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君漠漓

第十三章 楚漓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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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的天,正是骄阳正浓的时候。

正午日头高悬天中,虽有不时从远处密林中刮来的阵阵凉风,却也只能稍减热意。

栖身于凉棚坐席之上的众人还好说,而那些散落围站在烈日下的小门小派之人大多已是满脸薄汗,少数长得粗壮些的,就更是汗滴脚下土了。

可就算如此,谁会在乎呢?心神全部被好奇心牵引时,这丁点的不适根本已被忽略到九霄之外了。

廖习风将手上之物微斜着托在凉棚的边沿外,正好折了直射下来的阳光,泛起一片刺目的眩亮。

站在廖习风侧面的那些人却看得分明,他手上的事物不说别的,光厚度便足有两寸,重量看似也不轻......这,好像不是铜镜吧?

“廖贤侄,你的答案到底是何物?”宫正沧亦脸现好奇之色,遥声问道。

廖习风朝宫正沧微微俯了下身,竟布了一脸的歉意:“在下要先向宫庄主告声罪,习风没有事先禀明,就擅自动了贵庄的器什,实在是无奈之举!事后在下定会给贵庄以补偿!”

器什?廖习风这么一说,他近旁立刻有人联想到了什么,一脸诧异地惊呼:“不会是那铜烛脚灯的......”

“不错,”廖习风朝那人颔首一笑,“正是那底座铜盘,只是习风嫌它原本粗糙拙劣,特意亲自打磨擦洗了一宿,此时虽还没有刻雕花饰铭文,但若当做铜镜来用,倒也是光可鉴人的。”

周围不少人都怔住了,还真有自己动手现做这铜镜出来的人!

“廖贤侄实在用心良苦,宫某心里十分高兴啊!”宫正沧哈哈一笑,看向廖习风的眼中全是赞赏。

这时周围的众人也回过神来,纷纷对廖习风此举出言赞叹不已。想他廖家虽今不如昔,但廖习风怎么也是廖家的少主人,竟肯放下身段亲自做这卖力的苦差,实在是难能可贵的!

听着不断有人对自己的称赞之词,廖习风摇头自谦,拱手道谢。

远处已重新坐下的秦泊嗤笑了一声,声音虽被人们的哄声淹没,但他身边的楚漓却听得一清二楚,“你笑什么?他虽然有些傻气,但如此用心,却是难得!若是换做我,就算想到这笨主意,也是懒得动手的。”

秦泊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的答案呢?”

楚漓立时傲然一笑,光彩夺目,“急什么?本少爷如此聪慧,答案当然要到最后再公布于众,方能智压全场,让尔等自愧不如!”

秦泊看着楚漓带笑的容颜,定了定,突然道:“你今后别这样穿戴了。”

楚漓一愣,随即低头朝自己身上左看右看,纳闷非常:“这样怎么了?出门前胡正阳还大大恭维了我一番,难道他竟骗我?!”说着,他就要转身去找胡正阳算账,却被秦泊一把拉住。

“我只是觉得还是你原来的穿戴更顺眼些。”

楚漓眨眨眼,轻皱了眉头,“我现在可是坠辰谷的表率,若是丢了人回去,定会被我家老头儿狠狠收拾!”随即上下打量秦泊一番,哼道:“你自己绫罗绸缎的穿着,倒要让我仍旧满身土气,却是何道理?”

秦泊嘴边苦笑,心叹一声,这其中的道理若是好说,自己早就讲与你了,何

必拖至今日还开不了口,不就是怕吓坏了你......说,还是不说?秦泊心中盘算了一番,觉得还是该让楚漓对那类事先有个认知的好,“楚漓,你可知道......”

却在此时,台上的宫正沧又提气开声:“诸位还是先让廖贤侄休息一下吧,我们继续看看他人的答案。”众人议论的热浪瞬时小了下去,宫正沧左右看看,笑慈神详,“那么,接下来,该哪位贤侄了?”

楚漓看了眼宫正沧,问秦泊:“知道什么?你怎不说了?”

秦泊咳了一声,脸色有些古怪:“没什么,先看他人的答案吧。”

楚漓还想说什么,却眼见那边已有人站了出来,只好暂且作罢,反正秦泊也跑不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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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出来的是水杨居的沐从海,一身淡雅白袍,儒质彬彬。他微笑着抱拳礼让了一圈,才开口道:“见识了几位兄台的睿智和用心,在下真心佩服不已!至于在下的答案,却是要叫大家失望了,”他微顿了顿,笑容不减,“沐某愚笨,交不出这答案。”

一片低论,夹杂着些许的讥笑之声。

紧着接,沐从海身旁不远的落曲殿坐席里也站起一人,“祝某愚笨,也交不出这答案。”

低论声小了几分,有几人笑不出来了。

人群处另有一人叹了一声,朝沐从海抱了抱拳,“唉,在下本还不知该如何是好,多谢沐兄提点。”遂转向宫正沧道:“宫庄主见谅,徐某愚笨,亦交不出这答案来。”

安静了,无人再出声。

看似是自贬之意,可若细细体味,这三人的话,却隐隐重提了宫家的故意为难之举......

