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

第四章 人言可畏危机存 防微杜渐少年心

字体:16+-

且道陈六一走了之后,陈义云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如此鬼魅般离开了陈义云,对于陈义云的事业而言无疑是重重的一击..工人们的猜测与妒忌,外界的流言蜚语,都深深煽动着人心。是有计划的谋划,还是无奈的抉择?陈义云来不及细想,陈六留下的乱摊子事情堆积如山,都等着他处理。由陈六带来的二三十个工人的安家费还没有发,他们的孩子等着交学费。工地办公室门口,十几个工人围坐在那里。日头已经下了山,他们迟迟不肯离开。有的已经打起了瞌睡,有的端着厨房里的剩菜剩饭来吃,还有的甚至倒腾来了大衣,棉被,准备席地而睡。这正是没有拿安家费的工人。陈义云当天不在工地,去甲方总公司签合同了,工地上的事情占时全交给了徒弟王灿处理。王灿此时脸有些难堪,一向底气十足的他笑嘻嘻地对大伙说:“大家。。。都散了吧,钱应该不会少大家的,我保证。。。”一个工人打断了王灿的话气恼地骂道“你保证有个屁用,我家孩子快要被学校赶出来了,丫丫个呸,陈六个王八蛋,你们都是一路货色!”“是啊,听说陈义云那家伙把钱都捐了,好给自己立个功德碑流芳百世,现在又被陈六卷走了上十万,他还有钱管我们的事情么?现在这么多人在这,他怎么还不出来?”此言一出,十几工人炸开了锅。群情愤慨,叫陈义云出来做交代的呼声不断。王灿见事不妙,一边派人通知师父,一边叫赵田出来一起应付这场面。赵田人呢?王灿见不到他的身影。其实,事情一开始,赵田就站在远去窃窃自喜地看着这场好戏,这次工人们闹事全是他煽动的。赵田心有不甘,他跟陈义云好几年,可却总得不到倚重。前一年,几个大徒弟都做了老板,赵田是看在眼里,嫉在心里。陈六白拿了五万像没事的人样,还惹得陈义云为他担心。工地上的事情陈义云也一直是把王灿做重点培养对象。种种不公,像种心魔一样蕴藏在赵田心里。这种状态,赵田不敢言于师父陈义云。他现有的一切,全是陈义云一手提携的。赵田前些年结婚的时候,陈义云免费给他建了楼房;而且赵田的媳妇也是陈义云介绍的,虽然现在还没“下蛋”,但问题却在赵田。。。许多许多像父母般的恩情,让赵田对师父陈义云又敬又畏,又恨又爱。不过,赵田信奉事在人为,总有出头之日。于是,前几日,他见有工人闷闷不乐,便见缝插针,煽动了工人闹事。此刻,看见王灿着急的样子,赵田挺身而出。大伙一见是赵田,开始还闹的厉害,赵田说陈义云马上就来,便偃旗息鼓了。谁都不愿意得罪陈义云,毕竟没有做多少事情,陈六的事情也开罪不了陈义云。几个带头闹事的都知趣的走了,见事好转,赵田和王灿也对那些工人承诺三天之内解决大家的困难,众人也慢慢散开了。

天色已暗,陈义云匆匆赶来工地,暗自观察,发觉工人早已离去,只剩下王灿和赵田在等自己,便常嘘一口气。虽然工人闹事的情况他见过不少,但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还是头一遭。故而,他深感事态严重。“灿灿,赵田,事情是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闹起来了?”王灿便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陈义云先是皱起眉头,然后神情沉重,尔后勉强一笑,称赞了王灿和赵田几句,即便径直去了小卖部。那时,陈义云还舍不得买一部手机,他宁可去电

话亭。来到小卖部,他不禁就想起了徒弟陈六,想完了就是长叹一口气,摇摇头。店主见是陈义云,便赶忙上前搭讪道:“陈老板,有什么事情常嘘短叹的?”。这生意多少还是靠陈义云照顾的,冲着这,店主自然和他热乎。“没什么事情,比不上你自在啊!老伙计,买包烟,再把电话用下。”店主有点惊讶,陈义云是烟酒不沾的,这回。。。“快点哟!”陈义云催促着,店主顺手拿了包中华。陈义云一手接过香烟便拿出一根点燃,并且叫店主记账,一手抄起电话筒拨了起来。陈义云分别打给了两个人,陈六的父亲德海老汉和书记陈华。德海老汉听闻小儿子的事情,没有半点语言。愤怒,愧疚,都显得很苍白,兄弟之间,一切尽在无言中。书记陈华也未曾为难陈义云,很爽快地答应给陈义云一万五千元的现金周转。办完事情,陈义云如梦如醉,回到卧室,很快入睡。或许人累了,就是如此吧。

