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大人?密室?
苏秦对之前慧远那惊讶的一瞥并没有多加在意,只全副心神都贯注在了他说的话上。这么说,洛意沉来见的其实并不是相国寺方丈,而是借相国寺为掩护,来见第三人?
果然,那厢洛意沉微微躬身还了礼,清朗声线低低道:“如此,就劳烦方丈了!”
“二王爷客气了!”慧远白花花的胡子晃动着慈祥笑意,“老衲还是老样子,就在外室等着,二王爷快去吧!”
洛意沉又道了一声“有劳”,便牵着苏秦走到墙边熟练地摁下一块墙石,机关运转所独有的咔咔声中,有一道石门慢慢移开,将内里的光亮透了出来。
是石室一方,布置极其简单,只有一张方桌四把椅子,方桌上有清茶袅出薄雾余香,而那余香飘渺中,有人背立于对面墙下,正抬头看着墙上的一幅月下图。
洛意沉领苏秦踏入室内,朝那背影恭敬地喊了一声:“先生!”
那人闻声回身间,苏秦看清了那人的脸。
和鬼谷子差不多身量的精瘦老头,却没有鬼谷子那样的疯癫搞怪,他面色稍白透着儒雅,双目光痕浮动间隐约可见那正气浮过,下颚一小缕胡子呈细长垂在颈前,想必年轻时也是帝京有名的风流才子,不过是到中年之后收心敛性,倒是别有一番气质,颇有点帅气大叔的味道。
这就是慧远口中的“商大人?”
苏秦在打量着“商大人”时,对方也在默不动声地打量着她。
半晌过后,他才微微一笑,朝洛意沉道:“不错!倒是很配你!”
洛意沉还以微笑,“嗯,这点学生早就知道!”
苏秦无语地看了看两位打哑语的人,拜托你们要明说就明说,要打哑语就打的专业一点,不要让她听出这话是在评论她行吗?
“苏儿!”
苏秦默默吐槽时洛意沉已回首看她,俊逸面容上竟是苏秦很少见过的全然放松,可见这商大人对他来说是个影响不小的人物,而且在他面前,洛意沉完全不需要防备,只需还原最真实的自己。
“嗯?什么事?”苏秦抬头回应洛意沉,这短短一刹就对那个商大人产生了好感,能让洛意沉全然放松无需警惕的人,不仅仅是站在洛意沉这边的人,应该还是他的良师益友忘年之交,能得他全部信任的人。
所以洛意沉才带她来见他?可是这和她之前说过的培养朝堂上的势力,又有什么关系?
“先生是博文书院的院首!”似是看到了苏秦眼中的疑惑,洛意沉清朗低醇的声音娓娓道:“博文书院你应该知道吧?”
苏秦惊了那么一惊。
岂止是知道,简直就是如雷贯耳!
博文书院,连苏秦这种哪里都不熟悉的穿越人士都知道,那是天下第一书院。它在前朝就已久负盛名,云集天下才学之士,你出身贵族也好你身陷寒门也罢,只要你有超卓才华,便可入院成为学子。所以
往往从博文书院毕业的人,一般都是一毕业便青云直上无需几年就可身居高位。
后来天曦王朝建立,皇帝不仅没有取消博文书院反而还赐予其第一皇家书院的权利,所有皇族和贵族官宦只要有子弟,必须入书院学习经严格考核合格之后方可毕业。然而这些子弟入学也有要求,必须隐姓埋名去其身份,与书院中的寒门子弟同进同出。所以只要是天下学子,皆以入博文书院为终身目标,因为这里的人随便一个都有可能是手眼通天的贵族,即便是出身寒门也有可能是将来的状元之才,所以哪怕你学不成毕不了业,就光在这学习期间经营到的人脉,都够这辈子吃香喝辣的了!
“这么说,你曾经也是博文书院的学生?”苏秦顿时明白了洛意沉刚才对那博文书院现任院首商伯尧的称呼,难怪又是“先生”又是“学生”的,不过洛意沉不是不露光芒的吗?那他……
“你既然是以风流纨绔‘名动’帝京,那在学那几年……”她好奇问道:“你最后是怎么毕业的?”
洛意沉嘴角笑意加深,就知道苏秦会问这个,于是他配合道:“唔,毕业确实是困难了点!结业考试,我考了三次才险险通过。这事让母妃知道后愁苦了半天,朝堂上的众臣也是直呼可惜,可惜了当年那名贯帝京的第一神童,就这么的陨落了!”
苏秦撇了撇嘴,她才不信!
