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春声离开李府之时,王夫人再三保证,定会查明真相,给她和卫祈安一个交代。
然而几天过去,王夫人带了不少东西上门赔礼,只说是下人喂错了东西导致大狼犬发狂,其余的并没有多说。
送走王夫人,闻春声看过卫铮传来的消息,将其进炭盆里烧了,冷笑:“果然是裴郡主。”
李氏是京中名门望族中的头一个,还有皇后执掌中宫。
能让王夫人如此遮掩之人,要么权势大过李家,是圣上,要么就是本家人。
而与他们母子有过节的,也便只有裴郡主。
闻春声并不想探究,张松年是怎么从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变成武安侯世子的。
但裴郡主疑心病太重,手段过于酷烈。
若不是她替卫祈安挡下这一爪,那孩子恐怕要当场破了相。
王夫人也知道此事不好交代,送来的东西都是顶顶好的,其中就有宫中赏赐的去疤修复的圣品药膏。
闻春声把药膏递给如月,褪了衣服,说:“替我擦药。”
“姑娘似乎心里还有气?”如月一边替她擦药膏,一边低声说道。
“无妄之灾,哪能不气。”
但那又如何?
七年前废太子叛乱,寒门出身的郡马一跃成为武安侯,而风光无限的闻家一落千丈,不得不退回冀州。
如今,裴郡主地位尊崇,颇得圣宠,而她不过是六品官员之妻。
便是让她吃个哑巴亏也得受着。
更别提还送来那么多好东西,王夫人为人周到,意思也很明白,希望既往不咎。
闻春声可以既往不咎,也希望裴郡主能安分。
毕竟闻家虽然在朝中地位一落千丈,但并未伤及根本,她也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如月擦完药,替闻春声穿好衣服,才走过去开门。
门外无人,只有地上的托盘里摆着一碗药。
如月端了托盘,向门外望了望,在院子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了?”闻春声好奇问。
如月卖了个关子:“姑娘,您可知您卧床这几天,是谁给您煎的药吗?”
“让我猜猜……卫祈安?”
“正是。”如月回想起几天前,忍不住有些感叹,“小少爷还真是让奴婢刮目相看。”
当日,卫铮送闻春声回春居,请过府医开了内服和外敷的药。
如月拿到药,急匆匆去小厨房煎药,谁料在小厨房里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小少爷,您怎么在这儿呢?”如月一惊,连忙哄着卫祈安往外哄,“这里人多地小,还有火,仔细伤着。”
卫祈安扒着门缝不走,仰着小脸看向如月。
“如月姑姑,我想给二婶煎药。我以前煎过很多药,超有经验的!”
他这段时间吃好喝好,身上长了不少肉肉,小脸也圆润了不少,仰头看人的动作显得格外乖巧,哪里还有以前混世小魔头的样子。
如月弯腰摸了摸他的头,哄道:“奴婢知道,您是想给姑娘做些什么。”
“但若您伤着了,姑娘醒了之后一定会心疼的,而且万一药没煎好,也会耽误姑娘吃药。”
“还是让奴婢来,您去屋里陪陪姑娘吧。”
卫祈安摇了摇头,又说:“我会煎药,不会出问题的,要不你在旁边看着我也行。”
“这……”如月忍不住皱眉。
卫祈安脾气里是有点犟的,他想做点什么的时候,越是拦着,越是要做,万一再发起脾气来,惊动了姑娘怎么办?
卫铮从闻春声屋里出来,来小厨房问药,看见这一幕,挑了挑眉:“怎么了?”
卫祈安一下子跑到如月身后,露出小脑袋警惕地看着他。
“我想给二婶煎药,我会煎药。”
“可以。”卫铮直接点头,对他说,“但现在时间耽误不起,所以让如月也煎一碗。万一你出了什么差错,你二婶也有药吃。”
“不会出差错的!”
于是,如月惊讶地发现,卫祈安说的竟然是真话,他煎药的动作,居然比自己还熟练。
“小少爷,你什么时候煎过药啊?”
“……来将军府之前。”
“那就是在北疆的时候,嘶——不对,那时候小少爷你才几岁啊,怎么就煎药了?”如月拍着脑袋,回想四年前北疆有没有战事。
有是有。
但没有严峻到让一个孩子也来煎药吧?
卫祈安抿着唇不说话,用小蒲扇慢慢扇着火。
如月本以为,那日卫祈安也就是心血**,没想到连续几日都蹲在小厨房里,一日两次,次次不落。
“小厨房里又小又闷,火焰灼得人脸皮发烫,可小少爷一句苦也不说。”
如月见闻春声喝了药,适时递上蜜饯,又说:“依奴婢看,姑娘这次虽然受了伤,但小少爷也是打心眼里认可了您。”
闻春声含着蜜饯,慢慢等甜味将苦味盖住,才说:“走着瞧吧。”
她没想用伤换来卫祈安的什么,当时只是本能行事。
再说了,前世她对卫鸿魁更好,卫鸿魁不是依旧当面表演孝子,背后恨不得她去死吗?
日久见人心。
武安侯府内,裴郡主将手中的茶盏往地上一摔,怒道:“凭什么要让我拿出御赐的祛疤修复药膏?!本郡主都舍不得用的东西,现在全便宜那闻春声了。”
“本郡主是要敲打她,伤得越狠才越怕!这下好了,说不定闻春声还觉得自己赚了呢!”
“你,去给将军府送个信,让她来参加世子的生日,到时候本郡主想怎么敲打就怎么敲打,必须得让她把拿到的好处都吐出来。”
丫鬟领命离开。
裴郡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自己太激动了,忙伸手:“快,镜子给我,让我看看,是不是又多了几条皱纹。”
贴身丫鬟忙递上铜镜,宽慰道:“郡主天生丽质,就算长了皱纹也是好看的。”
“可我终究比肖郎大了好几岁,当年生育又伤了身子,站在一起,不般配了。”裴郡主叹息道,“我还记得,当年状元游街,肖郎骑着白马穿花而行,只一眼,我便决定,不惜任何手段都要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