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灵夜朔回来了，又匆匆离开了。
我只来得及去大厅看到了他一眼，离开后不久，九王爷府全部换上了素白颜色。
然后，我知道了，我们约好的那天晚上，灵郡王倒下了，三天后，那个随和的中年大叔受了灵郡所有百姓的最后拜别，被深埋进了灵郡皇家的棺柩里。
才八岁的储君嚎啕大哭，十九岁的灵夜朔静静流泪，两人跪在皇陵前三天三夜不曾移动一步。
灵夜朔回来的那天是为了接受圣旨，回来为三天三夜的疲惫快速整理片刻直直往朝野赶去，参加新王登基典礼还有九王爷受封摄政王的仪式。
璃未与芷枫岚都在受邀参加为期三天的典礼之列，这三天时间便住在皇宫之中。而丧期未过，府中下人都不敢大声说话，九王爷府里一下子清静也冷清了许多。
一身素衣的尧药在举行仪式的第一天就回来了，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惫，听王爷府的其他人说。
灵夜朔那日进宫的时候是连尧药一并带了去的，可惜神医虽然到了，可是连发挥医术的机会都没有，那天尧药在众人期待的眼光中，站在灵郡王的榻前，只说了一句话。
“神医是医非神，惟已故者无力回天。”
说完，似辜负了灵夜朔对他期待似地跪在灵夜朔面前，不言。
之后陪着跪在那三天三夜的灵夜朔站了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也不知道灵夜朔究竟施了什么恩惠给过尧药，让这天下闻名之人对他如此忠心。
尧药回到府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来了我的房里，见到了第一眼先皱眉，看着他小小的身板，抬起头看我的时候，眼睛周围深深的黑眼圈，有些于心不忍。
“尧儿，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休息。”
这尧儿是前几次他来定期看我的时候，我想起他总是一脸无表情的样子逗他时候说的，他不反对更没表情，我叫了又顺口便没有改过。
尧药摇摇头，抬起手拉我到桌边坐下，开始替我把脉，道。
“什么时候发作的。”
也许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累了，对于殒香的事情看得反而淡泊了，说出口的话连自己都想不到的意外平静。
“三天前的深夜。”
尧药看了看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平时与他唯一的焦点便是殒香的毒，其他他对我不多一言，除非我问，但问的时候他有些事情还是不说的，尤其是关于他自己的
。
这次他却主动替灵夜朔开口。
“夕澈小姐。你不要怪王爷。爽约的事情他其实非常自责。”
“我不怪他。”
不知道尧药平时怎么看的我，他似乎觉得我不叫不闹实则是在闹情绪，又道。
“王爷还让我一回来便先来见见你。王爷是真的关心你。”
“……我知道，”想了想，又道，“这次殒香的事情只有我自己，还有尧儿你知道，现在灵郡王刚去世，灵郡还要靠他来打理，就不要再让他烦心了。”
我话刚说完，竟然看到尧药对我微微笑了笑，虽然幅度极浅，他说。
“公主。你是个善良的人。”
本来拉近的距离怎么都因为那个称呼变得疏远了。
“尧儿，叫我惜儿吧。”
我将那天芷枫岚的反应告诉尧药，并说觉得下毒人不会是他。
尧药却告诉我，如果能下毒，毕竟隐藏的也深，谁都不能保证芷枫岚在做戏。
他说。
“可亲近，却莫相信。”
我抿抿唇，不置可否，他轻轻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良久，问道。
“第一次发作有什么感觉。”
“死很近，也很远。闭上眼的瞬间，原来很安静，才知道害怕的不是死，而是没有好好活过便会死这件事情。”
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诠释这些话，只知道不是哭，也不会是笑。
经历了便会长大，如我。
有责任了，便会长大，如传闻中的灵夜朔。这一说法现在在灵郡国里广为流传，原因自然在十九岁灵夜朔一夜间执掌大权成为摄政王的事情，非但朝政不乱，竟然还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条。
皇帝尚幼，奏章是一车一车地往九王爷府里送，我找灵夜朔说清楚的机会算了算，没有……
不过日子还是不消停，现在不用我躲着，都很少见他的人，当初因为与璃未赌气的冲动也消散殆尽，反而因为灵夜朔的兄长刚殁更难开口在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上，虽然很多方面我还很稚嫩，但至少在大是大非，该与不该间，自认为还是能够分辨清楚的。
今天早上，天未完全亮，秦沁便满脸兴奋地跑来找我。
“邱笙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被秦沁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确实要到了，落叶的日子，马上就要秋末了呀。
“
具体什么时候，他没告诉我。”
“……十一月初五。”
“不是只有两天了么！”
我点点头，笑不出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平时的时候和邱笙再要好，再怎么说自己疼他，到最后还是因为自己的烦心事将他的生日给忘记了。
我看向秦沁，问她。
“我最近心烦很多事情，但把邱笙的生日忘记了，是不是很不应该。”
秦沁笑着摇摇头，抚了抚我的发，安慰我说。
“谁没心烦的事情呢。如果真的度日不知味，那又如何要让自己意识到日子在流逝呢。”
我冲她笑了笑，有些释怀，但还是有些放不下。
秦沁说，真觉得忘记了邱笙的生日感到抱歉的话，第一，不要告诉他自己忘记的这件事情，第二，给他一个难忘的生日。邱笙的身边只有我们俩，我们得让他开心。
我本来也只是跟在灵夜朔或是芷枫岚身边，只是现在灵夜朔专心公事，除却芷枫岚的事情，我就是真正的自由自身了。
奇怪的是，这两天我不但么有见到芷枫岚，连一天到晚在九王爷府里瞎逛不干事的小柳也没见过。
所以这两天我和秦沁一直腻在一起不做正事，也没有任何人敢有微辞。
简直可以说吃是我的本职，玩是我的本性，乐是我的本愿，睡是我的本能。
生辰当天，我和秦沁趁邱笙还没有睡起的时候，偷偷溜进他的房间里，在他的枕边留书一封，曰：兔子蹦蹦走，圆球咕噜过，朝你招招手，无数感叹号。
这自然是出自我的手笔，我相信，邱笙一定认得出来，因为我也相信，他此生应该不会再看到这么难看的字，用毛笔写繁体小字实在困难得很。
我与秦沁待在我的房间里，等啊等，没想到才一会儿，便有人来敲门。
打开门，邱笙站在门口，手里举着我写的那纸，对准每句话下面标好。
快！滚！过来！！
“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那这个什么时候看懂的。”
“刚刚。”
我怔怔看着邱笙，竟然顿时生出一些崇拜之情。谁知，原来邱笙比我聪明。我想出这问题的时间的确比他多那么一点点，想要和他开开玩笑，来个轻松的开头，没想到一下子就被破了。
地上碎了一地的，是我可怜的小尊严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