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许新茶的自愈能力比较强大,但陆且将联合医生以及一干时研所成员们坚持要求他多留在医院一天,许新茶拗得过陆且将,可耐不住这么一大群人,只好继续在病**躺尸,心却已经飞向了外面。
这天陆且将并没有怎么出现,他代替许新茶去了市局开会,顺便还要代替他出面媒体,接受采访。所以照看许新茶这件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付川川等三个人身上。付川川嘴上没个把门的,坐在病床边上一边削苹果一边跟许新茶聊天:“老大你就放心吧,陆所能处理好这件事的,你不是今天早上看到新闻了吗。”
病房里的小电视还播着新闻,许新茶正在循环陆且将出现在电视上被采访的一段。听了这话,他不无忧虑地叹了口气:“这下好了,我们俩都成网红了。”
“那不是挺好的嘛,”付川川干净利落地把没有断掉的苹果皮扔进垃圾桶里,“反正咱们时研所的门面担当也是你俩,干脆去兼职接个广告,还能给我们多发点年终奖呢——老大,这个案子过去也差不多快到下半年了,年终奖得提上日程啊!”
“还早,别想了。”许新茶出神地望了一会儿电视,“虽然且将把时间线抢回来了,可是还有好几个人的时间线消散了。”那时常含平驱使着附着他能力的时间线与他的屏障相撞,许新茶虽然后退一步做了措施,但时间线还是消散了。
就在他面前,好几条鲜活的时间线,好几个人,说没就没了。
付川川一瞥眼许新茶,发现这人眼睛一直注视着电视,目光里不知道带着什么情绪,随即想起宋鸣和万齐喑说的这人把他家男人的那段采访反反复复地看来看去,当下就被许新茶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站起,离这人远了一点:“他们……他们一时还不能接受,但是其他幸存下来的都在安慰。”
“许所你放心吧,这块儿我给你做好了,已经请了心理咨询师给这次所有受害者及其家属开导,费用由我们来付。”付川川道,“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关心一下陆助。”
“且将?”许新茶诧异地一挑眉,下意识看了看电视上的陆且将。那人身上换成了正装,眼底的乌青没有遮盖好,但眉目舒朗,鼻梁高挺,琥珀色的眼睛里含着细碎的光芒,“他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他出什么事儿了,”付川川叹了口气,又坐了回来,“我说你明明是个弯的,怎么有时候就这么直男?我不知道你和陆助之间以前发生过什么,让你和他这么快就在一起。不过从一开始,我就看得出来,陆助对你不一般,很明显就是在靠近你。”
“这种类型一看就是钟情深情的,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样?”付川川削下一小片,勉为其难地塞进病患嘴里,“你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还在旁边帮助你。可是你不想想,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受这么重的伤,陆助他心里得有多难受?”
许新茶心神一震。
付川川还在叨叨些什么,但许新茶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把目光投向电视机里神采熠熠、冷漠又疏离的陆且将,有些惶然地想道:“他是不是很多时候害怕我就这么死了?”
从这一系列的连环案以来,许新茶他们就开始连轴转,一开始还好,但到后来就越发艰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许新茶也在不断受伤,而且一次比一次重,几乎是拿着生命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可是考虑过陆且将的感受吗?他可以一腔热血,为了无辜的人民群众就此牺牲自己的生命,但是陆且将真的能接受他离去吗?许新茶换位思考了一下,心脏立刻开始抽痛,眼眶隐隐有了热意——他做不到。
出了什么事,他总是第一时间冲在前面,因为他是时研所的所长,拥有时间能力就要担负起这个能力带来的责任。陆且将知晓他的心思,又是个不多话的,所以从来不肯多表露出自己想法,只是在他累了、疲倦之时成为他坚实的后盾和栖息之所。
让他不至于孤零零的,身前千军万马,身后荒草成原。
陆且将今天一天都很忙碌,他必须尽力做完许新茶该做的事情,好让这不安分的病患能多点时间休息。晚上九点钟,他终于从市局里走出来,拒绝了卫飞一起搭车回酒店的邀请,自己能力一发动,迅速到达了许新茶的病房门外。
值夜班的小护士刚好经过这里,面前突然出现个大活人险些吓没了半条命,见到是陆且将又松了口气。这两天她基本已经搞清楚了这些人拥有什么样的特殊能力,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陆先生,我先进去查房。”
“嗯。”陆且将没有跟进去,站在外面把沾染了一身灰尘的外套脱了下来拿在手上,尽量使自己的精神气好一些。他朝着查房完毕的小护士点了点头,小护士则笑了笑,告诉他里面那位病患好得很,已经睡下了。
陆且将眉目一软,待小护士离开之后就握住门把手,轻轻往下压,打开了房门。然而他一只脚还没踏进去,就被里面伸出来一只苍白的爪子猛地拽了进去。他一时不防,居然被拽了个踉跄,门“砰”地一声响,他被里面唯一的病患抵在了门板上。
病房里面一片黑暗,只能看到窗户外的霓虹灯的色彩。
“许新茶!”陆且将摸到这人又擅自拔了针头,头一回怒从心起,低吼着许新茶的名字。
这不知好歹的病患低低地答应了一声,方才那一拽把他自己的力气也给拽没了,现在之所以能安然靠在陆且将身上,完全是对方乖乖配合的缘故。他一把扣住陆且将的手腕,轻轻摩挲了一下:“你别生气,我打完了,刚才是护士小妹妹帮我拔掉的。”
陆且将昨天晚上照看许新茶,几乎一晚上没合眼,今天又奔波忙碌地操劳了一天,手脚麻木了不但,额角还开始欢快地蹦跶:“不好好在**躺着,跑下来做……”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许新茶做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动作,他的手放在了一个地方,逼得陆且将没法将话继续下去。这胆大包天又不知好歹的病患黏黏糊糊地贴着他,低声道:“我错了,好不好?”
