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历三年,5月7日,0800时。
大洋洲,新海岸线基地,地下训练场水球馆。
标记为“八”的能量黑球飞了出去,偏出球门。
两球相撞,四号能量青球在弹飞八号球同时,改变了水中的运动轨迹,激起一串细密的水泡,蹿进网窝!
四号青队的十名队员在水中作出了各种欢呼胜利的无声姿态。
有的在翻着慢腾腾的跟头;有的在相拥滚动;还有三个女队员,联手献上了一段水下芭蕾……真是棒极了能量水球!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欢呼呐喊。他们头戴着能量面罩,身穿紧身潜水衣,一个个像游鱼般快速经过潜水衣上标记041的队员身边,击掌相庆。
大头小身子,那能量面罩稍显突兀,看上去的感觉有点怪——就像是一只金鱼缸,倒扣在头上。
水球馆上方的电子大屏幕,积分牌数字跳动——四号队的数字2,变成了3。这意味着,四号队的进球数是三个!此外,进球积分榜上:零号队进二球,一号队进一球,剩下七支球队一球未进,积分牌上均显示为零蛋。
红色潜水衣上标记为009与010的零号队员,彼此望了一眼对方,各自伸出手来,做了几个手势。点一点头,示意明白。两个人一个下潜,一个上浮,各自游向各自的位置。
在这个直径一千米的球形赛场内,整个赛场充满了水的重力场——形象一点的比喻就像是一个灌饱了水的球。
这项技术的来源,不需猜想。与曾经的巨型号角斗技场模拟技术异曲同工,细微的差别在于,技术在进步——此时的球形赛场,更胜于彼时的血肉磨盘。其中加入了多种科技元素。与浮空岛上的冰霜广场相近,但仍有不同之处。
纵横交错有序的切割界线,均衡分布在球形赛场内部,将赛场划分成无数个体积相等的六面水体。每一个六面水体,就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力场区域。相邻的多个六面水体,又组成体积更大的水体,便形成了纵十横十竖十的巨大立方体。
十个球队在这个巨大的水立方里,展开着一场别开生面的水中大混战。这既是一个令人深陷其中的美妙游戏,又是一个团体配合的模拟战略对抗。他们在这里学到的,正是日后需要频繁运用到的。
好比水球赛最重要的一环——将代表本队的号码球,投进随即出现在水立方之外的球壁内侧的球门内,其中需要运用的不单单是身体,更重要的是头脑。技巧与知识,相对更重要。
站在赛场顶部,俯瞰着赤、橙、黄、绿、青、蓝、紫、花、黑、粉十色球队的忘情投入,隼道:“他们俩的情况好点了么?”
摇了摇头,明子低垂的目光模糊在球场中的某点上,她说:“还记不记得,彻曾经对兽化武装作出的评价?”
隼无言点了点头,那天他在。也是那天,第一次见证了将军家的铁娘子们。
双刃剑——这是彻对汉的第一次兽化武装后的冷静分析。
很不幸,彻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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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靴迈出,每一步的间距都刀削斧劈般规整。
不是刻意,是习惯。习惯的力量很可怕。单兵战术装甲一般机械怪异的步伐,在别人眼中,他就是一块会走路的人肉钢铁。
隼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知道是谁让他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只有一个人,或者还有另一个。明子是其中的另一个,唯一的那一个是汉。
现在,另外的那一个正走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去见唯一的那一个。
特别隔离护理室,是他此行目的地。它位于新海岸线基地的第十八层。十八层并不意味着地狱,所代表的是安全,很……怪异的安全。
空旷的走廊,模拟出一片静穆的素白色。
两个人行走在天地浑然一色的素白里,走向遥远的一个黑斑点。
当黑斑点随着脚步的接近,轮廓越来越清晰时,两人也已站在了安检门前。
安检门旁,一边站了一个荷枪门神。黑靴黑裤黑马甲黑头盔,就连鼻梁上都扣着一副黑色的战术护目镜,遮住了双眼。
左右门神双手抱枪,双脚合拢,挺胸昂头,做了一个立正姿态。
隼等明子在安检门前完成一系列安检措施后,同样输入了他的指纹、血液、视网膜等个人资料。
厚厚的闸门发出电子锁开启的金属声,闸门向门内收缩,同时向两边打开。在这两扇合金闸门后面,同样是两扇合金闸门向上向下开启。而第三道合金闸门则慢慢向内滑动,在滑出十米的距离后,一节一节地向后倒去,在隼与明子面前形成十几层的螺旋台阶。
脚步踏上台阶,两个人的身影一阶一级上升进入,隐没在天花板里。
这是一间有着铁栅栏的起居室。换句话说,这是一间有着舒适居住环境的牢房。舒适淡雅的素白湖绿色彩搭配,将这间屋子构建成一个宁静的树林草野。几线清泉从墙壁的石缝间缓缓流淌而下,汇进石下的小溪。溪边绿草茵茵,花香幽幽。环境风吹动窗帘,窗帘上的树木便随风晒落一地光斑。
似乎有鸟鸣,似乎没有。
在几排细细的竹林后面,一男一女躺在烟气缭绕的水池边。
他们闭着眼睛,身体接受着流水的滋补。
隔着竹林,明子的目光在汉与海伦娜的脸上慢慢走过。她的最美好的想法是,如果他们就这样静静躺在这里,享受着属于他们的宁静,那该是多么美好的童话世界。
可惜,这个真实的世界,没有童话。童话属于孩子纯净的心,不属于她。
泪水,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默默地流淌下来。旁边有人无声递上了一块手帕,明子接在手里,轻轻擦去滚过脸颊的泪。
这个铁做的女人,并没有她自己想象得那么坚强。她的眼泪一样会流,只不过,从不在人前流。隼感觉到甜蜜,这是信任。
“我会的,我保证!”他在心里默默念道。
他记得曾经对少将阁下作出的承诺。但那一天,他承诺的是责任。而这一次,他承诺的是幸福,明子的幸福。
他试探着将手伸出去,揽在明子的腰上。
温香的躯体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微微地啜泣。
“走吧,他们都很好。”隼没有用嘴说出来,用的是手。
明子从隼的肩膀旁直起身来,望着竹林后的汉与海伦娜,站了良久,在一声叹息里,转过身去。
“明子……是你吗?”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从竹林后飘出。
犹如两道闪电,分别击中了明子与隼。
这不可能!
