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来之前你是不是一直在想,为什么你和父皇的血会不相融,难道你们真的不是亲生父子?”他稍稍一顿,送给洛意沉答案:“二哥,你又忘了我母妃掌握天下奇毒了,我只需买通御膳房的人往父皇膳食里加那么一点点料,今晚他无论和哪个亲生儿子验血,由他身体里流出的血,都是不相融的!”
“所以如妃娘娘现在怎么样了,恐怕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母妃……死了?
洛意沉黑色的瞳仁剧烈一颤,似是不相信洛向离给他的答案,他晃了晃臂弯里的洛七,嘶哑着声音道:“洛七,你醒过来,听到没有,醒过来!”
剧烈摇晃之下,洛七终于悠悠转醒,挨过大刑的身体已经满是伤痕,却在看到洛意沉时重重一颤,下一刻立马反身跪倒在他面前大声嚎哭起来:“王爷,属下无能,没有将如妃娘娘救出来……如妃娘娘她……殁了!”
“咚--”洛意沉厚重的身躯,重重地倒在了身后的墙壁上,撞下了一层呛人的灰尘。
“怎么会……”他呆呆地望着前方,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明明都已经感觉不到痛意了,此刻却如旧疾并发一般疼得他几近抽搐,他死死地捂住胸口那个位置,恨不得将手伸进去将那颗心脏掏出来。
掏出来了,应该就不会再痛了吧!
“洛向离,为什么?”洛意沉缓缓抬头,一直平静的黑眸在这一刻被装进满满的恨意,他直直地盯着洛向离,用几乎咬断牙齿的力量嘶吼道:“洛向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洛向离眼瞳一深,幽冷道:“这十几年来,如果父皇专注在如妃身上的时间能分给我母妃一点,她或许就不会过得这么苦!所有阻碍我阻碍我母妃的人,我洛向离都会毫不犹豫地除掉!包括你洛意沉,我不会让你死,但你这辈子,都别想出这大理寺的大牢!”
知道洛意沉已经接近于崩溃边缘,洛向离弹了弹衣襟上的灰尘道:“至于苏儿,二哥放心,我会在找到她之后好好照顾她,龙脉地图是我的,这江山是我的,苏儿……我不介意,也将她变成我的!”
“你敢!”原本出于崩溃边缘的洛意沉猛然眸色一戾,手腕上的玄铁锁链因为他突然站起的动作而哗哗作响:“洛向离,你敢动苏儿!”
“咦?”洛向离像是吃了一惊似的夸张倒退一步,一脸疑惑状道:“二哥,我为什么不能动苏秦?哦,你可能不知道,我在知道苏儿是前朝遗脉之后,瞬间喜欢上她了呢!只要她乖乖地从了我,看在我喜欢她的份上,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二哥你尽可放心!”
“洛向离你敢!”这种最低限的挑衅让洛意沉的眼眸蓦然猩红,他狠狠地拽着锁链以让自己离洛向离更近几分,以致自己的身体被奇异地拉成了一个弓形,可他还是不放弃,依然拼命往前迈步道:“洛向离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既然能进来,就肯定有出这天牢的办法。到时候,我一定会重振旗鼓卷土重来,将曾经属于我的东西,全部夺回!”
“全部夺回?”洛向离哈哈大笑,拍着自己的胸膛道:“哎呀二哥我好怕怕啊,你真的能全部夺回吗?你的苏儿你的权势或许可以夺回,可是你的母妃呢?她都已经死了,你要怎么夺回?要她的尸体吗?这个你跟我说就可
以了啊,你放心,我会给你留着……全尸,等你回来取的!”
洛意沉拼命扯直的身子忽的就这么一僵。
手腕上被锁链勒出的血痕似乎在瞬间爆裂了血管,层层皮肉绽裂后衍生的痛感齐齐攻往心脏深处,将那里戳的千疮百孔血流了一地,他呆呆地看着那一地的浓血,往日漆亮的黑眸,就这样突然失了往日光彩。
母妃……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啊--!”
陷入极度痛苦的洛意沉突然昂首嘶吼了起来,那痛彻心扉的嘶吼声响彻整间囚牢将房梁的尘土都惊动震落,他在那簌簌尘埃中释放了自己所有的苦痛,这一刻,洛意沉不再是洛意沉。
他只不过是一个,痛失母亲的普通儿子,在为自己已逝的母亲哀嚎痛哭!
洛向离看着那个痛哭的洛意沉黑眸闪过一抹幽光,他弹了弹衣襟上落下的灰尘,转身对狱卒道:“好好看好他,不准任何人接近他,明白?”
