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尘

第21章 妈妈爱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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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妈妈”爱爸爸

都说我是个早熟的孩子,因为我在10岁时就喜欢上了一个人。

都说我是个晚熟的孩子,因为自那以后,我的心境就永远停留在10岁了。

那一年的那一天,我10岁。乐滋滋地骑着辆粉红色的小单车。这个年龄的小女孩都喜欢这种甜得发腻的颜色,多像芭比娃娃耀武扬威的公主裙啊。

我在路上抖抖缩缩地骑着车,前行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上帝有时会稍稍偏一下心,用手抹淡了其他人的身影,把眼光只聚集在一小部分人的身上,那么,故事的主角便诞生了。

我第一次看到了他。骑着我的小“飞马”,在繁华的大街上,10岁,那一年,那一天,我看到了他——一个拖着深蓝色行李箱的男人,大约25、26岁。

我突然想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像个大人,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我在努力。我莫名其妙的一阵努力,无非是想让他看看我,哪怕是一眼,但不是疼惜小孩子的那一种。

嗯,我喜欢上他了。多么不负责任的结论啊,披着孩子气的任性。我爱他。像大人一样去爱一个人,这是一种不错的新玩法。我装作一个小大人似的把“喜欢=爱”这个观点强加于自己。从这一刻起,我便误认为这就是爱,可我却没想到,这样一个随意的字眼今后竟然需要一生的幸福去证明。

急步走的小绿人,眨眼间便被红色窜权夺位。

他安静的在马路的这一边停下来等待,等待颜色的又一个轮回。

而我却嘻笑着骗自己,他在等我追上去呢!于是便随手遗弃了那辆小单车,轻快地蹦到了他的身后。小时候,得到一样东西,舍弃一样东西,真的很简单。长大了呢?

我以为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就像买玩具那么简单,选好了,抱了就走,爸爸妈妈则跟在后面付钱。多气派。你看,现在的我就站在他后面,一米远。仅仅一米啊,却是一道无法跨越的横沟,如同我们之间年龄的差距一样,海枯石烂,他还是比我先认识这个世界十几年。

我就这样跟着他,穿过大街小巷。两旁的店铺不倦地变换着,仿佛是在测试我的耐心。很奇怪吧,在这样一个炎热的夏天,跟着陌生且喜欢的人,走着陌生且喜欢的路。心中吹起一丝丝微风。他,是要带我去那个童话世界中的城堡吗?

他是个温和的人,步速很慢,悠悠然间蕴涵着绅士们的蓝色情调。他的影子,工工整整的贴着地面。我顽皮的踩着它,以为这样我们便会靠的更近。我想摆脱自己那个干瘪瘪的小影子,它让我羞愧,它太像个孩子了,它配不上他成熟的影子。

可我自己呢?

我知道我是在错怪我的影子。

跟着他,就像一只路边的野猫爱上捧着百合花经过这条路的小妇人,便一路尾随。

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不加丝毫人工雕琢的味道,如同一朵绽放在喜玛拉雅山山顶的蔷薇花。那份芳香,沁人心脾,浓郁的蓝色中渗入一滴粉红,虽不显眼,却缓和了几份凝重的色彩,和他脸上浅浅的微笑一样。

这种香气,迷散着烟草的怪味道,成了我唯一的氧气。

他最后走进一家精制的咖啡厅。坐下来,轻轻的。是个靠窗的位置。

我没进去,而是站在窗外的一个小角落,偷偷看他。

他点了杯漂浮咖啡。用舌头一点点的添着上面奶黄色的冰激凌,像个孩子。他在里面做了很久,像是在等人,看看表,打打手机,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焦急,嘴角依然扬着星星点点的笑。

他在等谁?朋友,恋人,还是同事?不管怎样,那一定是一个能带给他幸福的人。我真希望他是在等我,等我追上他的步伐。

后来他走出来了,拖着那忠实的旅行箱。他是初到这个城市,还是即将离去?我想留住他。留在心里。

他渐渐朝我这个方向走来。我的心中一阵慌乱,连忙躲闪,却来不及了。刚想以反方向错开,却,却与他撞了个“头破血流”,与爱撞的片体零伤。

“对不起,对不起。”他没有错,却连忙道歉。带有磁性的声音与他好闻的味道抱在一起。蓝色,一片深深的蓝色。像大海一样把我这条小鱼卷进,淹没,吞噬。可即使如此,鱼也只是躺在天空的影子里罢了。鱼和海永远无法融为一体。

我恨自己没有顺着他温柔的眼神说“没关系”,而是像只小老鼠似的落慌而逃。因此我便错过了与他对话的机会。或许,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一直一直跑,眼泪像小珠子似的咕噜噜散了一地。我想停下捡起来,捧在手心,再抛上天空,还给天上的星星。可是我没有这个勇气。最终还是在街道的拐角处停下了,缓缓地回过头去。他已不在。

再都不会见了吧..

