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遗弃了亲生骨肉,那将是一个女人一辈子的伤。果然,夏水铃看到应南琴蹙了蹙妆饰得极其精致的眉峰。
看应南琴似有所动,夏水铃接着说:“请您成全我,我一定努力做一个您满意的儿媳。”
应南琴心里不免冷笑,以夏水铃的身世与背景,即便她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令她满意。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应南琴觉得与岑旭尧虽然一直以和平的状态相处着,但他们之间似乎横亘着无形的屏障,有着明显的客气与生疏。如夏水铃真打了孩子,他定然是会怨她的,那他们的关系岂不是雪上加霜?
总有一日,她会老去,中豪最终还是要交付与岑旭尧,她不想加深他们之间的嫌隙。
“好!你想进应家的门,可以,只要你能接受我的要求。”应南琴说。
看应南琴终于松了口,夏水铃的眼睛变得明亮:“您说!”
“你们不会有婚礼,我也不会对外宣称你是我应家的儿媳,而且,你也不能对外散播消息。也就是说,你即便是嫁到了应家,也不会有人知道你是岑旭尧的夫人,你一辈子,都只能躲在暗处!”
夏水铃看向应南琴,这个女人有着一种隐秘的狠,仿佛某种潜伏在暗夜里的毒物,攻击时让你猝不及防。
“这是我唯一能接受你进应家门的方法,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应南琴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每个动作都显出一种决然,她只能让到这一步。
“我愿意!”夏水铃站起身来。应南琴的要求是一种**裸的侮辱,但是在她夏水铃的人生里,受过的侮辱又何曾少过?只要和岑旭尧结了婚,来日方长。
“我会让人拟一份合同,签字以后你就可以进应家的门。”应南琴没有再看夏水铃一眼,说完,径直走了。
夏水铃的手有几分细微的颤抖,这条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艰辛。
合同很快送到了夏水铃手中,每一条罗列得都非常清楚,她的婚姻不过是一纸冷冰冰的合同。
合同上写着她所接受的条件以及如果她擅自散播消息将承担的责任,另外在纸张下方,还备注了一条,如有一日她想离开,便可自行离去。
夏水铃看着眼前的合同,眼里噙着泪,唇角却漾起冷冽的笑,中豪的董事长,果然不是一般人可以胜任的,应南琴大概是希望有一日她会主动放弃,但是,这将只是她梦般的希冀!
夏水铃拿起笔,毫不犹豫的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直到应南琴把合同扔到了岑旭尧面前,岑旭尧才知道合同这回事,他看向应南琴:“你怎么能这样?”
对于他的反应,应南琴早已预想到,在她眼里,岑旭尧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善良。
“你应该知道,夏水铃的身份一旦暴露会给中豪带来多大的麻烦!堂堂中豪总经理,却娶一个风尘女子,这像话吗?”
应南琴的这些话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岑旭尧如鲠在喉,终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夏水铃和岑旭尧坐在车内,豪华的银色Lamborghini惹得路人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死寂般的沉默让夏水铃有几分不自在,他侧头看向身旁的岑旭尧,是他主动打电话约的她,为此她还精心打扮了一番。
可见面后,他都没有认真看看她,大部分的时间他都看着窗外或是前面的挡风玻璃。他大概是没睡好,眼睛里有少些的血丝,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疲惫。
“我们非得这样吗?”许久之后,岑旭尧终于开了口。
他们就要结婚了,她即将成为他的妻子,他却说出了这样的话,即便夏水铃心里清楚岑旭尧不爱她,也难免有些伤感。
“只能这样!”夏水铃说,声音虽轻,却透着坚决。
“我给不了你什么!”岑旭尧说。这话包含了太多的意思。说完之后岑旭尧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悲怜,不知是为了夏水铃,还是为了自己。
夏水铃不再说话,她自然清楚岑旭尧的意思,但是,没关系,一切都是暂时的,她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想要的一切。
“你可以送我一样东西吗?”夏水铃问。
“什么?”岑旭尧转过了头。
“我想要一枚戒指。”夏水铃说完后又连忙强调说:“不用太贵的,普普通通的就行。”说完之后她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
夏水铃其实是甚少笑的,如今却在这般情况下扬起唇角,多少令岑旭尧感觉有几分难受。他点了点头。
在金店门前,岑旭尧停下了车,刚想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便听夏水铃说:“我自己去吧,被别人看到——不太好。”她的声音说到最后有些低。结婚在即,夏水铃不想出什么意外,应南琴已经对她很不满意,如果不小心被人爆了料,又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岑旭尧停下了动作,夏水铃的顾虑是对的。他虽然不是什么大明星,不会每时每刻有狗仔跟拍,但却也是备受关注。
岑旭尧把一张银行卡递到了夏水铃面前,夏水铃接过卡,下了车。
没多久,夏水铃便从金店里走了出来,她上了车,把手伸到岑旭尧面前:“好看吗?”
岑旭尧看到她的中指上有一枚很普通的钻戒,微小的钻石几乎快要看不见,这样的戒指,不会超过四千。而刚才他递给她的那张卡,是可以无限透支的。这让岑旭尧有几分诧异,他本以为,夏水铃应该是那种很物质的女人。
夏水铃缩回了手,仔细端量中指上的那枚钻戒,说:“真好看!是吧?”说完看向岑旭尧,岑旭尧微微点了点头。
这样的夏水铃让岑旭尧心里生出了更多的怜悯及愧疚,他主动问:“你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夏水铃摇了摇头,把卡递还给了岑旭尧。
“你可以拿着,买些自己需要的。”岑旭尧说。
夏水铃把卡放进了岑旭尧的衣兜,说:“够了!”