陆且将长眉一挑:“你错哪儿了?”
他本以为许新茶会承认自己不应该跑下来动来动去,没想到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我不该让你这么担心了。”
陆且将一愣。
“这一阵子我都在为了案子奔波忙碌,每一次都在给你打保票,说自己肯定没事,结果却伤得一次比一次重,害你每一次都要提心吊胆。”许新茶贴着陆且将的耳根,轻声诚恳地表示自己知错了,“我错在没有考虑你的心情,每次还要跟你打保票,结果却每次都食言,对不起。”
他感觉到陆且将呼吸急促了起来,或许是贴得太近的缘故,他似乎能感觉到这个总是疏离又镇定的男人出现了急剧的情绪变化:“所以我现在不跟你说没事了,还得跟你坦白。这件案子结束之前我可能还会受很重的伤,但是我一定、一定会尽力让自己伤得轻点儿,好不好?之后你想怎么惩罚我都没关系。”
说完之后,许新茶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陆且将的回答。他想了想,手指挪到陆且将的裤沿,正想做点什么时,他忽然开口了。
“许新茶。”陆且将压着低沉的声音,许新茶却一激灵,这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里面各种复杂的情绪似乎要满溢出来,他一字一句道,“你也知道,你每次都在食言?”
他的心脏跳动得很快,许新茶当然感觉到了。他闻言一愣,没由来地想到了十三年前的那个小男孩,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二十四岁的男人露出了一点难得的孩子气,立刻把方才悲伤的气氛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两个人吵架承认错误的时候,只要有一个人开始走神跳场,之后的走向就会逐渐变得不对劲。陆且将今晚猝不及防遭遇许新茶的坦白,难得的没有抑制好自己的情绪,怀揣了满腔的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结果他好不容易开口,就被这人堵住了。
许新茶一按他嘴唇:“别生气,哥哥给你点补偿好不好?”
说完,他根本不管陆且将的任何反应,蹲了下去。
…………[1]
第二天,许新茶终于从躺尸的状态中脱离了。主治医生和小护士对于这名患者列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全靠陆且将在旁边记着,患者本人则拿着手机进入了工作状态,他先是给乔格打了个电话:“时间领域的暂时入口会开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具体情况我大概也了解了,这边反馈给你的结果是因为能量数值的异常波动,而且达到峰值,和时间领域的暂时入口引起了共鸣,所以我们的监测器立刻就捕捉到了时间领域入口的能量场。”乔格道,“我已经带人过去亲自监测做记录了。”
许新茶皱着眉:“有没有一种方法,拖慢时间领域暂时入口的开启?”
乔格当然给予了否定的答案。原本还有十天的时间可以抓捕常含平,结果正是因为他们俩都太拼,一晚上愣是透支自己的能力和体力,结果没想到为犯罪嫌疑人做了嫁衣,许新茶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现在无论是自己这边还是常含平那里,都是元气大伤的状态。市局面对前天晚上的惨状,再不敢莽撞行动,生怕那不要命的疯子又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只好按兵不动,并且把目光投向了许新茶。
时空委员会已经开始向公众披露常含平的罪行,网络上的舆论逐渐不再一边倒,开始出现为时研所说话的人。许新茶把手机放在一边,开始思考该怎么应对常含平——这人罪大恶极,但该制裁他的是法律,不是私刑。
所以只能“活捉”,让他给公众、给他这么多年以来残害的无辜生命一个交代。
一个人忽然朝他走过来,许新茶抬头一看,居然是陆沧。他怔了怔:“陆所?你怎么来了,我觉得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
自从给陆沧家撞上防御保护装置之后,许新茶就掉入了疯狂连轴转的漩涡里,根本顾不上陆沧一家。此时陆沧忽然出现,许新茶还觉得有点奇怪,但见这人似乎风尘仆仆,刚下飞机似的。
“趁着你忙,我去找了林传学。”陆沧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一身疲惫掩饰不住,“我把当年‘彼岸花’计划的事情给他讲了。所以现在林传学已经着手向公众一点点披露常含平的罪行,并且与C市市局开始清查当年无故失踪的案件,看看哪些人成为了常含平的‘志愿者’。”
许新茶咽了口唾沫,一言不发地愣愣看他。他向来知道陆沧雷厉风行,但自己忙起来的时候压根儿就把这计划的事情忘了,没想到这人居然招呼也不打一声,回头就把所有事情给交代了!
“清查当年事件现在已经着手准备,处罚是等常含平归案之后。”陆沧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什么时候带人去抓捕他?算上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