楷。

这是他的名字,好看的字眼,贴在行李箱上,不经意地溜进我的体内,随着年龄的增长,打成一个死结。

之后,我在一点点长大。有了新的喜欢的人,开始了新的恋情。每一段情感我都爱得很真很深,可却做不到百分之百。因为我忘不了楷,忘不了一个10岁小女孩偷偷尾随了2个半小时的过路人。我太专情,也太博爱了。我很容易就喜欢上一个男孩,却把他们都视为楷的影子。我甚至会去每一家香水店寻找楷的味道,尽管知道,我找不到。

一不开心,一感到孤独无依,楷的形象便会从我每一个毛孔中渗透进来,他就存在于我的身边,让我可以靠一靠。他是我心脏中最柔软的部分。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自私的,霸道的,像个孩子。我总会用楷来填补现实恋爱中得不到的东西,把他当作残酷现实的替代品,当作我用来欺骗自己的工具。向他索取同情、呵护与理解。

楷以瞬间的速度穿越我的身体,不见了。我的身体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空洞,却没有他的痕迹。思绪无数次从楷的面庞上滑过,以至于那张生硬的脸都被我磨平了,模糊了。

是啊,我记不得楷的样子了,只是粗粗的一个轮廓。

理智一点去想想,对于楷的感情,不算是爱吧,是一种潜移默化中的习惯,就像习惯睡觉时闭着眼睛一样。又或是一种信仰,很虔诚的信仰。我常在爱与信仰之间划等号。那种痴狂的、遥不可及的、麻木的甚至是机械化的爱,难道不是信仰吗?我对他的爱被时间掏空了,只留下一个空壳,像干枯的河床。但我们,哦不,是我。我一直在爱,从未间断。很痛。

我问自己,想见楷吗?

想。

我问自己,见到楷之后会和他打招呼吗?

不敢,

我问自己,他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

我问自己,这样的“游戏”有意义吗?

没有。

我问自己,你是傻子吗?

是。

我一直在找他。公车,街道,咖啡厅,滑雪场..只要是能见到人的地方,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向四出张望。其实找不到也不会失望的,因为楷是我的“囚犯”,被关在摇摇欲坠的幻影泡泡中。我贪婪地为他黑白单调的影子添加色彩,胡乱挥霍着易碎的颜料。涂鸦,涂鸦..

我天真的认为,厚厚的色彩一定会把事物的真面目给闷死呢!残忍的、幼稚的孩子啊。

18岁生日那天,我独自去了楷去过的那家咖啡厅,在同一个位子上坐下,点了一小块蛋糕,插上事先准备好的蜡烛,点燃许愿。

可是,我到底在希望些什么呢?

不知道。

脑子一片空白。

原来我还不算贪心。

算了,饶了自己吧。我不再想什么了,吹熄蜡烛,可它以流了太多的“眼泪”,变得扭曲难看。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尽情的嘲笑我吧,不过小事一桩。

望出窗外,看那个晃动不安的身影,楷吗?

切,怎么可能呢。看来咖啡也能醉人啊。

不过,真的很像啊..楷,是你吗,是吗?

我飞快地站起来,撞翻了旁边的椅子,匆匆丢下一张纸币,或许是100块或许是10块,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被一种久违的感觉牵着疯狂的跑,跑出咖啡厅,跑到大街上。我又在追逐他了,真好。

“吡吡!!”

急刹车。刺耳。把我与楷之间回忆的细丝截然割断。楷在人群中渐渐融化。

我被什么撞倒了,车吗?血从手臂上奔涌出来,它们团结在一起,向我示威,嘲笑我,挖苦我,欺负我。

好痛,站不起来了呢。受伤的身体克服不了心脏的重力了。

肇事司机把车开走,正大光明的。没有围观的人群,没有爬过来为我舔上的小猫。一切照旧。又有谁会来关心一个“疯子”呢?太危险了。

“大姐姐,我扶你起来吧。”

一只小手伸向我,软软湿湿的。那是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小男孩,大约6岁左右。讨人喜欢的感觉。

“谢谢你,小弟弟。”

“疼吗?”他扶着我在路旁的木制长椅上坐下。

“不了。”

“骗人!姐姐你都哭了还说不疼。”

我笑笑,原来我哭了啊。

他从狗狗书包里掏出一张纸巾,帮我轻轻按在伤口上。好小的手,好精制。

“姐姐,你不开心吗?”