果然商伯尧插了话进来:“嗯,也不知道是谁,在我单独测考时一个时辰的考试时间他睡了三刻钟,最后一刻钟才半睡半醒地答完了题,交了满分卷!”
“满分卷?”连苏秦都吃了一惊,“那这份试卷,定也当场被商院首烧掉,没有经过第三人的眼了?”
若是被第三者知道,洛意沉现在恐怕就不会安然地站在这里了。
一个整天就知道玩的风流皇子都时不时地被人陷害命将不保,如果再有着惊世之才,怕是只会死得更快更早,甚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嗯……”面对苏秦的问题商伯尧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抹幽深,“王妃娘娘倒是个通透的人,一点就透!那试卷,当然不能被第三人知道,就是这考试,都是私下里进行的!”
“那么你们……”苏秦望了望眼前的两人,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这合作关系,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吗?”
“不!”洛意沉轻轻揽了下苏秦,摇头道:“还要更早!早在我十一岁中毒那年!”
中毒那年?苏秦顿时了悟:“将才性收起从此只作平凡人的建议,是商院首给你的?从那个时候,你就就开始策划了?”
洛意沉没有回答,却也间接给了苏秦答案:“父皇生性多疑,我既要做个平凡人那就不能再接触朝堂半步,即使每日上朝也不过是个闲散皇子的样子,所以就由先生出面帮我暗中打点一切!”
“利用博文书院的人脉?”苏秦微侧了侧头猜测道:“因为博文书院的学生大半都是贵族皇室之
人,每年都会往朝堂注入新鲜血液,也就是说,朝堂上的众多大臣或许不会卖皇子的面,但这博文书院的商院首的面子却必须给,因为他曾是他们的恩师,必得投效其门下?”
洛意沉满意地敲了下苏秦的额头,赞赏道:“回答正确!所以先生表面与朝堂没什么关系只负责书院那边,但实际上则一呼百应,天下门生皆为他门下!”
苏秦彻底明白,原来不是洛意沉不在朝堂上使劲,而是这朝堂之上只要商伯尧一个振臂,怕是大半都归到洛意沉手下,效忠于他!他们等的,不过是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既然已经明了了商伯尧的身份,接下来的谈话洛意沉自是没有避开苏秦。三人落座后,袅袅清茶余香中洛意沉道:“老四最近好像有异动!”
“因为上次没有去南方赈灾的事情?”商伯尧虽人在书院,但因着他的学生们,朝堂上的事他比谁都灵通,“是针对于大皇子还是皇上?”
“恐怕是……”洛意沉想了想这几日的宫门城防布置,食指习惯性地敲着桌面道:“皇宫城防布置好像有变,想来是针对父皇了!”
“看来不是他坐不住,而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坐收渔翁之利了!”商伯尧捋了捋细长的胡子,沉吟道:“照他这么个性子,应该不是那诡异莫测的银质面具,所以这推波助澜的,才是银质面具了?”
“银质面具……”洛意沉敲击桌面的频率因这四个字而渐慢下来,最后直接停在了半空迟迟不落,“先生,为什么我会觉得,除了银质面具之外,还有第三人……加入了这场夺嫡之争呢?”
商伯尧正在举起茶盏的动作一顿,“你是说……刚回京的五皇子?”
五皇子洛复迟年少时曾因犯下大错被皇帝流放北疆封地以示惩戒,年前皇子选妃大典时受诏回京,因皇帝见他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便留他在帝京养病,待身子好了之后再返回封地。
走时还是好好的一个少年,如今却因北疆的恶劣气候整日缠绵病榻,恐怕是个人都会不甘,所以这夺嫡之争,五皇子能参与进来,不足为奇。毕竟只有登上那个皇位,他才能脱离北疆那边封地,才能彻底甩掉北疆那个噩梦,不是吗?
但只有五皇子吗?皇子之中……
苏秦皱了皱眉,疑惑道:“为什么你们都没有想过,有可能是大皇子?”
洛意沉一震,看向苏秦的眸光多了一丝不同,“你也怀疑……大哥?”
唔,这么说的意思是,洛意沉也觉得洛秋实有问题?
“照理说应该不会!”毕竟是不了解的事,苏秦也不敢确定,只能将心中猜测道出来:“大皇子生性老实不善言辞,近年来更是久居大皇子府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只在府中潜心念佛不理世事,如果按正常思维来看,怀疑谁都不应该怀疑大皇子,但我们老家有一句话,让我时刻谨记在心!”
苏秦一顿,道:“不咬人的狗,才是最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