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之花月萧瑟

第五十三章 岂有不信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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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念的事,我会派人查清楚。”花瑟沉默了半天,终于挤出了这么几个字,江浸月眉头几经皱褶,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神色,然后目光突然好奇而古怪的盯着花瑟腰间的那块佩玉,这玉她并不熟悉,至少从前花瑟从未佩戴过这玉佩,但是她记忆里却仿佛有过这块玉的影子一闪而过,看这玉佩好像挺珍贵的,普通人家不可能会有,于是江浸月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邪恶的瞅着那块玉问道:“新戴上的?”

花瑟好似看穿了江浸月心里在想些什么,便一脸极为老实的翘着嘴角答曰:“新婚那日佩戴上的。”可惜,他自以为自己极为老实的模样在江浸月的眼里简直就像是四月飞花,那眉眼吊的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要说是极度妖媚才是。江浸月显然怒了,“你笑个屁,我这不是问你正经话么!说!谁给的!”

花瑟淡定的脸上表情微微定格了一瞬,旋即浅笑道:“你可不能连我们爹娘的醋都吃呀。”那双狭长的凤眼里满是笑意,浸月脸一黑,怒道:“谁吃醋!我只是觉得眼熟罢了!”

“眼熟?”他的气息突然冷静了下来,幽幽的目光伴随着他低柔磁性的声线,江浸月打了个激灵,又听他缓缓道:“这花磬玉只有花家世袭长子成亲之后才会佩戴,你缘何会觉得眼熟?”这句话更是冷风幽幽,浸月嘴角一抽,搔头道:“我怎么知道,只是第一眼看到这玉的时候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难道就只有一块花磬玉?”

这一问倒还真的把花瑟给问住了,他漆黑的眼里有些许空旷,这一瞬,浸月只觉得他眼里的失色突然变得明显了,因为他说:“只有两块,另一块,曾在三弟身上……”江浸月看着花瑟复杂的神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到底自己身上还曾经欠花家一条人命,这个花家三少爷虽然没死在花府的那场大火里,也失踪了整整十年了,要是能寻回来,依花家的人脉,怎么会寻不回来,而这一点,真是当初花瑟恨她恨得死去活来的缘由之始。

说白了就是一条人命,但江浸月却从来没把这当一回事过,曾经有一小段时间她极度懊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但是几日过后,又恢复了往日无恶不作的习性和万事不管己事的世态炎凉的性情,因为她发现懊悔根本没有用,那死掉的三少爷又不会回来,时间又不可能倒退,纵然倒退了,依当时的发展情况而言,这花家三个臭屁孩若

依旧对她不服气处处这个对她的话,她还是会再放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这样一来,江浸月决定还是做回自己,但是对于能忍花瑟的地方则是能忍则忍,因为她喜欢他,直到后来林鄂离去后发生的大转折,到现在为止,就算心里恨他,但是一见他神色复杂,或是提到了他忌讳的事,她的心里还是会敏感的抽搐一下,然后伺机将话题扯去,如今便是这样。

“可能我眼花了也不准,我去收拾行李,你记得备两匹马。”然后转身就想溜走,刚转身,手腕就果不出其然的被捏住了,花瑟禅静的脸上平静至极,但眼里明明闪烁着狐狸般幽暗而狡黠的神情,江浸月两眼一瞪,冷言道:“怎么,同我成了亲就开始动手动脚了?”她心里可没想说的这么犀利,但是很显然,花瑟手上的劲微松开这个细微的动作已经表明她这话表情和眼神都配合得很到位。

两人对持须臾间,花瑟垂下了眼帘,他语气淡的没有平仄的感觉,却让江浸月觉得自己气势骤然剧降,这家伙显然是搞心理战术的,怪不得自己和他苦战十年之余,无论在哪方面,都没法在气势上反压他,只听到他用那种普度众生的声音感慨道:“若他还活着,大概也有十六岁了。”

操!江浸月忍不住就想骂出来,亏他还长着一张翩翩贵公子,袅袅似神仙的皮相,那颗心简直就是比自己都黑。

她两眼一翻,故作镇定的理了理衣袖,“我谢谢你不要再追问了行不?我现在有要事要做。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去准备好了一同和我上路,要么请研磨提笔休书一封。注意,是我休你。”

“路自然是要赶得,只不过,娘子难道不觉得若是得知三弟尚在人间,为夫办起事来一定会更尽心尽力。”花瑟一脸正经的来回捏着江浸月的手,表情淡定的看不出一丝不妥之处,我呸,她心里鄙视的吐了口唾沫,花瑟却突然朝着她别有用心的笑了笑,这一笑还真够寒颤的,江浸月只好强硬的点着头:“你三弟他是吉人有天相,死了十年了都有个大哥仍想追其下落,身为大嫂的我,表示深感你们之间的兄弟情义,所以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把脑袋想破了都只能想到,我见到的那位佩戴这块花磬玉大概是个男人……没了。”

花瑟嘴角一抹淡定的笑容抽了抽,眉毛拢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脸色微青,“阿月你……这不是屁话么。”

江浸月眉头一皱:“我只记得这个。你信与不信随你。”

花瑟失笑:“信。怎有不信之理。”

她莞尔一笑,声音忽而嘶哑:“那你当初为什么不信我?”

花瑟浑身一震,看着浸月的侧脸,长叹了一口气,眼里灰蒙蒙一片,三年即昨日。

林鄂未下葬之前,林府曾经私下调查过那天夜晚应是谁去夜查。

正巧那日接到消息说是,晚上无奕公子守夜,林鄂想与他说一些要事,便叫自己的贴身侍从支开了所有的夜巡卫。

但是暗卫却从没离开过,于是第二日林邱便指着有些浑浑噩噩从房间里出来的江浸月说道:“你昨夜是否去过林鄂的房里?并且下了不干净的药于无奕公子?”当时江浸月只沉浸在林鄂离去的错愕中和花瑟那几番言语的心肝俱裂的疼痛中,哪去睬这个平日里就看不惯的林二公子林邱,刚想摇头否认,却无意间看见了立在棺木便沉默的花瑟,他决绝的背影和死水微澜般的眼神激起了她心中的不甘,于是她点头承认了,承认她下了不干净的药,承认她去过林鄂的房内,承认了一切林邱指认她的罪。然后她在他越来越深沉,越来越凉薄的眼里缓缓沉溺乃至窒息。

“所以,是江浸月间接害死了林鄂。花公子,你认为可是?”林邱紧皱着眉头盯着花瑟,他眼里掩去了太多失去亲弟弟的痛楚,那种冷漠和心冷和曾经的自己好像,花瑟一言不发,他眼里不用说是犹豫或者怀疑,他就连一点点的动摇都没有了,他看着双眼紧闭的林鄂,心里努力说服自己,就是江浸月害的他昨夜病发,就是江浸月害死了他。

而江浸月在得到这么一个眼神和回答之后,突然轻轻的笑了起来,然后挣开人群冲到林鄂的棺前猛然跪下,“我江浸月今生今世,唯有对不起林鄂一人而已。”然后那么毅然的狠狠在他棺前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响头都磕的周围声音静了一层,到最后,待她头破血流的直起身子的时候,身边只有抽气声,然后她深深的忘了一眼花瑟,那一眼仿佛像是要把他刻进骨子里的凄厉,“我江浸月今生今世既已得不到花瑟的心,那就黄泉路上再等君一程。”这是一句誓言,也算是一句遗言。

只不过后来她没有死成,他也没有死尽,于是他们的缘分终究还是三年之后纠缠到了一起,只是他们谁也不是当年的那个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