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御保护装置认识他们的身份,然而此刻它被人破坏,无情地扔在一边,没什么用处了。许新茶无暇去看已经被定格住的宋鸣和其他几个时研所成员,直接冲进了母婴室。不出所料地,他看到了站在一张床边的常含平。
这人身上萦绕着金黄色的光芒,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朝许新茶笑了一声:“许所,你们来得好快。”说话间,他猛一抬手,一个孩子的时间线当即被抽离走,到了他的手上。许新茶猛地往前冲了一步,眼底怒火顿起,喝道:“常含平!”
“怎么了?”常含平却十分淡然,他戴着戒指的手甚至还在毫无忌惮的把玩着这条尚且稚嫩,又极其鲜活的时间线。戒指上的银光随着他的动作一闪一闪的,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蹭上割裂一般,“这条时间线可没有被用过多少,新鲜的,最有价值。”
“你到底想做什么?”许新茶生怕常含平又发疯对着其他人下手,不敢贸然上前,只好跟他僵持着,压着自己熊熊燃烧的怒火,“无论你最终是否能成功,我们都会把你的罪行公之于众。你的名声已经臭了,还想着长生不老做什么?”
常含平闻言,笑得却十分开心。一个什么东西被他从斜挎着的包里拿了出来,仿佛又吸引力一般,那条时间线立刻就被吸入了。接着,常含平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慢慢往下,停在那被抽走时间线的孩子的妈妈脖颈上,划了两下:“这就是许所长眼界狭隘了。”
他慢条斯理地轻轻扫过无知无觉的女人的脖颈,几乎把人看得一阵惊心:“你们这些站在所谓光明的地方的人,是看不到黑暗中滋长的‘美好’的。我就算一时名声臭了,但终有一天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大众忘却在历史的尘埃里,那时候我再改头换面,成为一个新的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众面前,睥睨这群蝼蚁,岂不是唾手可的事?”
许新茶被这种臭不要脸的精神恶心当了,没说出什么话,只在喉间溢出一声极其嘲讽的冷笑。常含平也懒得理他:“现在这个时代,传播速度太快了,因此也加快了很多东西的进程。不消多长时间,你我都会退出人们的视野——对了许所长,您现在不正站在传播的风口浪尖上么?”
“确实如此,”许新茶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拜您所赐,我成为了时下最热的网红。我这张脸还不错,辞个职估计有很多商家愿意找我合作呢!”
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开得起玩笑,还是咬牙切齿地开,常含平这回是真的笑了出来,觉得这位所长的确是个人才。他抬起眼皮,视线落在许新茶身上,里面的神情却像是透过了他,在看别的什么人。
许新茶被这目光打量地心里一紧,果不其然,常含平下一秒就开口了:“你在这点上,倒不像你父亲。”
“我虽然设计了你父亲,但好歹跟他共事十年,感情还是有那么一点的。那会儿我和你父亲,还有陆沧,我们三个是时研所里非常受欢迎的人,那时候的日子真好啊,大家一起说笑打闹,日子一天天过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满足的。”常含平虚情假意地叹了口气,“不过人在世,除了这点浪费时间的嬉笑,总该有点别的追求。我身负时间停止的强大能力,觉醒之时就想过,能不能延缓我的时间线推进速度,这样我会比别人新陈代谢更加快,延缓衰老。”
许新茶按了按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深深地被恶心到了。他一把抓住了陆且将的手,侧头看了看他冷淡的眸子。
“只可惜啊,许观是个不开窍的。那会儿局势一片大好,时间研究是最热门的科技,每个人都在口若悬河。而我们时间研究所是最专业的,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他不懂抓住这种好时机,偏要坏了我的事,没办法,我只好解决他了。这一根筋的性格啊,幸亏许所长没有。”常含平嗤笑一声,“早就听闻许所长善于交际,上到时空委员会,下到各地的研究所,你没有不认识的人。许观就不一样了,他向来喜欢闷在办公室里,这可不好。”
“多谢常教授夸奖!”
许新茶一把扣住陆且将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半秒之间,一眨眼功夫,他们俩个就已经到了常含平的身后!许新茶对着常含平的膝弯就是猛地一踹,陆且将则将常含平的手臂抓住折起,背到身后。与此同时,母婴室的门一声巨响,好几个人冲了进来!
猝不及防被钳制住的常含平冷笑一声,身上忽然爆出金黄色的光芒,霎时间把周围的人全部弹开!那几个人随后赶来的时研所成员和警员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挣扎着用自己的身躯去接住无知无觉的无辜百姓。
许新茶呛了一口血,他根本就不知道常含平还有这一招!时间能力被他凝成了一个光球,突然爆炸,千里之外C市空研所的能量检测仪忽然数值大增!正在此时,许新茶心口常含平的时间花被这强大的能量场引起了更加强大的共鸣,险些盖过许新茶的时间花!
而许新茶居然还挣扎着站起来,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几个没来得及跑去其他小诊所安上的防御保护装置,利用所长的最高权限直接开启了这个装置的极限模式,它们瞬间展开一道看不见的能量网,稳稳地笼罩住这间病房。
在这过程中,摔下去的母亲婴儿居然醒了!好几个婴儿因为他们的动静开始题库!
这说明常含平的能量真的在减弱!方才那一下,常含平必然是已经大幅度消耗了自己的能力,因此他也无法精准地控制每个人时间线的流逝与否!
