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回身看着她，女服务生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准备离开。
“你叫什么？”
她有些发愣，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回答他：“爱葛妮丝。”
洛城对她温和地说道：“爱葛妮丝，很好听的名字，没记错的话，代表纯洁高雅，你是南赛罗人吧！”
她用低微而带惊讶的声音说道：“是的，先生。”
洛城温柔地问：“你几时下班？”
她想了想：“现在已经交班了，先生如果需要我的服务，我随时可以效劳。”
“那就去换一身衣服，一会到顶层甲板找我，陪我喝几杯。”
洛城看她的眼神很平和，很温柔。
他出生在定居点，从小就懂得为了生存，人们不得不做很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或者说利用自身优势，艰难求得生存。
与活下去相比，为生存出卖肉体并不可耻，他不喜欢用交易的方式获得，并不是嫌弃，而是内心无法得到真正的欢愉。
更大原因是——他无数次想过，如果妹妹还活着，也许她也在从事这种工作，被人贩子贩卖的女孩，最后的结局不都是这样。
他坐在露天的顶层甲板上，海风吹拂着他的脸，天空中星月淡稀，生物柴油燃气轮机的轰鸣回**在夜空。
一切都是那么祥和而静谧，三三两两的乘客们坐在白色的沙滩椅上，喝着大杯啤酒，大声聊着风光往事，好像这里离那个强肉弱食的荒原那么的遥远，完全不在同一个世界，然而当船靠岸之后，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将踏入那个充满危险的荒原之中，几个月后，又不知有多少人妻离子散，重复着生存与死亡的悲剧轮回。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人类在自然面前显得如此的渺小，永远无法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爱葛妮丝来到了面前，换了一身素淡，毫无特点的毛衣长裤，长长的秀发在海风下飞舞，刚画好的淡妆让她看起来恬淡素雅，现在的她，比穿着性感的服务生装时更多了几分清纯。
“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看。”
在他面前，她显得局促不安，让人感到怜惜。
“不，爱葛妮丝。”他说：“现在的你更漂亮，我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坐下来，陪我喝杯酒，你喜欢喝什么？”
“啤酒。”
她的脸上充满了笑容。
“你出来做客轮服务生多久了？”洛城问。
爱葛妮丝回答：“没多久，总共才不到两个月，刚刚高中毕业，弟弟妹妹还小，家里负担不起读大学的费用，只能出来打工，做这份工作至少能养活我自己，如果……收入还好的时候，还能给家里补贴一些。”
洛城看得出，她没有说谎。
如果出卖肉体只是为了爱慕虚荣的女孩，不会穿一件上面很多地方起球发毛的衣裳，而且她才高中毕业，天啦！她的年纪真的和妹妹差不多。
他们小口喝着啤酒，聊一些有的没的，漫无目的。
洛城觉得这样挺不错，心里暗暗向战神祈祷，这趟沃尔之行能真正得到收获，找到母亲和妹妹和行踪。
有一天，一家人也能像今天一样，坐在稀疏的星光下，喝着啤酒，享受一天中安静而静谧的时光。
她们一定还活着，希望她们过得很好，虽然那不太可能。
只要活着，那就很好。
他眼角余光看见一道灰色人影穿过几张桌子，从侧后方向这边走来，他扭头看了过去，对方也正看着他。
“有事，伊迪斯？”
伊迪斯停下脚步，没有走得太近，弯了弯腰：“来跟洛先生说声抱歉，最近有一些紧张，生怕出点什么岔子。”
洛城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赶紧补充道：“西佩斯最近一个多月乱成了一锅了粥，所有商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袭击，很有名的霍尔矿业老板最惨，一家十几口全部被人杀死，连小孩都没放过，霍尔先生脑袋更是被砸成了泥，有名的航运商阿尔帕奇也不明不白失踪，让我们不得不加倍小心。”
洛城怔住。
爱葛妮丝插了句嘴：“我也听说这件事。”
伊迪斯叹着气：“雇主所以才举家搬回纪元城，他本来就是纪元城人，主要做学者城电子产品转口贸易，公司设在西佩斯，本来是为了方便才让妻子儿女来西佩斯陪伴，没想到一贯安全的西佩斯现在也乱成了这个样子。”
洛城真没想到，自己搅出来的一锅粥会影响这么大，以至于让西佩斯商人们人心惶惶，“原来是这样。”
伊迪斯再没说什么，点着头转身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底层甲板传来了惊呼声。
客轮甲板以上一共有四层，体量不算太小，底层甲板离顶层也很远，加上海风的因素，声音从底层传到顶层并不容易，除非下面惊呼的人很多，而且同时发声。
不少人都听到了，纷纷跑向甲板边缘，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底层甲板住的人远比上面几层多，这个时间点还没到睡觉时间，三等舱的客人大多消费不起顶层甲板提供的酒水，很多人都在甲板上遛弯闲逛，此时全部集中在船头，望着黑漆漆的海面。
从顶层看下去，海面就像是一块上下起伏的黑色幕布，顶层灯光明亮的缘故，根本看不清下面发生了什么，只听下面嗡嗡的，大家都在议论，谁也听不清内容。
伊迪斯就在洛城身边，皱着眉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对他说：“我得下去看看雇主的情况。”
洛城点了点头，双手扶着栏杆看着下面。
没过多久，看见船上的服务人员来到船头，从最前方手拉手结成一道人墙，嘴里不停说着话，把围观的客人往后驱赶。
人群被驱赶出一定空间，有一对男女相互拥抱着坐在甲板上，女人哭得歇斯底里，男人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女人。
很快有小道消息传到了顶层甲板，议论声不免也传进了洛城耳朵。
大家议论的事有一定出入，不过大同小异，抛开夸张的表述，无非就是一件意外，年轻夫妇带着自己的孩子在船头甲板上玩，小孩突然被海里冒出的黑影拖进了大海，因为夜晚的缘故，没人看清究竟是东西。
有人就说得绘声绘色了，说是从狂暴海域顺着洋流漂过来的变异海兽，那种海兽连小一点的货轮都能拖入海底，又有人说是黑暗中的幽灵，他们是旧纪元死于核风暴的怨灵，专门以小孩为食……说法一种比一种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