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五 迪恩的怪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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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大家告别之后回家休息。姨妈认为我和迪恩那群人厮混是在蹉跎岁月。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人的本性如此。我准备做的,就是再畅游一回西海岸,在学校的秋季学期开始之前赶回来。那有多么美好呀!我只不过跟着别人搭顺风车,看看迪恩还准备做些什么,到最后,我知道迪恩要回旧金山去找卡米尔,我还想跟玛丽露有后续呢。我们准备好再次穿过苦难的大陆。我领到了我的军人补贴支票,给了迪恩十八块钱,让他给自己的妻儿汇过去。她身上没有一个钢蹦,还在等着迪恩回家。我不知道玛丽露作何感想。艾德·邓克尔依然像过去一样跟随着我们左右。

我们离开之际,在卡洛的公寓里度过了漫长又有趣的时光。卡洛穿着浴衣来回走着,发表这一定程度上带有讽刺意味的演说:“我并不是要剥夺你们的乐趣,但我认为现在应该了解你们是些什么人,你们打算做什么。”卡洛在一个写字间里当打字员。“我要知道你们整天在屋子里坐着有什么意义。你们聊些什么内容,准备做些什么事情。迪恩,你为什么离开卡米尔,跟玛丽露搞在一起。”没有回答——仅仅是笑声。“玛丽露,你为什么这样东奔西跑,作为女人,你对于裹尸布有什么想法?”没有回应。“艾德·邓克尔,你为什么把新婚的太太抛弃在了图森,你撅着屁股坐在这里做些什么?你的家在什么地方?你有什么工作?”艾德·邓克尔迷茫的低下头去。“萨尔——你为什么会在这种潮湿的天气过来,你把露西尔怎么样了?”他整了一下自己的浴衣,面对着我们正襟危坐。“惩罚的日子即将到来。气球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不仅这样,那是一个抽象的气球。你们这些人都要飞往西海岸,然后一摇三晃的回来,寻找你们失落的宝石。”

在这些日子,卡洛形成了一种他所希望的能够像他所谓的“岩石之声”的声调;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给人震撼感,让人对岩石有所认知。“你们应该把龙别在帽子上。”他嘱咐我们;“你们应该和蝙蝠一起待在顶楼上。”他闪烁着疯狂之光的眼睛盯着我们看。自从达喀尔的忧郁至今,他经历了被他称作神圣的忧郁,即哈莱姆忧郁的恐怖阶段。那时时值仲夏,他住在哈莱姆区,在自己冷清的房间里半夜醒来,听见从天而降的“大机器”;他在第125街道的“水底”跟别的鱼一起行走。让人眼花缭乱的、光怪陆离的种种奇特的念头,打开了他的思路。他让玛丽露坐在他的腿上,让玛丽露平静下来。他问迪恩:“你为什么不坐下放松一会儿呢?”迪恩东跑西跑着,把糖加到咖啡里回答:“是的!是的!是的!”到了晚上,艾德·邓克尔把垫子铺在地上睡觉,迪恩和玛丽露把卡洛推下床。卡洛坐在厨房里吃着炖腰子,含糊不清的说着岩石上的预言。我白天来到这里,把一切尽收眼底。

艾德·邓克尔告诉我:“昨天晚上我一直走到时报广场,就要到达的时候,我忽然之间发现自己是个幽灵——那个在人行道上走着的人是我的幽灵。”他对我讲这些话的时候并不附带评论,只是重重的点着头。十小时以后,其他人在说话,艾德又说:“是的,走在人行道上的那个是我的幽灵。”

迪恩忽然凑过来,认真的面对我说:“萨尔,我想求你一件事情——于我而言至关重要——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的——我们是好朋友,对吗?”

“当然了,迪恩。”我回答。他简直要红了脸。终于把话说出口:他希望我和玛丽露**。我没有问他原因,因为我心里知道,他想瞧瞧玛丽露和另外一个男人睡觉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当他说出这个点子的时候,我们在里齐酒吧;为了找到哈塞尔的踪迹,我们在时报广场走了一个小时。里奇酒吧正是时报广场四周的街道上那些小流氓经常待的地方,每年都会改头换面。走近却看不到一个女的,即使火车坐里也没有。只有一大群青年人,有的穿着红衬衫,有的穿着佐特套服,各式各样的小流氓的装扮。那也是下九流经常混迹的酒吧——所谓下九流,就是第八街夜晚那些可悲的同性恋老家伙里混饭吃的年轻男子。迪恩走进去,眯着眼睛盯着每一张脸看过去。里面有神经失常的黑人,带枪的阴郁的人,身上佩刀的水手,瘦削暧昧的吸毒人,偶尔还会有个穿着考究的中年侦探,把自己打扮成赌注登记经纪人,来这里的原因一半是公务,一般是消遣。这里让迪恩感到满意。各种邪恶的计划都在这家酒吧里应运而生——空气当中也可以觉察这因素——各种疯狂的**程序在这里迈出第一步。撬保险柜的窃贼,不仅像恶棍提议第14街道的某一处阁楼,而且还和他们同床共枕。金西在里齐酒吧采访过不少小伙子,花了大量的时间;1945年金西的助手来这里,我刚好也在。哈塞尔和卡洛也接受了采访。

