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见自家小姐脸色不好,连忙放下帘子,愤愤不平说道,“小姐,李家真是不知好歹!您大老远跑来送银子,他们却这样对待您,将来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崔晚樱捏着那信封,指尖微微发颤,苦笑道,“罢了,本就是我对不起他……”
“小姐您别这么说!”紫玉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老爷说了,这都是皇命难违,您也是身不由己啊。再说了,李家现在就是个破落户,哪里配得上您?”
崔晚樱摇摇头,不再言语,只是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村庄,眼中泛起一丝水光。
马车渐行渐远,扬起一路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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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清早,天刚蒙蒙亮,田家院子里就热闹起来。
田兴旺媳妇指挥着田家三姐妹往马车上搬东西。
“春兰,这些豆子和咸菜要小心放好,以防走潮。春丫,把那个大木盆也带上;三妮,这些油纸包都捆结实了……”
李琼玉做饼要买材料,有时候在集市上就近买,有时候从村里带过去。
从村里带的价钱要便宜些。
李暖玉照顾田家,每次帮李琼玉买做饼的材料时,大多时候会从田家购买。
田家三姐妹手脚麻利地忙活着,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田春丫一边搬东西一边小声对田三妮说:“三妮,咱们可要好好干,这机会太难得了!咱们要证明给爹娘看,女孩家也是有用的。”
田三妮用力点头:“嗯!我一定不会偷懒的!”
李暖玉听着她们聊天,不禁莞尔一笑。
李景晨套好马车,走过来拍了拍手,“都准备好了吗?咱们该出发了!”
一行人坐上马车,朝着集市街方向驶去。
路上,田春兰又详细地向田春丫和田三妮讲解了在铺子里要注意的事项,“……拿饼子之前要洗手,不能用手拿,得用筷子夹。别到处跑,有客人来了要热情招呼……”
两个小姑娘听得认真,不时点头。
到了铺子,李琼玉看到田家姐妹们来了,高光地迎过来。
“太好了,我正需要帮忙呢。”
田春兰下了马车,招呼两个妹妹将东西搬进铺子里,马上带着两个妹妹忙活起来。
田春兰负责和面,她力气大,揉起面来又快又好。
田春丫跟着李琼玉学包馅,虽然刚开始有些笨拙,但很快就掌握了要领。
田三妮年纪最小,就负责烧火和打杂,小小身影跑前跑后的穿梭,一刻也不停歇。
李暖玉看着她们配合默契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照这个速度,中午前就能做完两千块饼了。”
果然,不到午时,两千块香喷喷的酥饼就整齐地码放在几个竹筐里,用油纸包好,等着李景明赶马车送去县城的三家酒楼。
李琼玉擦了擦额头的汗,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今天真是多亏了春丫和三妮,她们干活太利索了!”
田春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二姑娘过奖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田三妮也红着脸说,“能跟着姐姐们学手艺,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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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李景晨赶着马车,带着做好的两千个饼,送去了县城。
家里的生意扩大,还得亏了罗家闻氏娘子。
李暖玉决定去看看她,表示感谢。
去了县城几天,也不知她现在情况怎样了。
李暖玉和李琼玉打了声招呼,打算先到集市街租辆驴车去村里。
正寻着驴车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暖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李暖玉回头一看,只见晏泽骑着一匹枣红马,正朝她这边走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靛青色短打劲装,腰间配着一把短刀,显得格外英气勃发。
“晏泽?”李暖玉朝他招手,“我想去闻娘子的庄子看看,路有点远,打算租辆驴车。”
她往四周看去,驴车倒是有,但没看到空着的。
晏泽闻言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何必租车?我正好要去那边办事,可以送你一程。”
“这怎么好可意思……”李暖玉刚要推辞,晏泽已经利落地翻身上马,朝她伸出手来。
“上来吧,这马温顺得很。”
李暖玉犹豫片刻,还是搭上他的手。晏泽轻轻一带,就将她拉上马背,坐在自己身前。
“坐稳了。”晏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丝。
李暖玉不由得耳根微热,双手紧紧抓住马鞍前端的突起。
马儿小跑起来,她整个人都被圈在晏泽的臂弯里,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度。
“对了,晏泽,你怎么会来集市街?”李暖玉试图转移注意力。
“来取修好的柴刀。”晏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去闻娘子的庄上做什么?”