“嗯,算是吧。”我突然语塞,该怎么解释给一个6岁的孩子听呢?不用担心吧,我们是有共同语言的,我也是孩子啊,18岁的孩子,停留在10岁不肯走的孩子。

“姐姐只是丢了一样‘东西’罢了,已经没事咯,真的。”说完后我就后悔了,什么烂解释嘛,失去自己的东西才叫“丢”,楷什么时候是我的呢?

“那么,我帮姐姐找吧!”

“都说没事啦,反正也不是什么.什么重要的东西。”

“哦。”他有些失落,看来小英雄是当不成了。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山山。很高很高的山哟!”我笑着摸他的头。

“姐姐,你要不要吃饼干?”

“好啊!”

“我有小熊形状的,还有恐龙的,还有还有..”他掉进自己的世界中去了。

18岁的生日,这样度过。

两个孩子,坐在长椅上,用笑声为来来往往的有缘人洗净他们外套上的尘土..

时间,停下来吧,等等我,让我喘口气再去追你,追楷,好吗?

“6点了,山山不用回家吗?”

“可是我的爸爸走丢了,我还要去找他呢。”

“哈?爸爸走丢了?”

“嗯,今天我和爸爸一起去游乐园玩,可是人太多,所以爸爸就走丢了。”

哦,原来是个与爸爸走散的孩子啊。粗心的男人。

“那姐姐带你去找警察叔叔吧。”

“不要!我才不要呢,警察叔叔又坏又凶,我要和姐姐在一起。姐姐帮我找爸爸好不好?”

耍孩子脾气的孩子,和我一样。无奈。

……

“好吧。”

我带山山回家了,一个人的公寓突然有了人的味道。晚上10点半,18岁的第一个夜晚。

我为山山用被子和公仔搭了个小床,然后照顾他****睡觉。10点半,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晚了。可他去丝毫没有睡意,躺在“小床”上,睁着双大眼睛看我。

“睡不着?要听故事吗?嗯.讲那个白雪公主的故事好不好,或者是——”

“妈妈。”山山突然打断我。

“妈妈?”

“嗯。姐姐,我可以喊你‘妈妈’吗?”

“可是,可是你有自己的妈妈啊。”

“我没有。”

“……”

“爸爸告诉我,妈妈生下我后因为太累太累就睡着了。然后她被运到一个城堡里,就像睡美人那样等待王子将她唤醒。”

“妈妈的王子?不应该是爸爸吗?”

“不是的。爸爸说只有正在寻找幸福的人才是王子。爸爸有了山山就很幸福了,所以爸爸不是王子。”

牵强的故事,牵强的解释。不过……

“山山有个好爸爸呢。快睡吧,乖。”

“妈妈晚安!”

“晚安。”我笑了,沉沉的。转身回了房间,打开电脑,开始在各大网站粘贴“认领儿童”的启示。

转眼间一个星期过去了,报纸上、网站上、电线杆上,到处都贴着显眼夸张的启示。可山山的爸爸依旧没有出现。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他会不会像楷那样凭空消失呢?我们都是被人所遗弃的孩子啊。

那是高三毕业的暑假,空闲得让人想把过去撕碎。于是便带着山山玩遍整座城市,吃遍每一家风味小吃,花光钱包里的每一分钱。真是一段很模糊很幸福的时光,无拘无束,逼自己忘记一切,逼自己**,逼自己快乐。这算不算发泄,算不算自虐?

“妈妈妈妈,我们去坐过山车好吗?”

“妈妈妈妈,我要吃棉花糖,粉红色的那种。”

“妈妈妈妈,我长大后要当鼓手,咚咚、咚咚!”

……

“妈妈妈妈,我想爸爸了。”

两个孩子的生活,就像蒙在西瓜上的一层冰。

我是山山的妈妈了呢,一切都在走入正轨,快要到手的“习惯”却被一通电话夺去了。

“请问,是唐小姐吗?”一个男人。

“你是——”

很久的停顿,把人的思绪逼上悬崖。

“孩子的爸爸。”他答。

“今天才看到寻人启示吗,还是今天才发现孩子丢了?”我的话语中带着笑意,为了掩饰我对他不负责任的不满。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有些莫名其妙。孩子是你的啊,为什么语气听起来像砸碎了我的花瓶一样呢?我实在说不出“没关系”来。奇怪的男人。

“那么,是我把山山送过去,还是你来接他?”

