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卖房子的，就数这里最热闹，随便看看都是几百块，这也太坑人了，国家为啥不管管，天天研究些吃不饱的也没见干点儿对老百姓有好处的事。”
路过大厅，看到挂号和付账窗口前排着的几条长龙，小林忍不住抱怨。
深情满腹心思都在肚子上，听到小林的抱怨幽幽的抬头看了一眼，人确实很多，声音也很嘈杂，只是，那个人，那个人是自家妈妈。
妈妈没有跟她说最近身体不舒服啊。
深情顿住步子，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让小林先回卖场并且为自己请半天假。
深云珍手里拿着好几张单子，站在人群前端，被挤拥着慢慢向窗口靠近。
深情本想上去打招呼代母亲排队，可怕母亲起疑心，于是只站在远处，看着母亲付完帐，然后拿着单子上了楼。
脑科主任办公室。
深情在外面等了很久，母亲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头发有些许凌乱，离开的步子飞快，她没敢上去制造偶遇，待母亲消失之后才折身进了办公室。
“深云珍是你妈妈吗？恶性肿瘤，检查出来已经有两个月了，她居然没有告诉你这个女儿，看来是不想让你担心，小姐你有个好妈妈啊，现在能做到这样的人不多了，你看看住院部那些要死的人，谁不是天天嚷嚷着让子女赚钱买药做手术，没有几个人知道自己快死了还这么冷静，她的日子不多了，剩下这些日子好好关心陪伴下吧，别只顾着自己的工作，不然会后悔的。”
深情拖着几乎没有知觉的身体走出医院。
恶性肿瘤，最后的时光，怎么会这样？妈妈每天按时上班，晚上还为她熬汤，怎么可能就快死了……
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了半天，整理好情绪，提前回了家。
深云珍正在厨房里忙，听到开门声探出脑袋，看到是自家女儿，马上愁云舒展，露出慈祥的笑。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恩。”深情低声应答，不敢抬眼看，鼻腔酸涩不已，只好埋头换鞋。
“早点回来才好，我买了条鲫鱼给你熬汤，看你最近好像瘦了，现在流行减肥，我们班那些小不点儿都天天嚷嚷，其实我说啊，胖一点才好看。”深云珍继续在厨房忙活。
“是的，是的，我不减肥，我先去洗手了。”深情匆匆说完，跑回了自己房间。
医生说肿瘤已经扩散，压迫神经，经常会出现头痛，可是她从没看见母亲表现出身体不适，是她太疏忽了，是她只顾着自己的工作、爱情没有留心，是她大意没按时带母亲去体检，都是她的问题，是她没尽到女儿的责任。
深情想到这些，泪如泉涌，捂着嘴呜呜大哭。
深云珍叫深情吃饭，看她一双眼通红，吓了大跳，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的小情绪小变化她还是察觉得到的，听说季家那孩子要和一个官二代订婚，她那么喜欢那孩子，恐怕是伤心透了。
女人年轻的时候总是为心爱的人流泪，可是怎么办呢，不流泪的就不算爱情了。年轻的时候她也经历过，只是最终败给了现实罢了。
“都二十几的人了还哭成这样，快去洗把脸吃饭，饭吃了妈带你出去逛逛，看你好久都没买衣服了，妈前几天涨工资了，给你买好看的衣服。”
“妈…
…”
深情听到这话，刚止住的泪再次跳闸，倾泻而下，她扑到深云珍的怀里，呜咽不止。
深云珍轻柔的顺着女儿的背，嘴角噙着疼惜的微笑，“不哭，凡事有妈在，妈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这个样子要是让深洺那小子知道恐怕不能专心学习了，去洗把脸，吃饭了。”
深情用手抹了把泪，瞠圆水汪汪的大眼睛，扁嘴狡辩道：“那小子才没有资格笑话我，想当年他跟我一起看韩剧的时候还不是哭得稀里哗啦，主要是这韩剧太感人了，男主角为了女主角放弃了亿万家产啊！好了，我还是去洗脸吧，干掉这一桌子人间美味。”
“你这孩子。”深云珍笑，推搡着深情去卫生间。
两人吃过饭，天还没黑，夏天要来了，白昼越来越长，夕阳也美得不可方物。
深情挽着深云珍的手臂，散步去附近的商场。
两人的身影被血红的夕阳长得又细又长，就像一起走过的这些年，又细又长。
深情买衣服的热情并不高，可深云珍却比以往积极，看到好看的衣服都让深情试穿，无论哪件衣服穿在深情身上她都会连连夸赞。
“我家女儿简直太漂亮了，衣服穿在你身上比模特身上还好看。”
这句话深情今天已经听了数遍了，看着母亲低垂的眉眼里浓浓的疼爱，头顶为数不多的白发在灯光下异常眨眼，她抿紧双唇，飞快的钻进试衣间。
一次性买了五条裙子，花费好几千。
深情提着五个袋子，只觉得沉甸甸的，就像大石头压在自己心上。母亲从来不是吝啬的人可也没有今天这般大手大脚，都不问价钱就给她买了，凡是她觉得漂亮合身的，母亲一句话都不说就刷卡买下。