提到这个,李暖玉顿时来了精神,“多亏了闻娘子帮忙引荐,现在每天要往县城送两千个饼!我想去感谢闻娘子,再顺道看看她的身体。”
也不知闻氏和她相公罗员外的关系处理得怎样了。
两人一路闲聊,很快就到了闻氏的庄子。
远远地,就听见庄子大门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我当初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把你赶出去……我错了……”一个中年男子委屈哀求的声音传来。
晏泽和李暖玉对视一眼,默契地放轻了脚步。
走近一看,果然是罗员外罗远正站在院子里,满脸懊悔地对着闻氏说话。
闻氏却只是冷冷地站在台阶上,身边几个仆妇护在她身前。
“罗老爷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一个年长的仆妇冷笑道,“当初你听信那贱人的挑拨,虐待大娘子时,怎么不想想今日?”
“休书收好,罗老爷好走不送。”
罗远脸色涨红,“我……我那时是糊涂了!现在那贱人卷了我的钱财跑了,我才知道谁才是真心待我的人啊!”
闻氏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罗远,你我夫妻情分已尽。这庄子是我用嫁妆钱买的,与你无关,请你离开。”
“娘子!”罗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知道错了!你看在往日情分上,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闻氏身边的丫鬟忍不住啐了一口。“呸!当初你和丽娘一起虐待大娘子时,让她住破旧的房子里,病了不管她,饿了也不送吃的。现在倒知道讲情分了?”
“大娘子的休书都给你了,她不是你的娘子,她是她自己!”
“大娘子的孩子是怎么没的,罗老爷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么?大娘子说是丽姨娘害的,罗老爷却说大娘子疯了,将大娘子关了起来,好好的人,没疯也被罗老爷关疯了。”另一个仆妇,冷哼了声说道。
李暖玉心里冷笑,这个罗员外,也有今日。
闻氏缓缓走下台阶,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罗远,“罗远,我儿子病重的时候,要请大夫,你却有意地将所有车马都调派走了,我只得让人跑步去村里请了大夫,你却拦着大夫不让去看我儿子,要看你的丽姨娘,就这么一耽误,孩子的肺病加重……”
想到往事,闻氏颤抖不已,袖中手指紧握成拳头,肉眼可见的渐渐泛白。
“现在,请你立刻离开我的庄子。否则,我就让县令大人来评评理,看看一个害死亲生骨肉的人,该当何罪!”
“县令大人若是不受理这个案子,咱们大娘子会到府衙请知府大夫审理!”又一个仆人冷冷说道。
提到知府,罗远彻底不说话了。
“走吧走吧,好聚好散,你再来闹事,惹着了大娘子不打紧,惹着了闻家人,你没好处。”守门人朝罗远摆摆手说。
罗远面如死灰,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经过李暖玉和晏泽身边时,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
等罗远走远,闻氏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李暖玉二人。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让二位见笑了。”
李暖玉快步上前握住闻氏冰凉的手,“闻娘子,你没事吧?”
闻氏摇摇头,强打精神道,“我没事。你们来得正好,我新得了些今年的茶叶,一起来吃吃茶吧。”
李暖玉看着闻氏的脸,虽然她的笑容里藏着疲倦,但气色比之前好多了,再不是苍白如死灰的脸了。
“好,多谢闻娘子相邀。”
在吃茶的间隙里,李暖玉又给闻氏查看了身体。
她的身体比几天前,又好了一些,看来,她已经走出了这场失败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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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氏在县城的那三家铺子,生意相当的好,每天能固定消耗二千块饼。
加上集市街自有的生意,李琼玉和田家三姐妹整日忙碌,也才勉强赶上卖的速度。
生意太好,忙得不太停歇,才三天,李琼玉累得病倒了。
她揉面做饼将胳膊累酸痛了。
“看来我不是发财的命啊。”李琼玉看着自己累得抬不起来的胳膊,朝李暖玉哭丧着说。
李暖玉给她的胳膊做着按揉推拿,又敷了缓解疲劳的药,笑着说,“我有个点子,或许可以帮你省省力气。”
李琼玉忙拉着李暖玉的手,“你怎么不早说?什么法子?快说快说!”
