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艺琴从后车镜上看见有张烧焦的脸贴在她左脸侧,顿时吓得整个浑身打颤。
电动车打了个蛇行,差点连人一起摔了出去。她立马在路边急刹,双腿抖得连重新踩上踏板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后边的车嘟嘟地从她旁边驶过,是一辆公交车。公交车上的司机还特地从车窗瞟了他几眼,甚是不满。
要是换作平常,林艺琴听到那司机这么无礼地按着喇叭,她肯定会破口大骂几句。
可此时,这刺耳的喇叭声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面对恐惧,感到些许安心。
她偷偷又瞟了一眼后视镜,见镜子里漆黑空洞一片,什么都没有。
她稍松一口气,也不敢多做逗留。
她刚要重新启动电动车离去,陡然想起什么,提起吊在车上的那壶汤,扔下电动车,往前狂奔。
那靠站的公交车刚要起步,司机从后视镜看见林艺琴一边跑,一边朝他使劲挥手。
公交车司机停下等林艺琴上车,疑惑地看着她满脸惶恐的样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艺琴晃了口气,僵硬微笑:“车……车子坏了!”
公交车司机没有再理她,顾着继续往前进。
这班跨城的公交班次少,来往人次多,要不是刚靠站下了几个人,林艺琴恐怕也找不到位置坐。她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子,抱着壶子坐下。
这后排很颠很挤,难怪前面两个年轻小情侣宁可站着也让最后一排的几个位子空着。
可林艺琴却感到很舒适,车里人越多越挤,她越感到安心。
她抱着保温壶,默默地垂下眼泪,想起方才在镜子中看见的那张烧焦的脸,浑身又是一颤。
那是她的妹妹林艺馨,虽然脸上烧得模糊难辨,单看那双眼睛,她就认得出是这是妹妹的鬼魂回来找她索命。
而且,妹妹小时候最喜欢将脸贴在她的左脸侧睡觉,就像两只互相依偎的小狗崽。
“对不起!对不起!”想起小时候两个人就像是彼此影子的一段美好时光,林艺琴哭得像个泪人,心里充满悔恨的痛。
不过当她想起六岁的那场意外,她的脸色骤然又变得有点冷漠,兀自喃喃:“那也是你欠我的,你就当换了一命给我,不要再找我报仇!”
正这时,眼前突然一黑,车子开进一个小隧洞。林艺琴双眼登时张大,黑暗给了她无穷的恐惧。
幸而,隧洞里也有路灯,只是比较暗。
那暗淡的灯光从映入车窗,林艺琴的眼角陡然发现有个人坐在她身边。
可最后一排本来只坐着两个人,另一个在上一个站已经下了车。
林艺琴心里扎了一下,颤颤转头。
只见身边坐着一个穿红色凤袍的女人,低垂着长发,一动不动,似人似鬼。
林艺琴双手颤颤,伸着手刚要去撩开那长发看个清楚,突然那头发和整块头皮掉了下来,露出一个光秃秃的骸骨。
“啊!”
林艺琴失声叫出,整个身子跳了起来。
林艺琴的头撞在车顶上,又发出一声轻哼,从噩梦中醒来。
原来今天不管从身体还是精神上,她都疲惫不堪,刚和阿木在爱屋里折腾了两个多小时,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就被警察给带回去又折磨了几个小时。
一回到家,又被家人辱骂轰炸,她疲惫得刚在电动车差点就睡着了。
所以,一上车,车子一摇晃,便睡着了。
车上的人都好奇地回过头来看她,不知道她睡了多久,车上只剩稀疏几个人。
她担心自己睡过头,仔细看了一下车上的公交站台贴示,还好下一站才到阿木所在的医院。
“不好意思,做噩梦了!”林艺琴松了口气,尴尬解释道。
前面的几个乘客霎时就回过头去,可林艺琴却发现坐在后面的五个乘客却依旧怔怔地望着她。他们的眼神呆滞得叫人生寒。
“神经病。”林艺琴心里暗骂一声,正想低头不理他们,陡然眼角又发现前面坐在那五个奇怪乘客旁边的一个乘客有点眼熟。
准确地说,是那束低垂的长发有点眼熟。
那不是她刚在梦里看见的那束黑发吗?
林艺琴心里剧烈一震,仔细一看,这女人也穿着火红的凤袍,就像当日妹妹在舞台上唱《鬼妃醉酒》时穿的那件戏袍一样。
“啊!”
林艺琴又一声尖叫,抱着那壶大补汤颤颤地站了起来。
前面的乘客和司机又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林艺琴。
那司机觉得林艺琴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上车以后一惊一乍的,心脏不好的早就被他给吓死了。
他特地停下车,不耐烦问道:“小姐,到底什么事?”
那凤袍女鬼已经取下她的发套,露出一张狰狞焦黑的脸孔,浑身还在簌簌生火,可怖至极。
其它五个古怪的乘客也顿时化作各种苍白鬼脸的小鬼,个个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救我!你们快救救我!”林艺琴缩在底角,慌张求救,“有鬼,车里有六只鬼!”
其它乘客顿时哗地一声尖叫,慌张地从桌位上站起来,一个一个惶恐地望着林艺琴。
“你们看我干什么?”林艺琴从他们的眼神中知道这些人看不见这六只鬼,自己像又是被孤立在黑暗恐怖的世界里,她绝望地指着那六只鬼,哭道,“不是我,是它们!”
其它乘客见林艺琴指着后面六个空位子胡说八道,吓得又一阵哗然,有乘客拍门喊道:“司机,快开门,我想下车了。”
“可……这还没到站啊!”