迪恩和我开车回到住的地方,玛丽露躺在**。邓克尔在纽约城如同幽灵一样的四处游**。迪恩把我们的主意告诉了玛丽露,得到的答复是非常乐意。我自己觉得不太靠谱。我还需要证明我可不可以做到。我们那张床的前主人是个大个子,去世之前长久卧病在床,以至于床垫中央有个严重的塌陷。玛丽露躺在中间,我和迪恩躺在两边,各自在翘起的床垫一头。我们两个不知该说些什么。我说: “哦,真该死,我干不了。”

“来吧,兄弟,你答应过我的!”迪恩说。

“玛丽露呢?”我说。“快,玛丽露,说说你有什么看法?”

“开始吧。”她说。

她拥住我,我试着忘记老迪恩就在旁边。每当我感觉到黑暗中他也在现场,听着每一个声响,我就做不了任何举动,只是笑。真是吓人。

“我们大家都要放松下来。”迪恩说。

“我恐怕做不到。你为什么不到厨房里待一会儿呢?”

迪恩去了厨房。玛丽露十分出色,我小声的说:“等我们到了旧金山成为情侣,我会做得更好;现在我不在状态。”我此话当真,她能听得出来。大地上的三个孩子想在夜晚决定什么,而多少年的沉重包袱在一片漆黑里却变得更加压抑了。公寓里到处都是奇怪的安静。

我过去拍了拍迪恩,让他到玛丽露那边。我退出来,坐上长沙发。我听见迪恩似乎走入了极乐世界,嘴里胡乱的说着什么,身体疯狂的扭动。只有在监狱里待过5年的人才能达到这种如痴如醉的、无法自拔的极端状态;在温柔源泉的门口诚心的渴求,疯狂的要彻底实现生命之福的起源;不顾一切的要回到原路。这是很多年在铁窗到后面观看色情图片的结果;赏玩着流行杂志上女人的大腿和**;评估着监狱钢铁过道的坚挺和虚无的女人的柔软。监狱是人们对自己承诺生活权利之地。迪恩从来也没有见过他母亲的面庞。每一个刚认识的姑娘、每一个新娘、每一个新生儿都会让他悲凉的失落感加剧。他的父亲在何方?——老流浪汉迪恩·莫里亚蒂是个白铁匠,他扒货车,在铁路的厨房里打下手,夜晚醉酒的他在小巷子里摇摇晃晃、颠三倒四,躺在煤堆上,在西部的沟壑把一颗一颗的黄牙磕掉。迪恩绝对有这样的权利,在玛丽露全无保留的爱情里享受欲仙欲死的甜蜜。我完全不想参与其中,我只想了解他们的进程。

到了天亮之时,卡洛回来,重新穿上他的浴衣。在那几天,他几乎从不休息。“哎呀!”她突然叫嚷。房间的凌乱几乎让他发了狂:地板上没有规律的放着果酱、短裤、衣服、烟蒂、用过的盘子、翻开着的书——我们好像在这里刚刚举行过大型的讨论会一样。地球每天呻吟着旋转,我们对夜晚进行让人惊异的研究。玛丽露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跟迪恩大吵一架,被打得痕迹斑斑;迪恩的脸也被抓烂了。是时候离开了。

我们一大群人一共10个,开车到我家去取我的帆布包,在酒吧给新奥尔良的老布尔·李打长途电话。几年之前,迪恩到我家来学习写作技巧,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家酒吧。我们听到从1800英里之外传来的布尔的哭声。“喂,你们希望我拿这个贾拉蒂·邓克尔怎么办?她已经在我这里待了两个星期,整天在房间里藏着,不肯跟简恩或者跟我说说话。那个叫做艾德·邓克尔的男人和你们在一起吗?看在耶稣基督的份上,让他过来把这女人接走吧。她霸占了我们最好的卧室,钱都花完了。我们这里可不是旅馆。”他在电话里向布尔表达歉意,保证想办法处理这件事。迪恩、玛丽露、卡洛、邓克尔、我、伊恩·麦克阿瑟、麦克阿瑟太太、汤姆·塞布鲁克等等,都在电话里高声朝那个被搞得手忙脚乱的布尔说着话,同时还喝着啤酒。但是布尔最讨厌这样乱糟糟的局面了。“好吧,”他说,“如果你们到这里来,或许会明智一些。”我同姨妈告别,答应她两周之后回家,接着又出发前往加利福尼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