陈六的风波就如此地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忘在人们的视野里,至于陈六今后如何,谁都懒得管,也管不着。城里的生活是外来人向往而不敢奢求的,陈义云也偶尔会想想,但不敢多想。赛秋香却总认为自己天生就该生活在城市里头,指望陈义云能让自己得偿所愿,但偏偏陈义云是个“大侠”。陈义云请的工人工资比总别人高,他的一些同行往往指责他破坏了行情,陈义云是个认死理的人,既然自己把别人带出来,自然是要求财的,压榨工人的事情做不得。时代在变,朴实的陈义云却没有变化。在资本的原始积累中,手段尽是丑陋,却令别人先走一步。陈义云本身的优势在建筑市场变化中渐渐落下了。从五月初开始,工地一切按部就班,同时也加快了工程进度。尽管少了徒弟们帮忙,陈义云指挥起来,还算得心应手。陈六留下的那些工人安家费落实了,心里自然也就踏实了,干起活来也更卖力,陈义云甚至提拔了其中的几个当了班组长。尽管如是,陈义云还是觉得有心无力。于是到十月尾,在完成了合同任务后,他便决计明年修整一年,让王灿和赵田主事,自己退居幕后。现有的队伍暂时划归给陈星,陈三,宋钱,陈国华几个人,王灿和赵田也跟着去。几天的功夫,事情办完了,陈义云便迅速打点行装,和赛秋香直奔老家。

陈伦已经上小学六年级了,自从上次从哈尔滨回来,就转了性情,私下不论见到谁,总沉默少语,成绩还是一直名列前茅。当他在半路上见到久违的父母,心里颇是高兴,但脸上却挂着几分忧郁。陈义云见到儿子,不由分说,立刻抱住亲了亲,胡须扎的陈伦赶紧躲开。一溜的功夫,一家人到了自家小院。门口种的美人蕉早已凋落,几棵青松矗立在院前,陈义云回到家心情格外轻松。当日,他就把家里上上下下统统翻了个新,而且还找来电工,给自家独个牵了一条线路。第二天,陈义云早早起床喊醒了儿子上学,村头转了转,又回到了自个家。秋风瑟瑟,为了解闷,他自个儿哼起了小曲,“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想起孙猴子了,你有那能耐吗?”赛秋香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并搭在他肩上白眼道。

“你从哪冒出来的?”陈义云惊诧道。

“你看你都自我陶醉了,我可是担心世道便了。”

“变?能怎么变?若大的天,还真有人能捅

个窟窿?陈义云一脸的兴致立刻沉重了。

“不跟你讲了,三句话就抬杠。待会约几个人打牌,怎么样?”

“现在谁有空?”陈义云询问道.

“闲人有的是,村主任,书记的老婆来几个不就齐了.”

“哦,还是你想的周到!”陈义云笑对赛秋香,他也有佩服老婆的时候.

于是乎,陈义云挨家请.不一会,陈家大院就霹雳啪啦地热闹了起来,引得陈老太太也来观望.赛秋香赶紧让座,请老太太上场。“你们都是年青人,老太婆我看看就行了,今天难得这么热闹!不要让我扫大家的兴致!”老太太发了话,大家又开始搓了起来。

下午五点,陈伦准时从学校到家。一进门,见到大人们打牌弄的热火朝天,甚至一向勤奋自勉自己尊敬的父亲也在桌上打牌的时候,不禁皱上眉梢。“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陈伦刚知道了这个典故。他早已不是懵懂的少年,打牌赌博有着怎样的后果?思想品德这门课他早已熟乱于心。放学回来一路上,陈伦就在听同伴讲有关自己父亲的事情,尽管他们有很多敬仰之情,但提到今年的情况,他就感觉到家庭的危机。

“我要吃饭!”陈伦故意大声嚷道。

“儿子,晚点,和大伙一起吃!”陈义云边摸麻将,边亲呢地讲到。

“不行,就是不行?你们都不管我帐?”陈伦的声音有些哽咽。陈义云赶忙叫赛秋香上场。自己来到儿子身边,亲切地问道:“怎么了儿子?”

“你们都只顾着玩,哪里还管我的事情?打麻将是个什么好事情?”陈伦一副教训的口吻。

陈义云愣了。“奶奶的,老子把你养这么大,到头来你还来教训我?”陈义云假意恼火,心中却暗自窃喜:这家伙还真是长大了。

“你还打我就自杀,看你儿子重要还是打麻将重要?”陈伦见言语相劝起不了作用,便以性命相威胁。

“好啊,去啊!”陈义云对陈伦的主动已明白了七八分,自然不会被这小家伙要挟。

陈伦一怔,骑虎难下,心想不动真格的还不行,便跑进厨房拿了把菜刀来到陈义云面前。陈义云静静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看着自己得儿子。

“你再打麻将我就自杀的!”陈伦拿着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你自杀呀!”陈义云笑声朗朗。

“恩!你。。。”陈伦瞪着双眼,无语。

“自杀会留血的!等会疼死了!”陈伦唏里糊涂地冒出了这句话。大伙一片默然,然后哈哈大笑。孩子就是孩子!陈义云笑的合不拢嘴。

陈伦见事情败露,“呜。。。”便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不肯起来。陈义云凝神一望,见儿子真哭了,便要上前去拉,可是陈伦却怎么都不起来,陈义云无可奈何。

“走,好孙子!我做饭你吃!义云,你真是不像话,几十岁还跟儿子斗气!”陈老太太从外面转悠回来见到这一幕,急忙走到孙子面前安慰道。陈伦见奶奶训着自己得父亲,便不再赖在地上,赖着也没有用,干脆就和奶奶去了厨房。

陈义云望着祖孙了,再望望打牌兴起的几个人,不禁若有所思。一个人,智慧如丝,能看透全局,却什么也不能改变,心情该是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