狱卒明白洛向离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下一凛,连忙躬身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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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天,洛向离都没再出现,而洛意沉也一直坐在那里,连动都未一动。
仿若那只是座雕像,无声无息无生命迹象的雕像。
“王爷……”洛七艰难地挪到了囚室跟前离洛意沉更近一点,这两日他身上的伤没有好好处理已经有些化脓,好在囚牢里阴冷异常所以暂时没什么大碍,更何况洛意沉还成了这个样子,他更得时刻坚持住自己不能倒下,“王爷,您说说话行吗?哪怕喝口水……”
洛意沉依然一动不动,两天的颓丧让他好似老了十岁,容颜枯槁哪有往日半分的丰神俊朗,花弄给他配的染发剂也已掉落,两鬓的白发露了出来,更显苍白,他就这样坐在那里,下巴处的胡须,都冒出了一片狼藉的沧桑。
“王爷……”洛七的声音渐渐混进了哭声,他抓着两间囚室间的粗壮木桩喊着:“王爷,若是如妃娘娘在世,定不愿看到您变成这个样子的,王爷您醒醒啊,属下求您了……”
“如妃娘娘”四个字入耳,洛意沉终于动了一动,却也只是眉宇间的痛楚更深了一分,便再没了反应。
“王爷这个样子,怎么办?”洛七抹掉眼泪,无奈转头朝和他关在一室的地组杀手陈飞说道。
“等!”陈飞只扔给他一个字,满是血痕的脸上一双黝黑双眸闪过阴狠的冰冷,转头看向了别处。
洛七叹气,就着木桩坐了下来。
等什么?洛向离知道定会有人劫狱所以设了重重守卫在这里,这样里三圈外三圈的防守,再加上王爷现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们逃得出去吗?
洛七不知道答案,只能抱有一丝飘渺希望的等着,直到当天中午那看守他们的人走了三分之一去用午膳而他身后的地面传来规律性的震动时,他才真正的精神一震。
和陈飞交换了一个眼神,洛七迅速转换身形爬到那方震动之处挡住动静同时也挡住那些狱卒的视线,很快,他的腿边便出现了一个小坑,坑里伸出一只大手,那手里,正握着两个小瓷瓶,一白一蓝。
陈飞看了一眼,先是接过那白色的瓷瓶从中倒了两粒黑色药丸,在看到洛意沉的时候稍稍一忖,最后
还是他一颗洛七一颗咽下,才接过蓝色的小瓶,拔开瓶塞轻手轻脚不着痕迹地放在了囚室门口处。
待那瓶子放好,他又稍稍用内力一催动,那瓶内若有若无的气味便被他的内力催发的朝走廊上守卫的狱卒散去,才短短一刹,原本站直如木桩的狱卒们便相继闻到了一股甜香气味,还未反应过来这味道从何而来,便软着身子重重地跌倒在了地面之上。
与此同时被晕倒的,还有洛意沉。
“你怎么不给王爷解药?”洛七一看洛意沉毫无意识地倒在了地上就急了。
“依王爷现在这个样子,他会老老实实跟我们出去吗?”陈飞横了洛七一眼,探头确定走廊上的狱卒已被尽数放倒,才低低咕咕了两声放出暗号。
很快,那原本只是小坑的地面一支铁锹伸出,轻轻划了划,便出现了个一人宽窄的洞口,有人头从坑里探出来,赫然便是和陈飞几乎是一张脸下来的孪生兄弟,地组的另一杀手,陈光。
“哥!”陈飞短短打了个招呼,便从陈光手中接过工具朝洛意沉囚室的木桩挥去,只一刹,那木桩便被废了一根空出很大的空隙来。
洛七第一个钻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洛意沉从地上扶了起来,再搀扶着回到自己的囚室,与坑里的陈光打好招呼后,便将毫无意识地洛意沉放了下去。
一次劫狱,前所未有的顺利,洛七在看到外面的天空时甚至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竟然这么容易地就逃出来了?
“直奔城外?”将洛意沉送上马车后,洛七问向暂时做了马车夫的陈光。
“其余兄弟为了避免树大招风引人耳目,还都留在城外,我们先去和他们会合!”陈光点头回答,而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给了洛七道:“把这个给王爷闻一闻!”
洛七接过,拔开瓶塞放在洛意沉鼻下轻晃了晃,那个昏迷中的男人便幽幽醒了过来,在看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时微微一怔,随即便又恢复了前几日的颓然,退到马车一角坐在那里再也没了言语。
“王爷……”洛七神情一怆,还想说什么,却被陈飞拉住,拖到一边处理伤口去了。
一行人没直接走城门,依着他们离开的速度想必现在城门已经封锁他们就算是走也出不去,所以便拐道进了一处民宅,从那里掀开一地道口鱼贯而入急速行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地道的出口,靠近普陀山的一个山坳里。
陈飞在最前面,他刚打开地道口要跳出,就被身后的洛意沉扯住了身形,他讶异回头,疑惑地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可下一瞬,他的脸色便变了。
有阴沉的声音从他头顶不远处传来,带着狠毒笑意道:“二哥,既然都已经到了,就出来吧,嗯?”
洛向离!
洛七等人皆是神情一凛,万万没想到洛向离会在这里等着他们,他们如今势单力薄,如果和他硬碰硬,结果可想而知。
想必这也是洛向离的目的--大理寺人多眼杂他不可能朝洛意沉下手,可留着他却又是后患无穷为了将来他只能斩草除根,所以任由他们逃狱,任由他们离开,等他们到了这杳无人烟的山坳里时再出手,洛意沉就只有一个死字!
难怪他们今天的逃狱,如此这般顺利,原来是洛向离在这里等着他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