宫天翔忍不住道:“三位何必自贬,若是用了心思,定能......”

祝碧松出声打断他:“何必费那般事,终是衬显他人罢了。”

一语出,众人暗惊,那头脑灵活之人更是心思百转,难不成这里面,还有暗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玄机?

秦泊眼光闪了闪,心里赞了一声,没想到还有能看破宫家这阴招的能人啊!只是祝碧松这人太过执拗了一些,如此几近点明之语,实在太欠考虑。反而是沐从海和那姓徐的小子,懂的点到为止,更显稳重......他微挑了唇角,正要出声缓和一下气氛,余光却见身旁之人已抢先一步站了起来。

只听楚漓朗笑了一声,朝众人道:“虽不知祝兄言下是何意,但楚漓此时却有几句话不吐不快。”他依次看了看沐从海、祝碧松和那徐姓男子,“三位都是身份不凡之人,又能从几日前的武擂脱颖而出,心智见识定也不凡。且不说宫庄主设下的这文擂如何,三位敢在如此多武林同道和朝廷来的官大人面前自贬,这份勇气便叫楚漓佩服之极!大丈夫行于这天地之间,敢做敢说,敢为敢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如此才佩叫做男儿气魄,男子胸怀!”

楚漓最后一句话说的铿锵有力,顿时激起了一群走混江湖的热血汉子内里的豪迈心性,待他话音一落,四周便响起了震天的鼓掌叫好声。

楚漓笑着对众人抱拳:“谢谢!谢谢!”殊不知,正有数双意味深长的目光已牢牢

定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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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楚漓得意,宫天翔心中暗恼。之前楚漓起身时,他还没认出是谁,只觉得那人相貌甚是不俗,心中正在猜测会是何人,却听到楚漓自点姓名,他猛然一窒,瞬时明白了苏宁儿为何宁愿受罚也不说实话的因由,心中立时对楚漓满是厌恶。后见他竟是为那三个不知浅薄之人说话,不觉更是恼意大生。

宫天翔瞥了眼宫正沧,见他爹正静立不动,似是思索着什么,便上前一步,提声向那楚漓遥声问道:“不知楚兄的答案,又是什么?”

宫天翔的一声遥问暗暗用了几分内力,顿时声震全场,众人俱都停歇下来,静看着楚漓。

楚漓却扭向朝廷那边的坐席,朝一人道:“那位......”猛然间却发现他根本不知道人家的姓名,正苦思间,耳中听见秦泊的小声提醒:“魏文成。”

“那位魏公子,可否先说说你的?”楚漓继又问道,一脸笑意。

魏文成起身,朝楚漓回以微笑,“魏某人的答案来得太过容易,听了楚兄的话,更觉无颜作答,本想待到最后弃权让贤,但楚兄既然想知道,魏某人就算被众人笑话也要献丑一番了!”言罢,他朝身后示意了一下,便有一个侍从端了一盘罩着白绢的东西上前躬身立在他身边。

魏文成看了众人一眼,低叹了一声,抬手揭了那白绢,下面,竟是满满一盘金黄灿灿的杏果!

“魏某人出行必会携带时令鲜果,所以,呵,实在胜之不武啊!”

众人低哗,大部分的意思都是,这官家的公子哥果然奢华啊!这大热天的,要保鲜果数日不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楚漓也被那满盘金黄的颜色震了下,刚想回过身去问问秦泊这姓魏的家里到底是多大的官品,却又被宫天翔叫住了:“楚兄,这下就剩你了!”

到场的十一人中,七人已作答,三人算作弃权,就真的剩下了楚漓一人。

楚漓看了眼高台上的宫天翔,心中有些不爽,这人,似是故意的?见众人又都朝自己看过来,他转而幽幽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张白纸,拎了一角哗哗抖开。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一尺见方的白纸上,只大大写着一个“杏”字。

宫天翔当先嗤笑一声,“这算什么答案!”

楚漓大奇道:“宫庄主出的谜题,宫兄你到现在却还不知答案是什么吗?”

“笑话!我怎会不知!”

“那你说是什么?”

宫天翔突然觉得一丝不妙,迟疑了一下,便听楚漓笑道:“还是不知道吧!”他额角一跳,咬牙道:“‘木上之果木下用’,自是指的‘杏’,‘金下之石诚不欺’,意为‘鉴’,即是铜镜。”

楚漓点头,“这样啊,”然后抬手一指手中白纸上的大字,“那这是什么?”

宫天翔语塞了。他果然被楚漓耍了!

下面有人哄笑了起来,其他人似是受到感染,笑得人渐渐多了起来,笑声也渐大了起来。

见宫天翔不说话,楚漓亦轻笑了声,转向静立不语的宫正沧道:“这便是楚漓的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