“一起出来坐坐吧,我想谢谢你。”平静的音调,像个没落的老人。

“嗯,好。”

“那么,‘断点’见吧,我在靠窗的第二个位子等你。”

傻瓜,深圳那么大,又有几个人知道“断点”是什么呢?

可我知道。

那是楷去的那家咖啡厅。不会忘记的。

“好,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了。带着个活蹦乱跳的山山,见了,真的见了。

我们见到了。

见到了。

终于见到了。

我和山山的爸爸,哦不,这不是重点,应该说我和楷终于见到了。

“爸爸爸爸!”山山冲过去,紧紧地搂住楷,像只挂在树枝上的小猴子。

“唐小姐吗?请坐。”原来上帝也是个孩子,玩弄人间是非玩过火了吧。

我的心跳得太快了,快得让我险些吐出来,快得让我感觉它就长在我的耳朵里。视线惊恐的、兴奋的停留在他脸上,失控得没了焦点,一动也动不了。我被他“粘”住了,粘住了。不能呼吸。

楷老了。

真的。老了,或者说,是苍老了。

眉目之间散发着一种余辉的暖意。笑容变得有些干巴巴的,却依旧温和。

我忘了生活是会更新的,望了谁也斗不过时间。

“爸爸,我要吃草莓蛋糕!”

“好啊。唐小姐,要些什么?我帮你点。”

“我?”我没听清他在问什么。我和他永远不在一个生活平面上,所以我只要看着他就好了,不求相交。

“妈妈喜欢喝漂浮咖啡的!”山山抢着帮我做决定。

他笑笑,很怜爱的笑,很干净。

咖啡厅是时间梦游的地方,一切到这里都会慢下来,悠悠的,旋转。

等到蛋糕、咖啡送上来的时候,山山已趴在楷的腿上睡着了。

“他刚刚叫你‘妈妈’?”楷笑得很缓。

“嗯,因为.因为‘睡美人’在等王子啊。”我希望这不算讽刺。

“我对不起山山,对不起他妈妈。”

“你是好人。”我在心里骂自己有先天性语言无聊综合症。

“我是做导游的,而且带的都是去欧美的团,一去就是十几二十天。虽然隔一段时间会有休假,可毕竟能倍这个家的时间还是太少了。”

我想努力装成成熟女人的样子,用言语抚平他微锁的眉头,却又怕一开口那份无法摆脱的稚气又会溜出来。于是沉默。女人都会沉默的吧。

“连山山出生的那天,我都还在阿尔卑斯山上呢。我,很不负责任吧。所以他妈妈离开我也是对的,她有权去追寻我无法给她的幸福。”

我想起了那个睡美人的故事,不过是在发泄无奈与宽容罢了。

“6年了,山山跟着我,辛苦他了。”

“也辛苦你了。”我浅浅地笑,说的是真心话。

“我真不该结婚,不该有孩子的。一要带团出国,就把山山交给周围的亲戚朋友照顾。这次山山丢了,我犹豫了很久,想着还是不要去认领了吧,让一个好心人领养了不是更好吗——”

“可你还是来了,不是吗?你还是个好爸爸。”

“谢谢你。”

“要好好的照顾山山,他很依赖你的。”我做出准备离开的样子了,是啊,该离开了,奇迹是不能拖太长的,我可不能给老天耍新花样的时间。

“不再坐一会儿?”

“嗯,不了。”我掏出笔,在便签条上留了电话。“麻烦把这个给山山,让他无聊时可以打电话给‘妈妈’。”

他点点头,发丝在微微抖动,给人一种很遥远的错觉。最真实的感觉。

我转过身,不再回头。

回不去了。一切。

用心感觉他渐渐变小变薄的身影。

人生的路上,我们再次背道而行。这一刻,他擦着我的灵魂离去,带走了我的味道,我的过去和未来,我的一切。

我们始终都只是两个没关联的过路人。

这一刻,我又忘记楷的样子了。一切又回到过去的日子中,我怀疑这次相遇是否真实。

我怀疑了。

我真的认识楷这个人吗?我痴迷的也只不过是现实尽头那根断了的弦罢了。我所爱的楷,所寻寻觅觅多年的楷,只是一个10岁女孩子的梦啊。不存在的。

所以,我找不到楷的。

因为谁也不是楷,连楷自己都不是。

但我还是要继续去找,我要寻梦。

山山常给我打电话。打到声音都长大了。

也常写信。歪歪扭扭的字没几个,整个信封却装满了《宠物小精灵》的贴纸,装满了温馨,装满了爱。

他依然喊我‘妈妈’,很亲切的那种。

我还是会忍不住提起楷,他的爸爸。我想知道他过的怎样,即使我爱的只是他轻飘飘的影子而已。

一晃很多年过去了,听说楷换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认识了新的女人。好啊,真的很好啊。山山已经上了高中,开始和我在QQ上聊天。

