将走过来问:“你做什么?”
“刚才我爸在写日记。”许新茶翻开日记本,“我忽然发现,这本日记本可能并不是三十年之后的那本——封皮一模一样,但是三十年后的那本是很新的年份,这本不一样。”
他翻开第一面,上面用蓝色的笔写了一句话——“时间的尽头是什么?”。
许新茶怔愣了两秒,觉得这句话分外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听过。此时外面已经夕阳西下,显然时间的流逝已经加快了很多,许新茶抓紧时间翻看,发现这本日记本记得大多是许观有关时间的想法。
其中还有很多许新茶很眼熟的问题,比如“时间能力的来源是什么”、“时间线是否能被普通人看到”、“时间领域的构成”……许新茶一边翻一边感慨,觉得他爸要是寿命再长点,指不定确实能够成为一个科学家,毕竟这些问题他都从万齐喑的嘴里听到过。
他翻到最后一面,上面居然不是一篇日记,而是一篇看起来像是论文的开头部分。许新茶心头一跳,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题目——《时间能力的继承与发展》,内容则用草书写得潦草,大约是“时间能力是超人类的存在,它起源于时间,也归于时间,若能加以利用之,也许能解决很多问题。”
许新茶眨了下眼睛,平白无故地蹦出一个荒谬的念头:“我的时间能力不是时间赋予的吗?”
正当他的神思往外飘时,陆且将一把将他拽了回来,指指外面已经全然黑下去的天空。许新茶看了一秒,而后十分果决地拉住陆且将的手:“我们现在得抓紧时间,当时常含平出事是在二十年前。我们现在往前跳,你不用发动技能。”
还没等陆且将发出抗议,许新茶的手心就迸出了金黄色的光芒,时间跳跃在一瞬间发动成功。
在回溯的时候往前跳,许新茶还是第一次尝试。不过幸好没有出现吐血跪倒的情况,否则自己可没办法哄陆且将了。他暗自庆幸,然而陆且将一点都没如他所愿,果断把脸色撩了下来,原本一脸冷漠的面容此时看上去更加冰冷:“许新茶,你是不是非要往死里去,你才肯罢休?”
“什么死不死的,说出来多不吉利,”许新茶眼见大事不好,连忙在他嘴上咬了一口,柔声哄道,“好了好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好不好?我说真的,我觉得没事,时间他老人家才不会让我轻易地死在别人的时间线里呢。”
他满嘴跑火车的样子简直得到了陆沧的真传,陆且将气得不轻,却也不得不服他。
两个人暂时休战,许新茶才终于分神去看这地方。他们俩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不同的是这里不是三十年前,而是二十年前。此时正是夜晚,许新茶正打算拉着陆且将出去时,一个人倏地把门踹开,匆匆走了进来。
许新茶吓了一跳:“我爸居然也有这么暴躁的时候。”
“陆沧,你听我说,”许观的神色十分严肃,“含平他真的在做非法实验!我们……我们都被他骗了!”他形色匆匆地走到电子锁面前,三两下打开,拿出一叠纸:“他一共上交了二十份志愿书,但是算起来,今天是第二十一号志愿者做实验的日子!”
“他……哪里找来的实验体?”许观把那一叠纸拍到桌面上,“陆沧,这是害人啊!”
陆沧连忙抬手压住:“好好好,你先别激动。我今天事儿比较多,没脑子梳理你说的东西——首先这个项目已经审批下来了,做了两年,期间一直在征收志愿者,大家的热情也都很高。许观,虽然这个项目审批下来之后就一直是含平在负责,咱俩只是挂个名而已,我知道你才华横溢,在这方面很有建树……”
他话还没有说话,许观就撂下了脸,一言不发地拿起志愿书,拽起陆沧的胳膊就往外走。陆沧被他拽得连声喊疼:“你轻点行不!别这么暴躁,我今天出外勤还受伤了呢!能不能体谅一下伤员!
