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白谷自从潜入东景道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的去往曾经的那位天罡卫秘密扶持的宗门而去,毕竟如今的北辽鱼龙混杂,别说他一个南楚的江湖武人,怕不是连北辽东景道内的武人都不知道,如今的那座宗门到底是谁家的棋子。
不过这些自然不是主要原因,而是云白谷在进入东景道之后,便能感受到一股针对自己的气息,即便云白谷如何小心谨慎的隐藏自身踪迹,可依旧还是能被对方在某一时刻精准定位,随后紧追不放。
而在北辽能有如此有段,且如此霸道之人,云白谷只想起一人,北辽大将军,耶律连夜,虽说耶律连夜是为纯粹武夫,对于所谓的道门秘法,佛门典籍这些人不说一窍不通,但也绝不会能通过天道进而如此准确的锁定自己,这其中肯定还有北辽炼气士这些专业人员的帮助。
不过不知为何,明明已经不止一次定位到了云白谷的位置,可这位北辽的大将军,耶律连夜却迟迟没有动手的意思,云白谷虽然不能反向确定对方的位置,但有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耶律连夜如今肯定也在东景道之中,不然,如此不计后果的先暴露自己监视云白谷的行径,难不成真就不怕云白谷直接离开北辽?
对此还算有有说服力的解释,便是这位大将军,如今就隐藏在东景道的某处,而且为了以防万一,这位大将军此番前来,身后也一定跟着几位炼气士。
云白谷想到此也随即不管不顾,但也没有过早暴露自己这一趟来北辽所要做的事情,而是如同一位游学世子一般,在这东景道内,品酒赏花。
耶律连夜似乎是耐心被磨得差不多了,竟然主动现身,找上了云白谷,与云白谷对坐而立,十分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一碗酒,五十个铜板。”云白谷捏了两粒花生米丢入嘴中,一边咀嚼,一面笑眯眯的说道。
“你这一壶酒在这东景道里头都卖不了五十个铜板,云天主这一开口就是一壶酒的价钱,有点不讲规矩了吧?”耶律连夜笑了笑,一边说着,一面从口袋中掏出一两碎银子,不过并没有给云白谷,而是转头跑了个酒水摊子的那对年轻夫妇。
“再来二十壶水酒,其余的来一些下酒菜,不够的,本将军之后补给你们。”耶律连夜回头补充两句后,端着酒碗一饮而尽。
“哟,不愧是将军,出手就是比我这草莽武人阔绰。”云白谷笑了笑,端碗示意之后,同样一饮而尽。
两人就像是一对许久未见的至交好友一般,把酒言欢,只是两人的身份又给这一场酒局填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感觉,一位是北辽正儿八经的武道第一人,且手中更是有着私军的北辽大将军。
而对坐这位更是了不得,是继出楚云天这位无敌将近五十年的天下第一之后的有一位绝顶,虽说看着年纪不大,可这位的实力却没人能看出来,身份更是比起耶律连夜不相上下,南楚紫恒天的天主,刚刚又被南楚朝廷封了一个镇远大将军的头衔。
只是本应该完全站在对立面的两位大人物,不能说一见面就你死我活,但也不该如此和睦,更是过分到把酒言欢,这让躲藏在暗处的那些北辽碟子可谓是大跌眼镜,若不是知道耶律连夜对于北辽的绝对忠心,他们都怀疑,这位大将军是不是早就与云白谷沆瀣一气,准备反而将北辽给吃下了。
兴许是这些人站的比较远,又加上两位大宗师的刻意以真气屏蔽两人的谈话,甚至就连只有几步之外的卖酒夫妇也只能看见两人嘴唇开合,却听不到一丁点声音。
“说说吧,云天主,以你的身份地位,偷偷摸摸潜入我北辽,有何用意?”耶律连夜抓了一把花生米,一个一个的丢到嘴里,目光看着云白谷,略带轻佻。
“故地重游而已,怎么,我就不能来走走?”云白谷笑了笑,丝毫不在意,端着酒碗又是一碗酒下肚。
“云天主就有些不爽利了,如此遮遮掩掩,倒是不想你们江湖人的风格。”耶律连夜嗤笑一声,他怎么可能会相信云白谷所说的故地重游。
