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南京的第三天,暴雨冲刷过后的天空,异常晴朗。
手中的死亡告知书像是一盘蛛网一样,缠绕在我的胸前,秋晨死了,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只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梦幻。
太平间中,我静静地看着她的尸体,嘴角的神经却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笑出了声,苦寻多日,在今天迎来了结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靠近她的,当掀开白布的那一刻,我又变得很安静。
秋晨闭着的睫毛和她生前一样灵动,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一样,如果不是那毫无血色的容颜,我更愿相信她只是还没醒来。
我静静看着她安详的面容,眼里却没有留下一滴泪水,直到她被殡仪馆的人推走。
冷凝赶到南京的时候,是第四天,见到我的时候,我的怀里正抱着秋晨的骨灰。
却未曾想到,她比我率先留下了泪水。
而后紧紧抱着我的身体,不断啜泣着,眼里似乎充满着无限的愧疚,她将一只手覆盖到那厚重的骨灰盒上。
另一只手贴在我的肩头。
我能够猜到,这是因为冷凝知晓了陈静璇当年全部的事情,然而这份愧疚和补偿并没有在秋晨活着的时候得以偿还。
她将会携带着一生的痛苦,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们挑了玄武区的一块公墓,将那个盒子葬在了地下,直到她的碑文已经立起,我看着名字秋晨的两个大字,却仍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过去就仿佛昨天,秋晨跟我和赵小萱还有高燃一起,在学校的操场里消磨着时光。
那个蝉鸣的午后,她在阳光透过树叶的那一瞬,露出了笑脸。
“我会让凌净,生不如死。”
墓地的微风吹过时,我静静地看向了冷凝,直到看见她默许点头,我们方才一同离开了这个地方。
回成都的时候,我带上了一个人,是雕龙。
那天晚上他因为殴打保安,被关了三天,但他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我是否找到了那个女孩。
然而在他看到骨灰后的那一刹那,便像是明白了什么,没有发话便离开了,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在机场。
“哥,我不放心你。”
我没有点头,只是默许他跟上飞机坐在了我的旁边。
作为画虎的弟弟,冷凝却并不认识雕龙,而这一次来南京,她同样没有去找画虎。
后者自那天晚上的事结束以后,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我没有再和他取得联系,他同样也没找我。
因为找人的事,他已经履行了合同义务,帮我完成了。
但令我意外的是,在雕龙跟我走的这天,画虎给我发来了一条短信:
“过一个平凡人的生活,最好,玉石俱焚的结局没有意义。”
返程的途中,我的眼睛死死盯着这则短信,却并没有看懂其中的意义。
或许是因为我介入了雕龙的生活,打破了他原本的计划;也或许是因为我和冷凝走在了一起,令他产生了不悦的感觉。
看着这条既像是警告又像是提醒的信息,我读不出任何意义。
......
我再次回到了陆海证券,但这一次,并没有任何的留手,我的职位和董事长身份依然存在。
但我终于不再顾及这所谓的虚权,利用自己的身份召开了股东大会,将房磊唯独排除在外。
然而,这个过程中的顺利却超乎了我的想象,因为我的权利实现了正常的行使。
直到会议结束时,我方才知道房磊早已从陆海辞职,而凌净,在告知我胚胎移植的消息后,也消失在了生活中。
至此,唯一知道我真实傀儡身份的两个人,都已经不在陆海证券,我成为了一名真正意义上的董事长。
陆海证券也迎来了它的末日。
在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日子,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我将凌净与秋晨之间的事全部曝光在了大众眼前,当胚胎移植的证据和秋晨死亡的消息出现在互联网上后。
再次掀起了巨大的舆论,这一次,异常猛烈。
没有人再对冷凝和陈静璇去进行口诛笔伐,而是将矛头指向了冷行陆和正妻凌海露唯一的女儿,凌净。
秋晨的结局让无数人为之流泪叹惋,她身世浮沉的命运走向了终点,却在临死前遭到了姐姐的背刺。
这一次,不再是冷凝。
直到如今,没有人知道秋晨当初为何会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凌净,而那关于胚胎移植的真相,有人认为是被强迫的,但也有人认为或许是自愿。
巨大的舆论浪潮中,后一种观点被前一种无情淹没。
而这,也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豆蔻传媒在此过程中扶摇直上,陆海证券的股票却迎来了断崖式的下跌,一个巨大的金融企业,缩水成一个干尸状态。
我自然是被陆海证券的股东们进行了无情的抨击,凌净股权转让的那份协议是一个血淋淋的现实,我当初的签署,竟成为了在如今埋下的一个重要伏笔。
但按照陆海证券的规定,他们却无权将我罢免。
豆蔻的市值翻了倍,这个小型的上市企业第一次超过了被他牢牢压制住的陆海,姐妹的斗争中,冷凝摘得了胜利的果实。
反向吞并的计划,已经悄然开始。
......
这是一个炎热的秋季,夏风残留着余热,却没有半点秋季的凉爽,再次回到南京看望秋晨的墓地时,已经是半年后。
冷凝的脖子上围着那个熟悉的淡黄色围巾,和我一同站在了秋晨的墓前,这一次她是带着鲜花来的。
秋晨墓碑上的字迹依然清晰如同昨天,就像我从未相信他已经离世的事实。
周围的草已经枯黄,我和冷凝一左一右,守护在了两侧。
“最多再过一月,豆蔻就会实现对陆海证券的并购,等一切结束后,我将会离开。”
我看着冷凝,缓缓道出了这半年以来的所有部署,此刻,距离冷凝走向成功,只差了最后的临门一脚。
“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
冷凝沉默着,没有作答,只默默看着我。
这半年以来,她已经向我正式表露过不止一次的心意,我无一都进行了拒绝,或许是秋晨的死正发生在昨天,亦或许是我已经不再信任任何一个利用我的人。
冷凝固然是一个好人,但对我来说,爱情早已失去了心中的期盼底色。
它就像秋晨的骨灰一样,彻底从我身边消失不见。
我本以为我们都会一直沉默着,直到落日的余晖消失在郊外,直到冷凝的一句话,打破了难得的宁静。
......
“冷凊,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