三天后,夏水铃进了应家,没有盛大的婚宴,没有亲人的祝福,也没有洁白的婚纱,好在她的中指上有着一枚普通的钻戒,证明她已为人妻。
这一切,方正航一无所知,直到两天后,他给夏水铃打电话,夏水铃在电话里约他出去坐坐。
两人去了小吃店,夏水铃点了一份混沌,白色的面汤上浮着青翠的葱花,煞是好看。
岑旭尧并不饿,所以什么也没叫。
夏水铃一直记得多年前方正航给她买的那两碗馄饨,不知是是放了什么辅料,极其香甜可口,之后她便爱上了馄饨。
她夹起一个,咬了一口,才说:“我结婚了!”
方正航显得有些愣怔“我们没有办婚宴。”夏水铃轻描淡写。
方正航这才注意到她中指上那枚纤细的指环,这枚再普通不过的指环不免让他蹙了蹙眉:“怎么回事?”
“没什么,都是走形式,不办还省了麻烦。”夏水铃不愿意多说。
方正航看着眼前的夏水铃,多少猜到了几分。他心里生出恼意,倏然站起身,却被夏水铃拽着了胳膊:“你要是为我好,就什么也别做!”她的声音有些急。
对着这样的夏水铃,方正航心里生出火来,有想要掀翻面前桌子的冲动,但夏水铃眼里隐隐的哀求使他克制住了自己,坐下身来。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给你买,就当是送你的结婚礼物。”半响之后,方正航平静了不少。
夏水铃摇了摇头:“一碗馄饨就够了,我已经——欠你太多!”说完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馄饨送进了嘴里,明明是清汤的,却吃出了一股辛辣,直惹得她想要掉下泪来。
回家的路上,岑旭尧打开黑色皮质的笔记本,开始简单记录一天的工作情况。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即便身边就搁放着精致轻巧的NB。
才写了几个字,却发现原子笔没了墨,便问驾驶位上的高阳:“有多余的笔吗?”
“没有!怎么了?”
“没墨了!”
“前面有个文具店,我去买几支。”
“嗯!”
到了文具店门前,高阳停下车走进了文具店。
对面不远处就是承安一中,正是放学时间,大批的学生正从校门口蜂拥而出。校门两边有人在卖各种小吃和饰品,有几个学生正站在一个小摊前,其中一个拿起小摊上的一件白色彩绘T恤,T恤上的图案是一个站在田间的稻草人,只是疏疏落落几笔,却有种别样的美。
岑旭尧发现,紧挨着T恤衫小摊旁的位置上,居然有人在卖糯米花糕!他许久没有尝过,那是童年的味道。
高阳还没有回来,岑旭尧走下了车,穿过马路走了过去。
卖糯米花糕的是个约莫50岁左右的女人,看到岑旭尧走到面前来,便客气的问:“先生,要糯米花糕吗?”
“嗯,就这个吧!”岑旭尧指着一块已经切下来的说。
女人用白色的小塑料袋装好了花糕,递给了岑旭尧。
付了钱后,岑旭尧刚准备离开,便听女人说:“先生,要不要买件T恤?你看看这T恤,很漂亮的,有不同号的。”
这样的T恤,岑旭尧根本用不上,不过T恤上美丽的图案吸引了他,左右也花不了多少钱,便说:“好吧,给我那个稻草人的。”
女人拿起那件有稻草人图样的T恤,认真的折叠好,之后找了一个袋子来,装了进去,递给了岑旭尧。
岑旭尧转身离开,高阳已经在车边等候,他举起手中的花糕说:“买了点吃的,等一下你也尝尝。”
高阳替岑旭尧开了车门,岑旭尧刚想上车,却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旭尧——哥哥!”
这个带着几分不确定几分讶异几分欢喜的声音穿过重重时光,穿过空气与尘埃牢牢攀住了他的肩。
他倏然回过头去,面前的女孩身着普通的米色镂空薄毛衣,里面是一件白色吊带,V形领口显现出漂亮的蝴蝶骨,淡眉如画,晶亮的眼里水光漾漾,长且微翘的睫毛在阳光下泛着点点淡金色,眉眼之间竟是那样的熟悉,他叫道:“童童?”明明认出了她,却还是不敢确定。
书小童向前走了几步:“真的是你!”她扬起了唇角,露出两个可爱的酒靥。
“真的是你!”书小童又说了一遍,她抬起手,扯了扯岑旭尧的衣袂,那样小心翼翼,仿佛是一用力,岑旭尧便会消失不见。
书小童是笑着的,两个酒靥还明显可见,眼里却涌出泪来,她迅速把眼泪抹了去,可新的眼泪又涌出来,“童童!”岑旭尧喊了一声,声音有几分哑。
书小童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完,最后,她只能蹲下身,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像个孩子般痛哭。
高阳虽然不明所以,但看这阵势,感觉自己并不适合在场,便道:“岑总,要不我先走吧,车子给您留下。”
岑旭尧点了点头,高阳转身离去。
岑旭尧蹲下身,扶起了书小童,书小童的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滴,却又重露出笑靥来:“真好!你还活着!”
岑旭尧心里涌出一阵阵的欢喜,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哽住了,半响才说出一句话来:“你怎么在这里?”尾音有几分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