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救护车鸣着拉长的笛音,把黎好载走了,我木然地看着白色的车影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周遭的嘈杂都变得空旷,一片寂静。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站在原地,我动弹不得。交警的问话,我都回答得浑浑噩噩,不知道回答了些什么。好在那名交警,冲我了然地笑笑,拍拍我的肩,让我别担心。我一点都不记得,刚才,我是怎样拨了120,然后又怎样看着车子来将黎好载走。
我只知道,眼前不停地浮现起刚才那一幕——
滚滚的车轮,飞溅的血花。
那些红得狰狞的鲜血。
黎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副场景,这一生,它都会像是摆脱不了的烙印,刻在我的心底。
在光影交错中,红色与白色相间,清晰得可怕。
还有徐成毅跑上前来,冲着我恶狠狠地吼道:“你是疯了吗?在这里和黎好推攮?她已经跑出来了,你又何必要来和她吵架?你明明不喜欢我,又何必管怎么多闲事?”他盯着我的目光里,充满了质疑、不屑和鄙视。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越过我,扬手招了辆的士,也去了医院。
独留我在原地。
我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辩解,可是他根本不会理会。
何况,真要说什么好呢?
黎好被车撞的确有我的因素在里面。
虽然,我真的没有故意去推她。
你知道吗?人的眼睛也是会骗人的。
可是徐成毅,你应该是多么的了解我啊!你怎么能够,也这样误解我呢?何况,你不是曾经说过,无论什么事,都会相信我吗?
我还记得,那天的天色很阴沉,天空很黑很黑。
和现在的繁星闪烁,几乎相反。
心渐渐沉下去,越沉越深。
我没有跟去医院,心里想知道到底怎么样了。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啮着,时时刻刻,一旦我生出要去医院的念头,就让我疼痛得几乎要叫出来。那种钝痛,来得不清不楚,好可怕。
所以,我不敢去。
直到第二天,我在我家的门口碰见正在下楼的徐成毅。
“那个……”我喊住他,踌躇着问,“黎好,现在怎么样了?”这句话在心里兜兜转转很久,才说出来。
徐成毅盯了我一眼,冷漠得仿佛我们根本不认识,我越来越难过。
从小到大,他何曾给我脸色看。
可是现在他就这样,冷着脸。
但他终于还是回答了我,“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她在济慈医院。”接着,告诉了我病房号。
医院的空气里,终年漂浮着消毒药水的味道,让人闻着有些难受。长长的走廊上一点鲜艳的颜色也没有,不论是来来回回的人,还是墙壁,或者是医生护士,都苍白得厉害。好在旁边是大的窗子,敞开着,才看得见生机。窗外的蓝天,飞鸟,郁郁葱葱的绿树,都吸引着站在住院楼里的几乎就要窒息的我。
那片清澈的蓝天,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过。
从病房的门上透明的窗口,我看到黎好躺在**,盖着被子,单把头露在外面,面容惨白。她乌黑的头发贴在额头和脸颊上,显得整个人十分憔悴。
我踟躇一下,轻轻推开门。
病**的黎好,犹在睡眠中。
我在她的床前站了很久,病房一直都是安静的。除了隐隐约约从紧闭的窗子外传进的空调的轰响外,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黎好细细的呼吸声,和我自己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在这片静谧里,分外清晰。
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不行,我必须离开。
正当我准备转身走掉的时候,手刚碰上把手,就听见后面黎好小声的叫了我一下。
“林燃。”
我回过头,黎好睁着眼睛正注视着我。
“能够帮我把窗子开开吗?有点闷。”
“哦。”我轻应一声,将窗户拉开,立刻有一阵风灌进来,将窗帘吹得高高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