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顺楼。
二楼包厢内。
罗钰一身黑色玄袍，端坐于靠窗的位置。
轻轻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水。
一双苍老的眸子，带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合欢宗……倒是出了个有意思的人……”
放下酒杯，手指轻轻敲打着酒桌。
酒桌前，还有另一人。
身穿白色长衫，一副儒生的模样。
只是五官很是苍老，脸颊上还带着些老人斑，手掌把着一把金丝镶边的折扇。
哪怕如今已是深秋的夜，开着窗，凉风刺骨，那老人依旧在轻轻摇着折扇。
另一只手，放在桌前的酒杯上，轻轻捻动着，似是在想着什么。
片刻后，徐天捧着自己那被割下，又被踩到扭曲的手指，冲上包厢，脸色惨白，呼吸颤抖着跪在罗钰面前。
“师……师父……”
“求您帮弟子接骨……”
徐天的脸有些白，雪貂大氅都染上了些血迹，随着徐天的身子颤抖，微微颤抖着。
罗钰苍老的脸上，闪过几分阴郁，冷冷的盯着徐天。
许久之后，才挥挥手。
一枚丹药，蓦的出现在徐天的手中。
“将手指固定在原来位置，吃下去，很快便会接好！”
“多谢师父赐丹！”徐天连连感谢，忙不迭地捧着丹药出去了。
包厢恢复了平静。
老儒生手中的折扇蓦的停了下来。
“啪！”
折扇收起，一双与老脸明显相反的清澈眼眸，带着几分笑意，淡淡地开口道：“你派那徐天去试探……”
“可试探出了些什么？”
罗钰缓缓起身，朝着窗边走去。
片刻，手指轻轻敲打着窗框，眼眸落在再次恢复热闹繁华的街道上，眼眸闪过一抹厉色：“那个合欢宗弟子……”
“从一开始，似乎便知道我在试探！”
“他一直……都在逼我出手！”
“我能感觉到……”
说到这里，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
他能感觉到……
他若出手……
活不了！
不是对方，是他！
这是作为强者的预感！
斩下徐天手指的那一瞬间展现的刀气，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吞咽了一下口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手指死死地捏住了窗框，窗框上，已被捏出了深深的凹痕！
“十个宗门联手围剿合欢宗……”
“魔剑门少主与长老打着支援合欢宗的名义去合欢宗，而后失踪，随后魔剑门宗主欧阳瀚失踪……”
“到后面……万宗盟刑律堂堂主与副堂主失踪……”
说到这里罗钰转过身来，看向桌前的老朋友，眼眸变得深邃：“你猜，与合欢宗新晋的男弟子，是否有关？”
气氛似乎变得沉寂下来。
老儒生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用力。
酒杯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光洁的瓷面，出现了一道道均匀的龟裂。
只是片刻，老儒生便淡笑一声，轻轻打开折扇。
“啪！”
挥动了几下，感受着微凉的风，老儒生的眼眸眯起，开口道：“如此说来……”
“合欢宗才是此次我等争夺此次机缘最可怕的对手？”
说到此处，却猛地仰头，捧腹大笑。
笑得全身的白色儒衫都在颤。
许久之后，叹口气，手指轻轻从酒杯上收回，指着罗钰，无奈道：“为了让我退出此次争夺，你也算机关算尽了！”
“就连那等离谱的理由都能说得出口！”
“合欢宗男弟子，若胆敢犯下那么多大错，合欢宗敢留他？”
说到这里，手中的折扇挥动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一双眸子，深深地看向罗钰，嗤笑道：“此次传承，我只盯着你！”
“若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
罗钰表情一僵，松垮的脸皮颤抖了几下，黑着脸，咬着牙。
“老匹夫！”
手指狠狠地指着眼前的老儒生，片刻，狠狠地将酒杯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包厢。
整个包厢内沉寂下来。
老儒生快速扇动的折扇，猛地停了下来。
那张轻松的老脸，下一刻，拧起了眉。
不知过了多久，才猛地吐出一口气。
伸手去拿自己的酒杯。
只是看到酒杯上的裂痕，才怔了一下。
手掌转向一旁的酒壶，猛地一把提起，朝着自己口中灌了几口。
清澈的眼眸，逐渐泛红。
“嗬嗬嗬嗬……”
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伤怀。
“我们的时代……已过去了……”
“年轻一代的天骄，也已要碾压我等老东西了……”
呼……
沉沉地呼吸着，片刻，整个包厢陷入一片死寂。
……
祛病医馆。
清风吹过。
祛病医馆门外悬挂的巨大粗布条幅微微颤动着。
两盏白灯笼，被挂在医馆上，随着风也在摇晃着，只是看起来有些渗人。
月光照在医馆的门上，将医馆厚重的黑漆木门，映得有些阴沉。
大门是柏木造的。
柏木不算贵，可达到了一定的年份，便很值钱。
眼前这木门，分明是整块的柏木切开造的。
年份久远。
柏木表面被三种不同的漆刷过。
漆味儿不刺鼻，散发着木质的清香。
也是好漆。
陈晓知道。
这木门，便是爷爷做的手工。
听说用了价值几十金的柏木，还有价值几百两银的漆。
医馆的宋大夫心情好，除了给爷爷五文钱的工费，还额外管了一顿饭。
那一次，爷爷还将饭带回来了。
“咚咚咚……咚咚咚……”
陈晓一只手攥紧那一两银，死死地塞进怀里，另一只手，猛烈地敲着厚重的大门！
“宋大夫……宋大夫开门啊！”
“求求您了……开门啊！”
“银子……银子我凑够了！”
声音很大。
可在清冷的街道中，很快便消散于风中。
古松镇，并非每条街道夜间都繁华。
也只是古松镇最外围的街道繁华些而已。
处于古松镇内的街道，夜间几乎无人。
叫声吵醒了周围的野狗。
在狂吠几声后，又恹恹地趴回到自家门口。
许久之后，厚重的医馆大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
宋大夫披着长衫，一张四四方方的脸看起来很憨厚，可眼眸中泛着一抹精光。
打了个哈欠，脸皮子跳动了一下，看清楚眼前的陈晓后，宋大夫的呼吸停滞了一下。
“一……一两银……我……我凑够了……”
陈晓颤着声，将怀中的手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