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抱着孩子转头就跑,动作太大,把孩子都给吓哭了。可她全然不顾,像是见到了鬼一样。
由于那小男孩双腿乱蹬,村妇的长裤在哺乳间或许没绑紧,陡然从腰间滑落,露出硕大的屁股,可即便如此,那村妇也没敢回头,一手抓着裤子,一手抱着孩子往旁边的一座石头平房钻入,哐啷啷地栓上木门。
“老何,你看到那女人屁股上有块胎记吗?”
尹三水和老何在背后下流地偷偷笑了起来,自认为有趣。
可阿木一颗心却悬了起来,雷步婷一番话刺激了他敏感的神经,觉得这事当真古怪至极。
所以,阿木特地跨步往前,偷偷观察了一下姚老太的神情,发觉她脸色微微铁青,眼神中闪烁着复杂难以捉摸的意味。
这叫阿木心中更生疑惑,所以当队伍经过那个木门的时候。阿木听到里面的小男孩哇哇在哭,他便趁机问姚老太。
“姚奶奶,刚才那个女人怎么回事?怎么见了我们就跑,她是不是很怕生?”
姚老太脸色一沉,脸颊的肌肉暗自抖动,阿木有心,全看在眼里。
姚老太黯然叹气:“这不关你们的事,是我自己做的孽。哎,不说也罢了!”
阿木明白那村妇和姚老太有关系,也许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也明白这老太不想启齿私事,便没有再继续听下去。
只是听到木门里突然传出那村妇的哭声和咆哮:“哭!哭!哭!全家都快死光了,到时让你哭个够!”
阿木毛骨悚然,心想哪有因为孩子哭声就这么咒自己家人的,那村妇多半精神有点不正常,所以她穿裤子也没个正经,那么容易就掉了。
这也难怪姚老太不想说起。
也因此,阿木便没有再将这村妇的事放在心上。
至于雷步婷说的村里看不到女人,这也不是不成立的事。
除了那个村妇,一路进去,阿木还看见几个在家主事的农妇,虽然是少了一点。
雷步婷却又抓着阿木手臂,悄声地颤抖问:“小师傅,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女人有点怪?”
阿木有点无奈,生怕到别人的地盘乱评头品足被听见的话会得罪别人。
戏行的规矩是到一方土地,敬一方土地公。这土地公也包括地主活人。
“小徒弟,怎么没看见女人你说奇怪,看见女人了你又说奇怪,会不会是你自己大惊小怪?”阿木的语气中带着一点责备。
“不是啊,小师傅。你没有发现身上都绣着一个铃铛吗?刚才那掉裤子的女人屁股上还纹着一个呢!”
阿木惊呆,看着雷步婷睁大的双眼,仔细回想,都没想起他有看过女人衣服上的铃铛,倒是他印象中比较深刻的却是那村妇屁股上确实有一块东西,尹三水说是胎记。
而隔着那么远,雷步婷却能看清那是一个铃铛纹身?这是什么眼力啊?
阿木惊讶中带着深深的怀疑,正好有个老妇俯身在旁边一口古井上打水,阿木特地放慢脚步仔细瞧,果然这老妇的头巾上也绣着一个黑黝黝的铃铛。
这铃铛眼色黑暗,而且形状又古怪丑陋,决计不是用来装饰的,阿木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多问了一句。
“姚奶奶,你们村里的女人身上怎么都有一个铃铛?好好玩的样子。”
“这可不好玩。”那姚老太一本正经地说,“这是用来辟邪的,是桃铃村古老的传统。”
阿木将这铃铛联想到桃铃村的“铃”字,轻轻点了点头,只是她仔细看姚老太身上,却没有任何铃铛的图案。
“姚奶奶,为什么你身上没有铃铛?”阿木又问。
“我?”姚老太咯咯笑,“我两腿都伸进泥土里了,恨不得早点躺进棺材里省得糟心。我还有什么好辟邪的?”
姚老太的笑声像个少女般甜腻,但她的言语间的叹息却是沉重的。
阿木感觉她已然看淡了生死,从进村开始,她就不止一次提到自己已经两脚踩在棺材里之类的话,长寿健康对她来说竟然有点无赖。
或许正是因为她这种坦然面对死亡的心态,才让她越活越年轻。阿木心想。
“叫你乱说话!什么姚奶奶?以后叫姚姐!”林美娇瞪了一眼阿木,转而讨好姚老太,“姚姐你这么年轻,至少可以活两百岁。”
“丫头真是会说话!咯咯!”姚老头挺起胸,笑得越发开心。
那甜美的笑声叫众人心里又是一震。在旁冷酷抽烟,一直冷眼偷偷瞪着林美娇的屠班主突然怔了一下。
他先是被林美娇的笑声给吸引了注意,旋即双眼竟落在她的胸部上,忍不住咕噜吞了下口水。
原来老太的胸部竟还如此丰满坚挺,只是不知道里面是否真材实料。
但从这侧面看,这坚挺的胸部配上她这撩人心弦的声音,实在是迷人。
姚老太和林美娇有说有笑,将大队领到一座木制圆楼前。
这是村里唯一的圆楼,显得格格不入,尤其是它颜色嘿呦,外墙有些腐烂,看着有点阴森。
尤其是阿木,一看到圆楼,就想起村里山坳里那个闹鬼的小圆楼,脊梁骨发寒。
老太说:“你们就住在这里吧,这是我们的祖屋,我老伴死前是一个木匠。这圆楼都是他一手一脚搭起来的,里面一共三层,十二间屋子,应该够你们住的。”
也没等他们发表意见,姚老太就用拐杖推开了两扇木门。
那木门嘎吱一声,在整个圆楼里空**回响,从里面里飘出阵阵阴风。
这里气温本来就低,此时更叫人发寒。
雷步婷吓得两手紧紧抓着阿木的手臂,缩在她背后。
屠班主对雷步婷冷眼一笑,却对她殷勤道:“小婷,不用怕。晚上我睡你隔壁,有什么事你喊我。”
林艺琴和秦丽华几乎同时心里冷哼,她们太清楚屠班主的为人了,怕是他的狼眼又要盯上这小丫头了。
可雷步婷却浑然不知,还一脸感激的微笑:“谢谢屠大爷,那以后就拜托多关照了。”
“叫什么爷呢?太见外了,叫我哥就行了。”屠班主见她天真浪漫,得意坏笑。
林美娇故意恶心了一下,说道:“哟,还没安顿好就忙着打情骂俏了?”