许新茶想也没想,扛着过快的心跳,再次与陆且将完成了一次半秒内的时间扭曲。常含平不愧是对时间各方面有着极强天赋的人,这回居然险险料到了他们的动作,许新茶只能够抢到他的挎包。
常含平的脸色难看极了,直接从腰间拿出了能量枪,根本不顾满屋子的哭喊,朝着满屋子就扫射了过去。许新茶大惊之下更加镇定,一点没慌,心口里的时间花似乎感觉到他的心思,迅速弹出屏障,接下了几十枚能量弹。
最后他也支撑不住,猛地跪倒在地,眼前一会儿五彩斑斓,一会儿变暗变黑,整个人到了强弩之末,几乎快失去意识了。
宋鸣这时候也跑进来了,常含平手心里立刻迸出金黄色光芒,停止了他的动作。然而就在这一秒,许新茶被摔到几步之外的手机忽然亮了,一条语音消息自动播放了出来:“许所,我们已经抓到谢权了!”
能量枪里的能量弹已经全部用尽,常含平听了这话,脸色微变,眼睛里一概装不下其他人的身影,耳朵里也听不见满屋子的啼哭,目光只是落在许新茶身上,狞笑了一声:“真令我想不到……你们这群废物居然也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声音不大,却仿佛卷携着寒风,刺进每个人的五脏六腑里。霎时间,满屋子在哭喊的人都停了下来,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个人。这其中不少人很快就认出来了面前这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一个女人发起抖来:“这不是……这不是……”
常含平的眼锋很快就带着冰冷的寒意扫了过来,女人浑身一颤,立刻埋下头闭了嘴,不敢跟他对视也不敢多说话。
许新茶心中预感不好,借着陆且将的搀扶站了起来。
“不错,鄙人姓常,名含平。”
许新茶心头一跳。紧接着,他就看到常含平所立之处再次爆出一阵金黄色的光芒,顷刻之间周遭万籁俱寂,许新茶掠过一个又一个被停止时间线的人去抓常含平,然而他自身不堪重负,常含平到底比他多二十几年的经历,居然能撑着这具已经超载的身体快速地抓取身边每一个人的时间线。
他一脚踹向扑过来的许新茶,反手掏出一把折叠刀就挥了过去!许新茶就地一滚,身法极快躲过,跪地抬头,身上再一次升腾起金黄色屏障挡在所有人身前。与之相对的则是几步之外的常含平,他站在一堆被抽走时间线而无知无觉倒在地上的人的中央,数条时间线绕着圈圈飘浮在他的手心里。
此时此刻,只有许新茶和常含平还能行动。
许新茶的心脏跳得很快,他不知道自己没有受常含平能力影响究竟是为什么,但隐约是和自己心口里的那朵花有关。每种时间能力都有属于自己的能量场,相同的能量场往往会引起共鸣。现在常含平和自己一样已经强弩之末,又被削弱了能力,能搞出这种局面,完全是他自己在激发身体机制的潜力和吃多年的经验能力累积老本罢了。
这种状况的持续因人而异,许新茶不敢小觑。
而且只有他一个人能保护这些无辜的人民和一干警员成员们,只有他这个特殊的“人造”时间管理者才能借助与时间本体同源的时间花撑开保护的屏障,哪怕是自己身死,也必须挡在众人的前面直到最后一刻。
“你真让我惊讶啊,许新茶。”常含平一张脸被数条时间线发出来的光芒映照成金黄色,好像什么圣人一般,给人巨大的讽刺感。他厌恶地一脚踢开倒在他脚边的婴儿和女人,慢慢踱步到许新茶面前,“二十八岁,许观在你这个年纪还安安分分地坐在办公室里做他自己的工作呢,你怎么就跟他一点也不像呢?”
“他是他,我是我!”许新茶一跃而起,“我是时间研究所的所长!”
随着他的动作,常含平猛地往后一仰。他手心中飘浮着的时间线电光石火间甩向许新茶的屏障,许新茶冲出去的步伐快速收回来,然而那数条时间线却带着常含平的能量场直接打在了屏障上。
霎时间,数条时间线跟着屏障碎成粉末。许新茶心口倏地一痛,喉口吐出一口腥甜的血,他眼前越来越暗,已经看不见了,耳边也再难清晰地听到什么。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站了起来,去阻止常含平疯狂又放肆的行为。
不知过了多久,陆且将等一干人才“活”过来。眼前倒了好几个人女人和婴儿,还有几个成员们和警员,而许新茶浑身都是血,倒在一小片血泊中,手里还紧紧抓着两条时间线。
一片狼藉。
陆且将险些魂飞魄散,顾不得耳边已经开始大声啼哭的婴儿和女人,飞快地冲过去把许新茶扶起来搂在怀里,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慌乱地伸出手去探许新茶的鼻息。好片刻,他才感觉到那微弱的呼吸,失了频率的心脏总算跳得稳了一些。
“新茶,新茶。”陆且将的声音都变了调,“听得到吗?”
这会儿,宋鸣在一群人中最快镇定了下来,开始组织人员的撤离和安抚。他心惊肉跳地往许新茶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陆且将示意他做好善后工作,而许新茶居然动了动,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陆且将。
这浑身是伤的男人居然还想着其他的事。
许新茶觉得自己离鬼门关只有一步之遥了,他全身都在疼,外面有正在流血的外伤,里面的五脏六腑更是扭曲般的疼痛,心率虽然降了下去,但似乎有后遗症一样难受,关键是眼前模糊,耳朵也听不大清楚。他只知道陆且将在叫他,可听不清陆且将在说什么,只是伸手推开他,兀自道:“快去万齐喑那边,快……善后工作交给付川川,她擅长……”
话还没说话,他就彻底倒了下去,人事不省了。手心里紧紧抓着的两条时间线也随着他失去意识而慢悠悠地挣脱出来,回到两个婴孩的身体里,随即,那两个婴儿一声啼哭,把他们的母亲唤回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