“你特么脑子有病,什么时候了,还守着你那死规矩,万一疯起来在车上点一把火呢?”
那司机吓得赶紧打开前后两个车门,自己也跟着跳下车。
“喂,我要报警……我车上有个精神病女人。”那司机一下车就掏出手机报警,“……你特么脑子有病?打什么精神病医院电话?万一她疯起来在车上点一把火怎么办?你负责啊?!”
林艺琴本来指望这些人能让她逃过一劫,没想到他们一个个将她当成疯子,转眼溜得无影无踪。她也发慌张,见车门开了,想快速冲出去。
那五只小鬼跳了起来,包围着她的前后,缠着她的手脚。
而那鬼妃也霎时抓过一只手来,掌心中冒着熊熊大火。
“艺馨,我是你姐姐!难道你想杀害自己的姐姐?”林艺琴惶恐地叫了起来。
那鬼妃怔了一下,突然暴怒冷笑:“姐姐?你又何尝不是把自己的妹妹害成这样?”
说着,她手心中的火苗越发旺盛,两手朝林艺琴抓了过去。林艺琴知道亲情牌打不动,性命危在旦夕,惶恐中从口袋里掏出清眉道人送给她的驱清蛋。
那童黑色的驱清蛋顿时爆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那五只小鬼惊叫一声,各自跳开。
鬼妃也往后颤了一步,拂袖挡着两只鬼眼。
林艺琴趁机快步跑出车窗,径直往医院狂奔。
医院门诊大堂灯火最是明亮,也有保安在巡守,她以为跑进去就安全了。
当她往大堂快步跑去的时候,无意间看见旁边的小园子里有个坐在轮椅上的背影很熟悉。
“阿木!”
林艺琴双眼登时发亮,她已然将阿木这无福之人当成百邪不侵,要想活命,只有时刻跟他腻在一起,尽快吸收他的无福之气,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双手紧紧了那保温壶,高兴地朝他跑去。
“阿……”
林艺琴刚要开心呼喊,陡然看见有个女人跪在轮椅前,头浮在她的胯间。
“轻点!轻点!”阿木哼叫,“丽华姐,你温柔点行吗?会疼的!”
“大男人的叫成这样,让人听了不会害臊啊?”秦丽华抬头瞟了她一眼,一个媚笑,便又伏下头。
“不要脸!”林艺琴醋意大发,冲过去,一脚踢在轮椅上。
阿木顿时从轮椅上扑了出去,压在秦丽华身上。
林艺琴看见阿木下身光洁溜溜,更是恼火,将整个水壶扔到阿木身上,哭道:“你这没良心的,亏我死里逃生给你送补汤,你在这里给她吸。大庭广众的,你们到底要不要脸?”
秦丽华知道最后一句是在骂她,推开阿木,站起来骂道:“要说不要脸,谁敢跟你比?还能将人吸破皮,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我至少不是有夫之妇,也不会在大庭广众干这事!”林艺琴撇嘴反击。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要脸吗?谁在大庭广众干那事了?他裤子被轮子卷住了,我帮他松一下不行吗?”
“裤子卷住了?”
林艺琴看那倒在地上的轮椅,其中一个轮子卷着阿木的一条七分短裤。
原来阿木为了不让伤口摩擦生疼,特意让秦丽华买条宽大的,没想到推出来透透气的时候,其中一个裤脚被轮子卡死了。
秦丽华试了几下硬扯,阿木一直喊疼,只好盖着被子,偷偷将阿木给脱了,等裤子从轮子里拿出后,再穿回去。
没想到刚要扯出来,林艺琴就在背后来了一脚。
“你们先别吵了!顾顾我好吗?”阿木两手捂着下身,生怕有人走过看见。
林艺琴嘴角一笑,忙去扯轮子里的衣服。
秦丽华也赶紧拿起地上的被单给他盖上。
“艺琴姐!”
阿木刚要爬起身来,陡然看见那五只小鬼簇拥着鬼妃出现在林艺琴背后。
他扑了过去,拉开林艺琴,护在她身前,被单从身上滑落也浑然不知道。
那鬼妃的魔爪刚要抓来,看见阿木光着身子,怔了一下。
“你?”那鬼妃竟突然掩脸而去。
阿木本来吓得闭上双眼,等着被她一掌拍死。
他见没有声响,微微睁开双眼,发现那鬼妃早已消失不见。
“原来我光着身子也可以驱邪?”阿木开心笑道,“两位姐姐看到了没有?”
秦丽华挖苦道:“那是你某些东西长得太吓人了吧?”
林艺琴也忍俊不禁地格格娇笑。
胖警官和李队这时也从的士车上下来,火急火燎地赶来,听到昏暗的小园子里传来阿木爽朗的笑声,忙追了过来。
“李队,我们是不是走错精神病院了?”胖警官看阿木光着身子和两个美女在园子里谈笑。
“没走错,这里本来就是精神病院!”李队故意大声笑。
阿木听到外来声,才从兴奋中恍悟过来,赶紧抓着被单包在身上,装出一副病人的样子坐在轮椅上。
……
胖警官:“林艺琴,你不可能每次都那么走运。只有解开你妹妹心中的怨恨,才有可能化解你的劫数。”
李队也威吓道:“现在这种情况,你不说的话她是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你老实坦白的话,或许让黄队和阿木帮你化解她的怨气。”
林艺琴迟疑地望着阿木,征求他的意见,那依赖之情可见一斑。
阿木也点了点头:“你还记得沁水村嬴家的主人吗?鬼魂的怨气并不是没办法化解的。你让胖子试一试!”
林艺琴点点头,颤颤道:“事情要从两年前的‘偷龙转凤’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