“林美娇,你闭嘴!我的事关你什么事?”屠班主以为林美娇吃他的醋暗自得意,却面色不露,“小丫头第一次出门怕,我只是安慰她,保护她。你别想的那么脏!”
林美娇冷哼:“你本来就不干净!”
屠熊兰火起:“再脏也没你脏!”
屠熊兰说话的时候突然瞪了阿木一眼。阿木心中剧烈地颤了一下,心想屠班主莫不是已经知道了他和林美娇的事?他已经很努力和林美娇保持距离了。
姚老太见两人马上就要吵起来,忙笑道:“你们都别再争了。这圆楼是我们自家人住的,有什么好怕?
你别看这外表破破的,里面的房间可干净了。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城里人想向我买下它,作为他们度假养生的房子,我都没舍得卖。”
林美娇等人顿觉不好意思,姚老太话里的意思是在责备她们嫌弃这老房子。
老太说得没错,这圆楼里除了冷一点,里面确实干净得很,除了木床,木椅子,还有院子里两个老旧的大石磨,没有其它外来杂物。
这空****的圆楼中间立着一口石井,井里幽深不见底。也许,它并不怎么深,只是因为照不到阳光,所以显得特别深。
尹三水是个调皮好动的人,一看到井边还有个小水桶,便从井里打了一小桶水。
他看着那井水清澈无尘,捧在手里又透心的凉,便捧在嘴里喝了两口,直赞:“这井水真甜!”
姚老太微笑点点头:“真是识货,这是村里最深也是最甜的一口井,我虽然不住在这边,可还经常来这里提水。”
秦丽华笑道:“好喝你就在这里喝个够,我们先去看房间了。”
尹三水跑过去故意将手上冰凉的水挥洒在秦丽华身上,坏笑:“丽华姐,我们一起去看房,晚上我们住一块!”
“去你的!”
秦丽华追着尹三水砰砰上了楼梯。这圆楼里也开始回**着笑声。
楼下五间房,除去一间厨房,一间放行当,还有一间在漏水,火头徐大爷自个用了一间,剩下的一间倒没人愿意住,大家都喜欢往热闹里凑。
楼上十间房子,环境都还不错,但其中有四间都悬着一张遗像,老太说那是她死去的儿子。本来大家都有所忌讳,但要安排着十五六个人住,这四间房子又不能空着。
所以,林美娇心里虽然嫌弃,为了阿木当班主第一次顺顺当当的,她自动请缨要了其中一间遗像房,不过得拉着雷步婷和她一起才敢住。
其它人也就无话可说,尤其是男子汉,余下的三间房就顺当地分出去了。
屠班主舒服惯了,还想一个人住一房,最后林美娇只好给了他一间遗像房。
阿木是班主,照规矩自己得单独一间,他本来想和火头徐大爷一块,顺便帮他做饭。
但林美娇坚决不让,要他有点班主的样。班主的样就得从班主的规矩开始。
阿木打心底感谢这个师娘,说是他当班主,她却将一切妥妥当当地安排好了。
林美娇毕竟是个娇气的人,有张遗像在身边,她总是翻来覆去睡不好。突然,她迷迷糊糊中被噩梦惊醒,口中蹦出的第一句话就是“阿木”。
她见雷步婷睡得香甜,忙跳下床,蹑手蹑脚去找阿木,却看见刘素茹也在阿木门前徘徊。
林美娇冷哼:“素茹姐,这么晚来找班主?睡不着要聊心事啊?”
刘素茹一脸惶恐:“你先别说话,仔细听一下,是不是有个婴儿在哭?”
林美娇身子一悚,两个耳朵的听觉变得敏锐不少,细听之下,呼呼风中果然有一个婴儿在哭,而且像是从那井里传出来的。
她们手拉着手战战兢兢走到井口,往里一瞧,黯淡的灯光投在黑暗的井里,却显得格外亮堂。
水面上浮着一个婴儿的脸,露出两只黑黝黝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