云白谷耸了耸肩:“不是本天主不爽利,本天主又不傻,若是本天主将来此的目的跟你们说了,你这位大将军在拦我,那我岂不是要费一番功夫,如此自讨麻烦的事儿,本天主还干不出来。”
耶律连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回道:“嗯,说的不错,要是换成我,我也不会随便说,可本将既然坐在这里,那就已经说明本将的耐心不多了,不然也不会来跟你坐在一块喝酒。”
云白谷依旧不在意的端着酒碗:“要是换成几年以前,兴许本天主还会因为耶律将军的实力而忌惮几分,不过如今的江湖,一代新人胜旧人,本天主若是没有十足的底气,自然也不敢随便来北辽,是吧。”
耶律连夜摇了摇头,随口说道:“云天主这是仰仗着自己万象巅峰的武道境界,可只凭借着境界就想在北辽横行霸道,还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的。”
“本天主可没有在北辽横行霸道的意思,我做我的事儿,你做你事儿,井水不犯河水,如何?”云白谷用一副商量的语气说道。
耶律连夜闻言,直接是抚掌大笑,可随后笑容在一瞬间消失,脸上扬起一丝杀意,看着云白谷说道:“井水不犯河水?好啊,云天主带着紫恒天入我北辽,别说井水不犯河水,就是我耶律连夜给你牵马,又如何?”
云白谷笑了笑,对于耶律连夜脸上的杀意置若罔闻,只是将壶中最后一滴酒水倒入碗中之后,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抓了几粒花生米:“可惜啊,晚了一些,若是早些大将军不闯山,而是好言好语的跟本天主商量,说不定,你我还真能共事,只可惜啊,一切都太晚了。”
“这么说,云天主铁了心要跟我北辽过不去了?”耶律连夜脸上的杀意更重,似乎下一刻就会突然出手,与云白谷来一场紧身搏杀。
“不是本天主要跟北辽过不去,只是万事都要讲一个先来后到,我云白谷在有些事儿上,还是很讲规矩的。”云白谷笑了笑,挥了挥手,将那如潮海一般的威压原封不动的推了回去。
“那本将就在这里祝云天主在北辽之行,一路顺风了。”忽然收敛气势的耶律连夜脸上闪过一丝冷笑,端着酒碗就是一碗酒,随即直接起身离开。
纹丝不动的云白谷,只是一口一口的喝着水酒,是不是的吃两粒花生米,不过就在耶律连夜刚刚起身离去,便有两位悍不畏死的刺客,悍然出手,一位是个刚刚路过这场酒桌的挑担汉子,一位是邻桌的一位食客。
两位刺客出手的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刚好是云白谷再次喝酒的时候,一人攻击云白谷左侧,另一人则是朝着云白谷的后心,迅猛一拳。
可两人的拳头却被阻隔在云白谷衣衫三寸之外,往前可谓是寸步难行,尽管两人因为不断发力,而导致脸色涨红,可两人的拳头却依旧没能往前挪动一寸。
下一刻,轻轻放下酒碗的云白谷,甚至没有什么过多动作,两位悍然出手的刺客就直接被一股无行力道推飞出去,撞到了路边好几家的摊子,最后砸在地上的时候,却已经是气绝身亡。
而此事耶律连夜却没有走多远,缓缓转身,看着依旧在喝酒吃菜的云白谷,心中控制不住的想对云白谷动手,可理智却告诉他,现在不是出手的机会,只能冷冷的瞥了一眼云白谷后,转身离开。
云白谷吃饱喝足之后,又放下了一串铜板,起身朝城门方向走去,如今尽然跟耶律连夜打过了招呼,也不算是师出无名,云白谷也能安心去试探试探这位被他们紫恒天秘密扶持起来的一座北辽门派,如今到底有多少成了白眼狼。
龙眼平原之上,云白谷换了一身着装,不再是那一身眨眼的白衣,而是一身较为合身的劲装,腰间挎着春秋,一只手搭在剑柄上,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目光平静的看着广阔的平原。