明子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回转身体。先转回的是头,她望见汉睁开了眼睛,带着缠绕浑身的水草,坐了起来。
“明子,不要靠过去!”隼拉住了明子的手。
“汉,你好了吗?”明子向前机械地走出两步,又惊
又喜地站在那里。难道是伊莲娜博士的研究终于有效果了?
关于汉的神智复苏,这个令人惊喜交加的紧急情况被监护人员送入最优先的信息通道中去。几秒钟后,冰魔女连通了特别隔离护理室的监护画面。
她身边的各项仪器在闪烁着繁星般的光点,她快速地浏览有关汉的各项身体数据,分析得出各种将会出现的可能。好与坏,俨然各占了一半。这种情况,就算是生物工程学识最渊博的她,也无法判定接下来的事,究竟会向好的一面发展,还是……
她作出了一个迅速的决定——马上赶过去,以她最快的速度。
她不能等到兽化武装的副作用显露无遗,她再作出判断。那时候,一切就将重新回到可怕的起点上去。人性尽失的残暴性,敌我不分的可怕攻击性,使得黎明军在损失了十三台单兵战术装甲与二十多名战士的生命,才将陷入极度的兽化武装中的汉与海伦娜安全回收。而这一切,还是在于他们二人遍体鳞伤,生命极度垂危的情况下,才做到的。
漫长的两年多的研究,伊莲娜从最初的束手无策,到现在的束手无策,情况一直没有得到突破的改观。伊莲娜的研究,千万种思路,都无法提供解决方案。
在此期间,穷途末路的她想到了白博士,兽化武装的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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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从正常缓缓地向不正常演变,色泽、大小,都发生着触目惊心的变化。
之前,那是人的眼睛,之后,那就是一个恶魔。
摇摇头,再次摇摇头,明子努力摆脱萦绕在她心头的不适感。那不是汉,但那就是汉。她无法回避这个残酷。
撩起一捧水,用力浇湿脸颊。明子看见镜子里的脸。那里是另外一个明子,在向她发出询问。也许,她将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了。
“明子,……我很危险……海伦娜也是,你……要减少来看望我们的次数……最好是一次也别有。”汉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回响——汉努力的控制他的思维,费力地说出他心中的恐惧。
很快,最后努力维持的那一点点人性也泯灭,汉在她面前展现出了当年地下停机坪的那一幕。若不是横在她与汉之间的那几排竹子阻挡了狂暴化的汉……若不是隼及时拉她一把……
明子取过手巾,擦拭她滴水的发梢。
电话响起,墨菲的。
明子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走出卫生间。
她接通了墨菲的电话。
“明子!你没事吧?”一点星光闪过,墨菲从星光里跳出来。
“没事,我很好。”明子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窗外,一片静谧,但没有一颗星星是真的。“你的挑战者跟你说什么了?”
“中尉说你需要安慰,所以,我来了。”墨菲身上的能量铠甲已经很有些沧桑了。凹痕、划痕、污垢,让这个男人不再是弱不禁风的样子。从他身后的背景可以判断出,他正执行任务。巨大的能量战车正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你从没不担心过你的新娘被人撬走么?”明子忽然问道。
“我只担心我不够好,”墨菲笑着走到她的脚边,伸出手去,“所以我要尽快将黄泉军打垮,尽快将女神娶回家。”
光影的手,穿过明子脸颊的短发。
“我不能去你那里,但你可以请假来我这里。”明子长出一口气,“我打算尽快把自己嫁出去。我需要一个亲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