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世师表孙家鼐

#三

字体:16+-

宣统元年(1909),孙家鼐已经83岁,年迈体衰,百病缠身。他曾连续两次奏请开缺,宣统帝都不批准,还特意赏他三两百年老参,让其补养身体。十月十七日(11月29日),大约是在光绪皇帝驾崩一周年之际,孙家鼐也寻着他走过的黄泉路,乘鹤西去,在天堂里与弟子团聚。

孙家鼐逝世后,朝野人士给予他充分的评价。邮传部长、学者杨士琦为孙家鼐撰写了挽联,对其为人、学养、品格都做了生动概括:

事上也敬,行已也恭,杖于朝,杖于乡,允矣君子;

和而不同,群而不党,能为师,能为长,所谓大臣。

署理直隶总督张镇芳是孙家鼐门生。他的挽联是:

寿州相国寿者相,天子师傅天下师。

协办大学士荣庆的挽联是:

侍几杖十年,自愧菲才陪末座;

共晨夕百日,每从深处见真儒。

《清史稿·列传二百三十》在《孙家鼐传》中写道:

二十年,中日事起,朝议主战,家鼐力言衅不可启。二十四年,以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命为管学大臣。时方议变法,废科举,兴学校,设报编书,皆特交核覆,家鼐一裁以正。尝疏谓:“国家广集卿士以资议政,听言固不厌求详,然执两用中,精择审处,尤赖圣知。”其所建议,类能持大体。及议废立,家鼐独持不可,旋以病乞罢。

二十六年,乘舆西狩,召赴行在,起礼部尚书。还京,拜体仁阁大学士。历转东阁、文渊阁,晋武英殿。充学务大臣,裁度规章,折衷中外,严定宗旨,一以敦行实学为主,学风为之一靖。议改官制,命与庆亲王奕劻、军机大臣瞿鸿礻几总司核定。御史赵启霖劾奕劻及其子贝子载振受贿纳优,命醇亲王载沣与家鼐往按,启霖坐污衊亲贵褫职,而载振寻亦乞罢兼官。资政院立,命贝子溥伦及家鼐为总裁,一持正议不阿。时诏诸臣轮班进讲,家鼐撰尚书四子书讲义以进。

二十九年十一月丙午,谕曰:“兴学育才,当务之急。据张之洞同管学大臣会订学章所称,学堂、科举合为一途,俾士皆实学,学皆实用。着自丙午科始,乡、会中额,及各省学额,逐科递减。俟各省学堂办齐有效,科举学额分别停止,以后均归学堂考取。”丁未,改管学大臣为学务大臣,以孙家鼐任之。

三十四年二月,以乡举重逢,赏太子太傅。历蒙赐“寿”,颁赏御书及诸珍品,赐紫缰,紫禁城内坐二人暖轮,恩遇优渥。

家鼐简约敛退,生平无疾言遽色。虽贵,与诸生钧礼。闭门斋居,杂宾远迹,推避权势若怯。尝督湖北学政,典山西试,再典顺天试,总裁会试,屡充阅卷大臣,独无所私。拔一卷廁二甲,同列意不可,即屏退之,其让不喜竞类此。器量尤广,庚子,外人请惩祸首戮大臣,编修刘廷琛谓失国体,责宰辅不能争,家鼐揖而引过。其后诏举御史,家鼐独保廷琛,谓曩以大义见责,知忠鲠必不负国,世皆称之。

侄女婿、进士、著名收藏家龚心铭在孙家鼐逝世的当年,就出资影印了《太傅孙文正公手书遗折稿》。龚心铭在《后记》中深情地写道:“心铭忝附馆甥护侍左右,每于燕问稍稍窥见一二”,“公每有建白,动关大计,不求人知,亦罕有知者。……戊戌变法,公实主其议,而惟以正人心、遏乱萌为宗旨。盖公之于学无问中外、新旧,要在放之而准、措之而安,初不为一身声誉计。故其思深处远有如此者。”⑷

孙家鼐死后,宣统皇帝授予其“文正”谥号,使他梦想成真,成为像司马光那样著作等身、德被苍生、流芳百世、桃李满天下的圣贤。

“谥号”关乎一个官员一生的是非功过、最终评价。“谥,行之迹也。”“谥者,别尊卑,彰有德也。”自宋代以后,“文正”便是朝廷对文官的最高谥号,宋代只有司马光、范仲淹等3人获赠,明代仅有2人。清代的文官谥号中,也是“文正”最高,其后文+格式,依次是贞、成、忠、献、端、定、简、懿、肃、毅、宪、庄、敬、裕、节、义、靖、穆、昭、恪、恭、襄、清、修、康、洁、敏、达、通、介、安、烈、和、僖、荣、愍、思。只有为人臣者道德功业极其出众,才能经过严格的程序,先由内阁草拟,再由皇帝亲赐。“生晋太傅,死谥文正”,“文正”是千百年来千百万个文官人生追求的最高境界。

在清朝近三百年的历史上,只有汤斌、刘统勋、朱珪、曹振镛、杜受田、曾国藩、李鸿藻、孙家鼐等8人谥号“文正”。孙家鼐是清朝,也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获得谥号“文正”殊荣的人。

吃水不忘掘井人。1980年,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著名教育家许德珩应邀为《北京大学校史1898—1949年》作序,他明确指出:

北京大学,从它的前身京师大学堂成立时算起,至今已有八十二年的历史,在我国可以称得上是历史最悠久的大学之一。北大的前身京师大学堂,一开始成立,就是我国的最高学府,也是我国最高教育行政机关。因此,一般人都把北京大学看做是我国高等学校中的一名老大哥。事实上,北大不仅历史悠久,规模宏大,而且有着许多不平凡的经历,使它在中国近代史上占有一席不可忽视的地位。

京师大学堂本身就是戊戌变法运动的产物,是维新派克服了顽固守旧势力的重重阻挠和反对才创立起来的。⑸

1998年,是北大创办百年华诞,北大教授、著名哲学家汤一介主编、出版了《北大校长与中国文化》一书,进一步地强调:

孙家鼐是清末一位重臣,他学识渊博,政绩斐然,有生之年一直得到皇帝的重用。作为一个学者,他对于中学有深厚的素养,对西学也有一定的了解;作为一位官吏,他对于当时清廷的种种腐败现象深恶痛绝,希望通过变法来重整中国久远的文明之雄风。……由于他在政界与学术界的威望,他一手筹办了中国第一所综合性的大学,这在中国文化史和教育史上有不可磨灭的贡献。⑹

注释:

⑴“羹梅”一词出自《尚书·说命下》:“若作和羹,尔惟盐梅。”盐味咸,梅味酸,都是上好调味品。以“羹梅”作为书院的名字,就是希望书院能够培养出宰辅那样的国家栋梁之才。

⑵恽毓鼎:《恽毓鼎澄斋日记》,浙江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133页。

⑶容闳:《西学东渐记》,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180页。

⑷龚心铭编:《太傅孙文正公手书遗折稿》,宣统元年(1909年)出版,线装本,第16页。

⑸许德珩:《序》,萧超然等:《北京大学校史1898-1949年》,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1页。

⑹汤一介主编:《北大校长与中国文化》,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9—25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