李暖玉也是才刚想起来的,“咱们可以做一个模子,将捏好的面团放在模子里压一下,模子做得尽量大一些,能一次压多个模子,就不用你一个个用手捏了。”
李琼玉在王府做吃的时,只是做少量的点心,供她一个人吃,所以,基本不用磨具来压模。
现在工厂做点心,那是机器来压花形,真用人工一个个来压,除非是铁做的胳膊才吃得消。
李琼玉拍手笑道,“对对对,这个法子好!”
想法有了,李暖玉马上画了个图纸出来,接下来,就得找木匠来做这个模具了。
还要越快越好。
田春兰来取东西,正好听到姐妹俩在商议做模具的事情,她惊讶道,“这个主意好,模具做得大一些,一次能做十个的,就能省十倍的力气了。”
“主意是好,但现在得赶紧找个好的木匠,会雕花的木匠。”李琼玉皱眉说,“春兰,你知道集市街上,哪家的木匠会雕花吗?”
田春兰笑道,“陈顺才啊!他八岁就开始学木匠了,雕花最拿手了。”
李琼玉咦了一声,“他不是你前相公吗?原来他会啊,可是……他会不会帮我的忙?”
田春兰跟陈顺才和离了,李琼玉也知道了他们的事情。
本来两人挺好的,但两家的父母都不同意他们成婚,陈家婆子还将田春兰的胳膊打折了,田家也禁止他们两人来往。
田春兰抿了抿唇,“我去找他,他会做的。”
李暖玉拉了拉田春兰的手,“他不愿意做也没关系,咱们另外找人也行,春兰,下午不忙了,你到集市街上找找能干的木匠,我们要马上雕刻出模具来。”
“好,我这就去找人去。”田春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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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春兰来到集市街上陈顺才帮工的木匠铺。
“顺才!”田春兰朝几个忙着的伙计,大声喊道。
陈顺才抬起头,见田春兰来了,黝黑的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他擦了把额头的汗,大步走了过来。
“春兰,你怎么来了?李家铺子里不忙了吗?”
田春兰悄悄往陈顺才的衣兜里塞了两块饼,“这是做块的,卖不掉的,不要钱的。”
陈顺才咧嘴笑了起来,抓过饼塞进嘴里吃着。
田春兰说着来意,“李家二姑娘要做几件点心模具,我推荐了你,这是花样。"
陈顺才看到图纸点了点头,“点心模具?这个我做过!去年给县城的一个点心铺子做过一批。”
“李二姑娘的模具十分急用,你要做快点。”田春兰说,“做得好,我再给你带点心。”
陈顺才笑着点头,“好。”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好啊!我说怎么找不着人,原来是被这个狐狸精勾搭来了!”
田春兰浑身一僵,转头看见陈母叉腰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怒容。
“娘......”陈顺才刚要开口,就被陈母打断。
“别叫我娘!”陈母冲过来,指着田春兰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生不出儿子的贱蹄子,还敢来勾引我儿子?我告诉你,我儿子马上就要娶刘铁匠家的姑娘了,比你强一百倍!"
铺子里的工匠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看过来。
田春兰脸色煞白,却挺直了腰杆:“我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来......”
“呸!”陈母一口唾沫差点吐到田春兰脸上,“装什么清高?谁不知道你被李家雇去做工,指不定是靠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娘!”陈顺才突然大吼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一把拉过田春兰护在身后,“您别太过分!春兰现在在李家做工,是正经活计!”
陈母被儿子的态度惊到了,随即更加愤怒,“好啊,为了这个贱人,你敢吼你娘?”
陈顺才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坚定:“娘,我实话跟您说,我不会娶什么刘铁匠家的女儿。我这辈子,就认春兰一个媳妇。”
田春兰震惊地抬头看他,眼眶瞬间红了。
陈母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个不孝子!你要是敢娶她,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谁要谁倒霉!”
院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陈顺才沉默片刻,“娘,但我心意已决,如果你还是容不下春兰,我……我就去田家当上门女婿。”
“什么?!”陈母尖叫起来,“你疯了?为了个女人连祖宗都不要了?”
陈母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儿子的手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