这是给她的最后的礼物吗？
深情又是禁不住红了眼眶，刚才在服装店的时候，她看到母亲向导购员要了开水，慌忙的仰头服食药片，还特意走到店子外面去，生怕被她看见，可是她还是看见了，只是不敢吭声而已。
“妈，等你放假了，我们出去旅游一次怎么样？”
深情贴到深云珍的跟前，谄媚的说道。
深云珍皱眉，剜了深情一眼，“你妈我晕车，旅游简直就是遭罪嘛，再说你也没有长假期啊，胡乱想什么呢。”
“哦……”深情惋惜的拉长尾音。“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晕汽车可以坐火车坐飞机嘛，长假期可以向公司申请嘛，我可不是乱想的，我知道你一直想再去某个地方看看，就是你和某某某相遇相恋的地方啊。”
“鬼灵精。”深云珍斜了深情一眼，若有所思抬头看天，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有些地方，只有保存在心里才不会失去最初美好的模样，其他的，都是多余。
两人在小区门口碰到以前的老邻居李琴，看到深情，便提到季旭阳。
“小情啊，听说季老师家那个儿子快要和官二代订婚了，是真的吗？那孩子不是一直和你好吗？”
深情尴尬的笑，“李阿姨这是笑话我呢，我和旭阳哥就是青梅竹马，他订婚的事情我知道，是真的，旭阳哥的女朋友可漂亮了。”
“是吗？我们一直以为你和那孩子好着呢，没想到人家一有钱就攀高枝儿，把你给撇下了，当初你和他不是一同被领养的吗？大家都说
季军就是因为捡了个福星才赚了大钱，现在又能娶官二代，果然是大福星啊！”
深情抿唇，侧头看身旁的母亲，脸色苍白。
“谢谢李阿姨对我的关心，倒是李阿姨家的蕊蕊毕业初中毕业好几年了吧？不知道现在在哪里高就，有没有倒追到什么富二代官二代呢？”
深情说完，挽着母亲的手进了小区，留下脸色酱紫的李阿姨吹胡子瞪眼。
李琴是深云珍学校同事的老婆，当年也住在这个小区，她家有个成绩很烂的女儿叫蕊蕊，比深情和季旭阳都大，偏偏对季旭阳一见钟情，好一阵穷追猛打，可季旭阳喜欢深情，拒绝了那蕊蕊无数次，那蕊蕊伤心欲绝有一次还差点闹了自杀，就因为这样，李琴让老公换了单位搬了家，今天之前还是多年未见。
回到家之后，深云珍没有和深情说话，洗漱之后就钻进自己屋子，还锁了门。
深情在门外站了半夜，确定没有任何咳嗽和呻吟的声音之后才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深情早早起床为母亲做早餐，等了很久却不见母亲出房门，直到临走前推门进屋才知道，母亲不知何时已经出门了。
今天明明是周末，学校不上课，难不成是开会？开会也不用去这么早啊。
深情没时间多想，匆匆吃了早餐，敢去了卖场。
卖场今天又有促销活动，很忙，经理叮嘱了几句也没问昨天请假的事情。
深情今天卖东西心不在焉，平日里为顾客推销的时候透着一股子的热情，今天却沉默寡言，好几次顾客主动上前咨询她都迟钝着忘了改说什么。
低迷的情绪一直持续要临近中午。
有人打电话到她的手机上，陌生的号码，一连打了好几次。
深云珍在茶室晕倒了。
深情顿时慌了手脚，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了过去。
茶餐厅的小经理也是吓得脸色泛白，看到深情出现才松了口气，这年头，讹人的太多，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
深情厉声问，看软在沙发上的母亲。
“你们为什么不叫救护车，为什么不叫救护车。”
经理冷脸，心想遇到泼妇了，还好自己反应敏捷，在那个女人出门的前一刻拍了照片，这对母女想讹人是没门的，立马摆出了坚硬的态度。
“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这位顾客看样子是你的母亲吧，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见了朋友之后情绪好像不太好，那朋友一走她就晕倒了。”
深情眉心皱在一起，母亲的脾气向来温和，见哪个朋友会情绪不太好？她猜不到。
经理见深情没有撒泼的迹象，将自己的手机递了上了，“我们的员工有拍到照片，你母亲的那位朋友。”
深情抬眼看屏幕，那酒红色的头发，那亮色的裙子，就算是背影也敢肯定是孙丽娟。
母亲找了孙丽娟？为了她的事情？
肯定是为了她和季旭阳的事情！
自责感和内疚感油然而生，鼻腔顿时变得酸酸的。
救护车一路疾驰到医院，主治医生就是上次见过一次的那位，看着深情露出无奈的表情。
病情恶化了，速度比之前更快。
深情捂着嘴，哽咽难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