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林海生摇头，眼底深处浮现出一抹失落。
“我不是读书那块料，继续读下去也是浪费钱，我要开始谋生计了，攒钱娶媳妇，好好过日子，刚才你说得对，高考并不是人生的唯一出路，做人应该向前看。”
“你……你要结婚了？”黄慧声调不由得拔高，一种说不明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是打算结婚，又没说马上，我连对象都没有。”林海生忍不住打趣道：“要不咱俩结婚吧，你看咱俩一直都是同桌，你们村和我们村也离得不远，大家都知根知底，双方家长肯定同意。”
“臭不要脸，谁要跟你结婚！”
黄慧嘟囔一句把头转过去，嘴角却扬起一道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
“这话不对，你忘了去年有一次学校停电，你扑到我怀里……”
“别瞎说，那是因为我没看清路，我不理你了！”
“那也算是肌肤之亲了吧。”
黄慧四处张望，确认没人听见后这才焦急道：“林海生，你别瞎说，要是传到我爹耳朵里，咱俩都不好过，小心我爹告你流氓罪！”
流氓罪三个字一出来，林海生当即老实。
看见自己前世的媳妇有点太激动，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1979年国家颁布的刑法中有了“流氓罪”一说，直到97年才被废除，光是从字面就能看出这条罪名的意思，目的是为整治社会风气，涉及到的范围相当广泛，别说发生实质性行为，哪怕是男女之间拉拉手，亲个嘴，说荤段子都会被判刑。
1983年有个姓瞿的女海王同时交往数名男性，放在21世纪根本就是司空见惯，但在当时直接被枪毙！
如果此时有人偷听到刚才林海生的话并去举报，那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到这，林海生深吸一口气。
好险。
在21世纪呆习惯了，回到80年代对某些内容还有些不适应。
“……我没那个意思，就是挺长时间没看见你有点激动，嘿嘿……”
黄慧翻了个白眼，可脸上的笑容却一直都没消散，犹如阳光下的海浪，亮的耀眼夺目。
“不跟你聊了，我今天才捡了这么一点蛤蜊。”
“等下，你赶海是为了攒钱上学吧？”
黄慧点头承认：“你也知道，我爹他们本来就不想让我读书，非让我去嫁人，根本不可能给我出钱，我只好自己赚。”
“那你赶海才能赚几个钱，不如跟我去卖海鲜吧。”
……
二人约定好明天到村口集合便各自离开，目送黄慧的身影逐渐在视线中消失，林海生想到上一世黄慧经常背地里拿出通知书暗自神伤，那这一世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帮她弥补这个遗憾。
这年头上大学的费用又不贵，只要自己能搞定营业执照，经济方面完全是绰绰有余。
“爹，娘，我回来了。”
林海生每次喊得都格外用力。
人要是能到家痛痛快快喊一声爹娘还有人回应，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可今天不同。
没人回应。
林海生纳闷迈进家门，一眼看到林二叔端坐在堂前，家人们都沉默不语，看到他出现，大嫂二嫂眼神陡然亮起，像是看到救世主，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二哥，爹和娘呢？”
“爹和娘去二爷那看病去了。”
二爷是村里的老中医，村民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去找他。
“二叔，你也是又来要钱的？”
林海生大大咧咧坐在林二叔对面，一点面子也不给。
林二叔习惯性捋了捋发型，被戳破心思的他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本想发作的他和林海生眼神接触的一瞬，心里不自觉打了个哆嗦，一些难听教训的话消弭于脑海。
“咳咳，海生啊，瞧你说的，二叔是那种人吗？”
“我说二叔，在外人面前你装一下也就罢了，在我们面前你还装什么，你自己说，这些年你哪次上门不是奔着要钱来的？”林海生随手抓起一把瓜子，挑出几颗好的扔到嘴里继续输出：“人家上门要钱起码还懂得拿点东西，你倒好，两手空空就登门。”
“咱们是一家人，拿东西不见外了吗？”
“所以你还是来要钱的？”
林二叔尬住，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明明来之前已经做足准备，可没想到还是三言两语被林海生套出自己真实目的。
林二叔不由得陷入沉思。
大哥一辈子老实巴交，怎么能生出林海生这么难缠的儿子？
“其实今天我来要钱也不是为了自己，你们打算分家，自然需要村里面批地盖房，可这地不是那么容易被批的，不信你问。”
林海生看向大哥二哥。
两个哥哥纷纷点头。
“没错，我们今天去村长家讨论这件事，可村长说村里面的地不够用，没法批给我们盖房。”
“这不可能吧，沙滩边那条路周围可空了一大片地，别说盖两个房子，就算盖十个都绰绰有余，怎么能没地批呢？”林海生突然想到什么：“你们不会是空手去的吧？”
二嫂脱口而出：“那不可能，这点人情世故我们哪能不懂，罐头，点心，饮料一样不差，咱娘还给拿了不少自家晒得鱼干，但村长就是不批。”
“非但不批，还说咱们家小瞧他。”大嫂接茬。
林海生当即恍然大悟。
自家卖盘鲍赚了一大笔钱的事早就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自然有不少人都私下嫉妒眼红，村长这家伙也想趁机捞一笔。
自古财不露白，说的相当有道理。
林二叔无视沉思中的林海生，翘起二郎腿干咳几声，见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拿起杯子吹吹并不存在的茶叶，“吸溜”一口，这才慢条斯理道：“你们啊就是不懂我们这些当干部的心思，我们根本不是为了那点东西，为人民服务那是我们应该做的，只不过这人情世故方面你们还是太嫩。”
“二叔，别人家盖房批地都没卡，为啥就卡我们家？”林海军没好气道。
“你们家和别人家能一样吗？不过咱可是一家人，我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侄儿盖房没地吗？主要是村长那边不好交代，你们给我拿300块钱，我保证三天之内解决这个问题，好歹我也是村会计，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300？”林海生嗤笑一声：“二叔你还真敢张嘴，你信不信，我去县里面找个混混花300块钱都能打断别人两条腿？”
“你这孩子怎么就听不进去呢，难道你还真敢找人打村长？”
林二叔表情满是得意。
这件事他早就跟村长私下商量过，没有300块想都不要想批地的事，到时候自己和村长二一添作五分掉。
哼，这钱我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