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春末,定国公府挂满了红绸子,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鞭炮从早上开始断断续续地放,宋翊天不亮便身披红袍,驾上枣红骏马前往田府迎娶新妇。
大夏国结亲有迎娶和送嫁两种规矩的婚礼,按理说定国公是超一品的爵位,身份比田信光这个副都御史高了好几个档儿。
再者,这位田六小姐更是身份尴尬,外头风言风语传得不清不楚,本来与宋世子结亲一事就叫人惊掉下巴,但如今瞧这场面……
看来这姑娘的福气真是不浅呦。
清骊安静坐在闺阁之中,心境与第一回成婚大有不同,再也没有了忐忑,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媒婆在门外喊着出去的时候,她还在为了这期待的感觉感到懊恼。
宋翊在田府正堂见到大红嫁衣的女子,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宾客众多,见这位尊贵的主儿如此表情,便知其对新娘子是极为满意的。
宋翊伸出手,“夫人,我来娶你了。”
清骊的视线都在红盖头之下,她慢慢将手递出去,下一刻便被人紧紧攥住。
接着就是媒婆的高声呼喊,拜别父母,上轿起程,前往夫家拜堂成礼。
清骊的嫁妆也是宋翊准备出来的,这事儿大夫人并不知道。
加上国公府准备的聘礼,真可谓十里红妆,排场比清骊第一次出嫁大了百倍不止。
整个京城都充斥欢声笑语,等到了国公府又是一阵忙活,良久,清骊才坐到碎竹轩的大红寝房里。
短短三年,虽没踏出国公府,但从西院来了东院,身份也从一个庶媳妇变成了世子夫人,心中复杂难以言说。
不等天黑透,外头小翠进门来,“大奶奶,咱们梳洗歇下吧。”
清骊问,“今晚他是不会来了吗?”
“不是的。”小翠道,“大奶奶,世子说他会尽快回来,怕您折腾一天了犯累,也不闹洞房了,让您先躺着,困了就先睡。”
“也好。”
省的不知如何应对那些个相同的婶娘姨母。
清骊收拾好刚从耳室出来,便见这人稳稳当当的坐在床榻之上,随后小翠默默退了出去。
本以为宋翊会像宋文砚那样,喝的烂醉如泥一样回来。
但宋翊周身还是有酒气的,清骊没动,问道,“你可要安置?需要我为你更衣吗?”
男人并不言语,只是眼神清明地看着她。
清骊浑身一颤,略有些胆怵,“你……你还是先去梳洗……”
话未完,清骊便被冲上前来的男人一把抱起扔在床榻上,惹得人呼痛喊了出来。
“你干什么!”
宋翊弯腰凑近,“夫人,春宵一刻,无须如此讲究。”
“宋翊……”
小翠守在外头,直到后半夜里头才叫水。
清早醒来时,清骊嘶了几声呼痛,眼皮仍旧合着,却听见耳边响起一抹嘲笑声。
当她皱眉睁开眼睛时,宋翊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孩子都生了一个,小乖怎没一点儿长进。”
清理顿时生起气来,以唇相讥,“你昨晚倒是长进了。”
宋翊道,“小乖这是翻旧账?”
“谁跟你翻旧账。”
“你啊。”
清骊不解,“你在说什么?”
宋翊解释,“当然是很久以前,咱们的第一回我没让小乖满意,草草就交代给你了。”
“宋翊!你不要说了,而且我何时说过不满意?”
这种事男人尤为在乎,“总之,小乖如今夸为夫长进,为夫还是很满足的。”
清骊没心思同这男人谈些风花雪月,她收敛心神问道,“一会儿去给长辈敬茶,你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宋翊侧躺着,单手支颐,看向清骊,“小乖只需记得,你就是田梨儿便可。”
清骊很聪明,并不需要宋翊多做解释,就明白眼下这一局,都已安排得天衣无缝。
她说,“知道了,咱们起来准备吧,时间到了。”
宋翊不动,清骊莫名看着,听他说,“你现在该管我叫什么?”
又开始了,清骊有时候真想扒开这男人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但是也只能想想,随后她还是思索一番,说道,“夫君?”
宋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也可以叫我昭谨。”
“你的字?”
“对,”宋翊说,“本来我身边也没几个平辈的好友,他们大都碍着我的爵位称我为世子,只有二叔,为表尊重始终叫我昭谨。”
“如今,小乖也可以称我,昭谨。”
清骊注视着他,片刻后,她道,“昭谨。”
“嗯。”
……
慈宁居早早就聚满了人。
可这回,清骊并未迟到。
只因这些个长辈实在好奇宋翊的心上人是谁罢了。
早前大夫人也差人去田府送过拜帖,可都被挡了回来,这事儿叫她十分气恼,但都被宋翊压了下来。
眼下总算能见到自己这位新进门的儿媳妇了。
清骊先是在门外颔首站着,老祖宗开口,“翊儿,怎么不带你媳妇进门来?”
宋翊回身伸出手,清骊再一次将手放到大掌之中,深呼一口气抬起头迈入堂屋。
屋里人齐全,除了大房和二房还有一些个妾室,宋惠之和宋敏之也在。
众人一看清骊,都换了脸色。
“新妇田梨儿,给祖母和众位长辈请安。”清骊大方从容地请安后仍保持屈膝的动作,可屋里没一个人说话。
宋翊将人扶起来,“祖母,这就是孙子之前同您说的,心上人。”
老祖宗身后站着的还是徐萦萦,满屋子带着血缘的缓不过神,只有她反应过来。
“不,姑祖母,她就是……”
宋翊喝道,“徐表妹,这里可没你说话的份。”
徐萦萦被宋翊骇人的眸光吓得噤了声。
老祖宗咳嗽几声,“翊儿,祖母知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可你这实在是太胡闹了。”
宋翊抱拳行礼,“孙子不知祖母何意,孙子新妇除了身份受人诟病些,并没有什么算得上胡闹之处。”
大夫人半是愤怒半是惧怕,她愤怒沈清骊这个狐狸精勾的她儿子走入不仁不义之路,惧怕的是这事万一暴露,整个国公府都将万劫不复。
二夫人则是兴奋难耐了,她仿佛看见宋翊被打入顺天府大狱受刑的画面。
宋明松早就知晓的样子,并未太过震惊,而宋明昌的面色便有些复杂。
接着宋明昌开口说道,“昭谨,二叔本不想与你挑明了,可你此番行为就是在逼我。”
宋翊转身看向宋明昌,“二叔,侄儿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宋翊!”宋明昌突然抬高了声音,“当初文砚过世前,曾与我说过,他这病甚是奇怪,他怀疑是中了什么诡异之毒。”
“我当时想来想去,始终未猜到什么人能与文砚这样一头埋进书院的人结怨,没想到……”
宋翊勾唇,“二叔你不能因为侄儿的新妇和你过世的儿媳妇长得相像,便心生怀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