有一天他突然发过来一句话:妈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看来山山长大咯!我笑。

或许吧。

山山,传张照片过来吧,我都10多年没看过你了,16岁的山山一定很帅吧。

妈妈,我们见面吧,‘断点’见。

深夜。断点咖啡屋,只有我们两个人,两个“孩子”。我突然想起了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现在的我们,又无家可归了吗?

“怎么样,妈妈老了吧?”我笑问。

“才没有呢,妈妈还是像个孩子啊,很可爱。”

我沉默,又突然抬头。“山山长得好像你爸爸啊。”

气氛有些尴尬,活蹦乱跳的音符也僵住了。

“草草。”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很没礼貌哎,应该叫‘妈——’”

“草草!”他打断了我不自然的声音,“我,喜欢你。”

“那.那当然啦,哪有儿子不喜欢妈妈的呢,对吧?”我在装傻,在拖延心跳的频率。

“我是说,我喜欢唐草草!”他一下子抱住我,紧紧的,带着楷的血液拥抱我。

“可是,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算不算撒晃呢?不算吧。

他缓缓的送手,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看着我,慢慢的说:“我知道,我知道的,‘妈妈’爱爸爸。哪有妈妈不爱爸爸的呢?”自嘲的语气。

一字一顿。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妈妈”爱爸爸。

我爱楷。

“妈妈妈妈,我们去坐过山车好吗?”

“妈妈妈妈,我要吃棉花糖,粉红色的那种。”

“妈妈妈妈,我长大后要当鼓手,咚咚、咚咚!”

……

耳边若隐若现的响起山山小时候的声音。毁,一切既毁。

我哭得天昏地暗。

山山没有。他真的比我先长大了。

此后他就去了加拿大,音讯全无。

乘坐1832次航班的旅客们请注意,乘坐1832次……”压抑的空间时时传来广播员小姐机械般的声音,音色是那么的独特甜美,却没有丝毫感情,就像一个空心的木头人,一敲还能发出“当当当”的声响。

这是飞机场,嘈杂大人声中夹杂着几份高雅。这是时间老人为那群心里极度空虚的人所舍下的陷阱,让他们行尸走肉般的觉得别人都在走,而自己却停止了。飞机场,有分,也有合。有喜悦,也有忧愁。每个人都在忙碌着,每个人的背后都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每个人在这一刻都是多愁善感的诗人。

但是,轻的物体尚能非上天空。因此将要远行的人们必须学会轻装上阵,丢下沉重的过去,丢下沉重的回忆,即将开始的一些都会是新的。伴随着飞机不倦的“隆隆“声,插上快乐的翅膀,飞向梦的彼端!

这是很多很多年后的事了。我和我的丈夫,还有我们可爱的女儿在机场等待着飞往韩国的飞机。

身边聚集着很多旅行团,看着那些举旗子的导游们忙忙碌碌,我想起了的一个人。

就要登机了,关机前突然有人发简讯过来,连着三封:

妈妈,我订婚了。

爸爸去世一周年了。胃癌。

“妈妈”爱爸爸,永远。

女儿突然从身后贼贼地钻出来,抢过手机,屏幕停留在最后一封简讯上。冻结……

她得意的把手机上那行“妈妈爱爸爸”举到我的丈夫面前,她不明白这5个字背后的故事,只是嘻笑着不停的喊:“妈妈爱爸爸,妈妈爱爸爸,妈妈爱爸爸..”

丈夫轻轻的拥住我,女儿夹在中间,好温馨。

我突然明白,楷不是属于我的,山山也不是。而眼前的这一切才是我寻找到的梦。

谁也没注意到简讯上的双引号——“妈妈”。

幸福可以让人麻醉,淡化一切。

谢谢你,山山。

谢谢你,楷。

谢谢那些曾经帮我长大的人。谢谢你们。

妈妈永远爱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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