许新茶和陆且将连忙跟上。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时研所的人都下了班,只有三位核心成员还留在这里,许观直接把陆沧拽到了技术部的办公区,他作为后勤部,拥有除所长办公室以外的权限,直接动用权限把门打开,把陆沧拖进了技术部的最深处。
陆且将知道这地方,这地方正是许新茶醒来之后检查自己身上能量波动情况的小屋子。
然而二十年前,这间小屋子并不是测试能量波动的地方。许观一把把门推开,里面的人应声转头,露出一个笑容来:“许哥,陆哥,哟,这是怎么了,怎么觉得杀气腾腾的?”
“还不是这人有毛病,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陆沧瞪了一眼许观,不过在常含平面前,他到底没有把许观方才的话说出去,“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啊,我还在做咱们项目的实验呢。”常含平侧了侧身,露出一张床。那上面躺着一个人,四肢被机械手按住,旁边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装着一条金黄色的时间线。
“既然你做实验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啊。”陆沧见机连忙道,拽着脸色十分不好。但好不容易稳住了面部表情的许观就走,“你也别做太晚啊!”
还没等常含平答应,许观就一把甩开了陆沧的手。许新茶看得出他正在竭力克制自己,几乎是压着火气:“第二十一份志愿书呢,我怎么没有收到?”
常含平一怔,随即笑了:“我放在我办公室了。许哥,你今天这么生气,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这一段我们听陆所讲过了,就不看了,”许新茶接着推进时间,他们眼前的场景瞬间一变,仍然是原来的地方,许观和陆沧却不见了,只剩下常含平一个人。他漠然地把那名一直闭着眼睛的志愿者丢在一边,魔怔似的看着漂浮在手心里的两条时间线。
它们相交缠,几乎就要连成一体,然而异变陡生,两条时间线尽数化为粉末。
“又失败了。”常含平叹了口气,随即瞥了一眼那名志愿者,拿起电话拨给了一个什么人,“过来吧,有东西要处理。”
他收拾好之后,兀自去关闭了时研所的身份识别系统,把一个人放了进来:“快点,我撑不了太长时间。”
许新茶忽然发现,时间的流逝停止了下来,时研所内的巨大钟表不再转动,时间被常含平停止了。
那个人应声匆匆走进来,许新茶一瞧,道:“这人我知道,叫窦明,犯下了很多起恶性杀人案件,卫队带着人抓了好久才把他抓到,已经处理死刑了。”只见那人极其熟练地把已经死亡的志愿者带走,扛上了一辆车,他回头对常含平笑道:“常小哥,别忘了咱俩的约定啊!”
常含平的眉间仿佛结了一层冰:“知道——你替我处理‘东西’,我替你打掩护。快走吧。”
车子一溜烟,走远了,常含平三两下开启时研所的身份识别系统,转身的瞬间,钟表又重新恢复了动作,一个人从办公室里匆匆走了出来。常含平吓了一跳,许新茶也吓了一跳。
出来的人居然是许观,现在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他怎么还没走?
“你先别说话,”许观一抬手,直接把方才第二十一份志愿书放到了常含平面前,“含平,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或者企图,还是你在这种大环境下已经鬼迷心窍了。这份志愿书是假的,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
常含平的笑容已经收起来了,只在眉梢吊着一点不知道什么情绪:“许哥,你们的名字已经不在这份项目上了,就管不着我了吧?”
“你!”
“你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你觉得你可能成功吗?”常含平笑了一声,他往前走了两步,坐到柔软的沙发上,“你看是你的跳跃能力发动快,还是我延缓时间快——许哥,我另外二十份志愿同意书不是假的吧?今晚的这个只不过是他家人不想继续给他医治,又舍不得亲手杀了他,就把他带过来为科学做贡献,不好么?”
“许哥,我知道你最近很忙,”常含平柔声下来,不再这么咄咄逼人,“赶紧回去休息吧,嫂子和孩子都等着你回家呢。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还信不过我吗?你放心吧,我向你保证,我明天立刻去找这名志愿者的家属签字,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