“一个好端端的宗门,怎么就选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路途遥远不说,周围连个讨水喝的村子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云白谷挠了挠头,十分无奈的朝着最少还得有二十多里外的落叶宗而去。
“好不容易才甩掉耶律连夜这群人,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别再出什么乱子了,头疼啊。”云白谷以自身那种诡谲气数遮盖了自身行踪,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也只能暂时的遮掩自身行踪,如果云白谷的运气足够好,这宗门上下都没有变色,那是最好的。
可就怕这宗门因为太久联系不到紫恒天安插在北辽的棋子,总而导致其中发生一些变故,一旦影响迁移速度,云白谷也不知道到底能带走多少人回紫恒天。
落叶宗外,云白谷仗剑而立,手中拿着那尊雕刻小山峰状的印章,一路上也算是畅通无阻,见到了如今落叶宗的大长老,也算是落叶宗的掌门人,但落叶宗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持有宗门大印,才是宗主,而如今那位名叫朱霞的大长老。
“见过宗主。”朱霞是个神情木讷的中年汉子,见到云白谷手中的那尊大印之后,竟是对于云白谷的身份不闻不问,直接纳头便拜。
云白谷先是一愣,随后苦笑着将朱霞扶起,询问道:“你为何不问我是谁,要想之前,手持这方大印的应该是个读书人模样的男人,你就不关心那人是死是活,若是死了,是不是我杀死了他?”
朱霞神色没有一丝变化,语气平淡至极,他说道:“宗门法则第一条,不论是何人手持大印,便为我落叶宗宗主,落叶宗上下,听从差遣。”
“朱霞,我且问你,你如何能保证如今的落叶宗,依旧所有人能坚守本门法则?”云白谷脸上也多了几分认真神色,看着这个叫朱霞的男人,开口问道。
“朱霞不敢保证,但朱霞敢保证,大长老一脉绝对忠诚与落叶宗,赤诚之心,天地可鉴!”朱霞说着又一次朝着那方印章跪了下去。
“我若让你去你,你能否做到?”云白谷看着这个头颅抵在地面上的男人,仍旧忍不住开口试探道。
“朱霞这条命已经是落叶宗的,死有何惧哉。”朱霞抬起头看着那方大印,一板一眼的说道。
看着这个把规矩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的木讷中年男人,云白谷深吸一口气,心中莫名有些敬佩,再度将朱霞扶起之后,跟朱霞说道:“去召集落叶宗所有弟子,本天主要宣布一件事。”
朱霞闻言直接起身朝外走去,从始至终既没有询问云白谷的身份,更没有询问云白谷召集宗门所有人的用意,而是如同一个机器一般,只是在执行云白谷的命令。
不多时原本空旷的广场上站满了落叶宗的弟子,落叶宗在北辽其实并不算一个特别大的宗门,比之那些北辽的一流宗门是有些差距的,但却仍旧有超过两千余人的弟子门生,在江湖中也不算弱,只是落叶宗行为古怪,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意思,对于北辽江湖内的纷争不但不参与,甚至直接将宗门迁移到了龙眼平原深处。
虽说北辽江湖对此甚至不解,但却没人管这些,毕竟对他们来说,少了个竞争对手,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后来,自从东方明月篡位成功之后,不是没让人来此劝降诏安,落叶宗的人自然也明白大势不可违,不得不先臣服于北辽皇室,可实际上,在落叶宗内部,对所谓的北辽皇室没有丝毫感念,对于落叶宗高层来说,他们只认一样东西,那就是落叶宗的宗主令牌,谁拿宗主令牌,谁就是落叶宗的话事人,什么北辽,什么皇室,他们统统不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