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暑气渐消，风里带上了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凉意。
整个灵溪村，仿佛一夜之间被浸泡在一种馥郁而清冽的草药香气里，深吸一口都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洗涤过一遍，精神为之一振。
苏晨站在院门口，目光越过栅栏，落在不远处的药田上。
这段时间，村里人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扑在了这些宝贝疙瘩身上。
浇水、除草、观察长势，比伺候自家孩子还上心。
如今看着这长势，连他这个半吊子都觉得喜人得有些过头，但具体什么时候采收，品质究竟如何，他心里没底。
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
想到就做，苏晨跟院子里的大小家伙们打了声招呼，便溜达着往华老的家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大黄嘀咕：“晨哥，那边的草闻起来好香啊，比骨头还香！”
苏晨失笑，看来连狗都感受到这药材的不一般了。
“华爷爷，在家吗？”苏晨站在虚掩的木门外喊了一声。
“是小晨啊，进来吧，门没锁。”屋里传来华老略带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苏晨推门进去，只见华老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旁边还晾晒着一些切好的药材片，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华爷爷，看书呢。”
“闲着也是闲着。”华老放下书，抬眼打量了苏晨几眼，目光温和，“你小子，最近气色看着越发好了。”
“嘿嘿，”苏晨搬了个小马扎坐下，“华爷爷，今天来是想请您帮个忙。村里那几片药田，估摸着快能采收了，但这长势……有点太好了，我们心里都没底，想请您老给掌掌眼，看看品质究竟如何。”
华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来了兴致：“哦？走，去看看。”
他放下书，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动作利索地跟着苏晨往村口走去。
一路上，不少正在田边忙活的村民看到华老，都热情地打招呼。
“华老，您也来看药材啦？”
“华大夫，帮我们瞅瞅这黄芪，根是不是够粗了？”
华老乐呵呵地回应着，脚步却没停。
到了药田边，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专注，甚至带着几分审慎的神情。
他先是走到黄叔家的柴胡田边，弯下腰，手指轻轻拂过柴胡墨绿的叶片，感受着那饱满的生命力，又凑近根茎部位，仔细查看土壤的色泽和湿度，甚至捻起一点土放在鼻尖轻嗅。
围观的村民们都安静下来，屏息凝神地看着华老，生怕打扰了他。
空气中只剩下风吹过药田叶片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两声犬吠。
华老一连看了好几块不同的药田，从当归到黄精，再到白术，每到一处，他脸上的神情就多一分凝重和惊异，眉头也越皱越紧。
最后，他站直了身子，捋了捋下巴上花白的胡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叹和满意。
“啧啧，不简单，真是不简单呐！”华老环视了一圈围拢过来的村民，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感慨，“这批药材的长势，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得多！株株精神饱满，药气充盈，都是上好的品相！”
听到华老的评价，村民们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压抑的兴奋瞬间爆发出来，嗡嗡的议论声响成一片。
“真的？华老，您是说我们种的这些都成了？”黄叔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激动地搓着手。
“何止是成了！”华老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惊奇，“说实话，按往年的经验，能长成这样七八成就算丰收了。但这批药材，我看着，几乎株株都达到了顶格的品相！”
他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这些药材，不仅看着壮实，单是站在这田边闻着这股子药香味，就感觉格外提神醒脑。”
村民们纷纷点头，他们虽然说不出什么门道，但确实感觉格外不同。
“那是咱们灵溪的水好！”有人立刻说道。
“对对对，肯定是灵溪水好！”
“还有苏晨这娃子教的方法也好使！”
苏晨站在一旁，听着大家的议论和华老的肯定，心里也松了口气。
但那份轻松很快又被另一种思绪取代——这药材越好，灵溪水的秘密就越引人注目，周青松他们进山的决心恐怕就越坚定。
华老看向苏晨，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小晨，你这药材种得确实有门道。不过，这灵溪水，怕也是关键。唉，咱们灵溪村这块宝地，自你爷爷那辈儿之后，真是亏待它太久了啊。”
林溪月不知何时也闻讯赶了过来，听到华老的评价，眼睛亮晶晶的。
她挤到前面，拿出手机对着长势喜人的药材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对华老说：“华爷爷，那您看，大概什么时候采收最合适？”
华老沉吟片刻：“莫急，再等个十天半月，让药性再沉淀沉淀，达到最佳的时候我再来给你们看看。”
“太好了！”林溪月当机立断，“华爷爷，采收和初步晾晒炮制的事，还得您多费心指导指导大家。我这边这就联系之前的药材商，把咱们第一批灵溪源生的优质药材推出去！”
她说着，已经走到一边开始打电话，语气里充满了自信和专业：“喂？张老板吗？我是灵溪村的林溪月……对，我们第一批药材马上可以采收了，品质？我跟您说，绝对是顶级的！……嗯，跟您透露个内部消息，我们村现在有中科院的专家团队在进行长期的生态环境考察，初步结果显示我们这儿的水土环境极其独特，有非常高的科研价值……对，这可不是我瞎说，是有科学依据的！……价格方面，张老板，这批货的价值，您懂的……”
看着林溪月在那边意气风发地画大饼，苏晨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丫头，是懂怎么拿捏客户心理的。
不过，她说的倒也不算完全忽悠，周青松他们确实在，这潜在的科学背书价值巨大。
这边，村民们听着华老讲解采收的注意事项，一个个聚精会神，像小学生听课一样认真。
黄叔更是直接撸起袖子：“华老，您说咋弄，俺们就咋弄！保证把这药材伺候得妥妥帖帖！”
“咱们第一批药材能卖上好价钱，这日子可真有盼头了！”王婶喜滋滋地说道。
“是啊是啊，多亏了苏晨和溪月这两个娃！”
“等卖了钱，俺要给俺家那口子买件新衣裳！”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憧憬着未来的好日子，干活的劲头更足了。
老支书苏长山也拄着拐杖慢慢走了过来，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眼里也充满了笑意。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伙儿，今年这第一批药材能有这么好的收成，都是托了灵溪水的福，也多亏了小晨和溪月带着大家伙儿干！这是个好兆头！”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苏晨，语气变得郑重了些：“小晨，药材的事华老盯着，你就放心。你那边，跟周教授他们进山的准备，也要抓紧了。安全第一，这才是重中之重。”
听到老支书的话，苏晨下意识地再次望向青峰山。
希望，这次进山，一切顺利吧。他默默地想，手心微微沁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