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山人民医院的生意很好,从拥挤的院门口以及挂号处排着长队的人群中就能看出一二。他好不容易从人群中穿过,来到了701号病房,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这两天的住院生涯,让李颜学会了发呆,此时又看着窗外的景色发愣。直到李玉进来后,她才回过头来,勉强一笑,心中不报多少希望的问道:“钱筹够了吗?”
李玉明白,妹妹之所以发呆,肯定是心中堵得慌,为钱的事情堵的慌,不过,以后不会了。他缓缓拿出一打*,冲李颜笑道:“奴,这些够了吧?”他借机坐在李颜的病**,来缓解一下右腿因碰触地面而传来的痛楚。如往常一样,亲昵的拍了拍李颜的额头,笑道:“以后别再想钱的事情了,我以后也不会再让你为钱财发愁,以后,家中所有的负担,由我来担。”
李颜看着哥哥手中的人民币,瞪大了眼睛,一时不敢相信,良久之后,才惶恐问道:“你这些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李玉知道她想歪了,说道:“难道你还以为我去打家劫舍了不成?这些钱,是别人给的,而且对方是心甘情愿的。”
李颜不信:“哪有这么好的人?你是不是为了我去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
李玉笑骂道:“小丫头整天想什么呢?你哥有这么没出息吗?”他语声一顿,缓缓说道:“不过,我也会为这笔钱买单的。”
李颜急的都快哭了,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玉之前没有把救柳思雅兄妹的事情讲给妹妹听,现在把那天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又说道:“我答应了去做柳思雅的保镖,条件是,他先付我十万定金。”
李颜一时无语,也没有表达出自己心中感激的情绪,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哽咽道:“听你说柳思雅很有钱,想杀她的人,应该也很有钱,你以后要处处当心啊。”
这点李玉早就想到了,也明白李颜之所以哭,不仅仅是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还是因为即将分离的悲剧。不过此时二人都非常有默契的选择了自动屏蔽那些令他们不快的离别情绪,而是互相聊着家常,聊着曾经那些快乐的时光。直到天色全黑的时候,李玉把手中那一万块钱递给李颜,然后又把那张存着八万人民币的银行卡也给了她,最后告辞离去。
往后的几天里,李玉就这般度过。白天的时候,去医院陪妹妹聊天,晚上则回到那三间小瓦房,盘膝而坐,用内力修养着右腿处的伤势。就这样,十天的时间,慢慢的过去了。这十天内,李玉每个白天都在陪着李颜,算是补偿即将离别的痛苦。两兄妹畅谈着以往时光里的美好事物,以及一些曾经听过的笑话。不过以前在李颜身上屡试不爽的玩笑话,如今在李玉略显沉重的话语述说下,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好笑,两兄妹时常会莫名其妙的沉默着,伤心着。
第十一天的一个清晨,今天刚好立冬,天气微冷。李玉早早起床,风风火火的来到了堡山人民医院,见了李颜,并提出要走的消息。这话一经说出,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种悲伤压抑的氛围之中,曾经相伴十多年的两兄妹,如今终于要分离了,说不伤心那是骗人的。李颜在沉默过后,当然免不了一番细心叮嘱,李玉也一一应下,并提出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最后还是在妹妹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
他出了堡山人民医院后,却没有马上打车赶往市中心,而是挣扎着,犹豫着。最后,他还是选择要去见尹画眉一面。这些天内他没有去找过尹画眉比武,一直刻意的回避着。虽然不借钱的是尹礼,可尹礼毕竟是尹画眉的父亲,李玉心中难免介怀,不过在将要离别情绪的渲.染下,李玉那颗思念的心,终于不再坚硬了。
现在是冬季的第一天,初冬时分的清晨,有微风轻抚。风儿有些冷冽,透过衣衫往人身体里灌。路上的行人并不多,路旁树上也没有枯叶,看起来光秃秃一片。李玉穿着妹妹买来的一身白色运动服,迈着沉重的脚步,渐渐行走,渐渐接近好再来酒店。
就在周伯通经常往下跳的窗户下,尹画眉在晨风之中练着武功。她也是一身运动装,这点让李玉有些遗憾,因为他修长的身子在肥大的运动装包裹下,看不出应有的美态,只有那张精致的面容,一如往常。
或许是感应到了什么,尹画眉霍然驻足,眼神往李玉这里瞟来。
“嗨,美女。”李玉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扬起,冲尹画眉打了声招呼。谁知道尹画眉睬都不睬他,一扭头,继续用一双粉嫩的拳头,虐待着一旁的枯树,她看着那棵树,一边打,一边气愤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我又没有招惹你,你干嘛生我的气?真是不可理喻,看我不揍死你。”
李玉看着那颗被她打的翻了皮的枯树,心中有些发冷,心想这一拳拳要是落在我身上,那不就玩完了。尽管现在他右腿上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啊,不过他自认还是打不过尹画眉,更是不敢再惹这位大小姐,腆着脸凑了过去,心疼说道:“这大冷天的,你跟树叫什么劲啊?看把你的手都打红了,快点停下来吧。”说着就想伸手去拉她。谁知道尹画眉右手一挥,对着李玉的脸上就招呼了过来,李玉吓了一跳,赶紧避开。
尹画眉继续对那大树说道:“要你管,你个该死的。”
李玉无奈的叹了口气,双手抱拳,鞠了一躬,诚恳说道:“在下迂腐,曾经冒犯了大小姐,还请大小姐见谅。”他的道歉并没有取到什么作用,尹画眉仍旧逮着树出气。
李玉一时不知道怎么哄她开心,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轻声说道:“我走了。”
尹画眉仍旧无动于衷。
李玉又道:“离开堡山区,去市中心。”
尹画眉霍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绝美的面容上有些疑惑不解与焦急,她终于正面跟李玉说了句话:“为什么要走,你去那里干什么?”
李玉听着她清脆的嗓音,心中微感温暖,把救柳思雅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等到讲完之后,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尹画眉冷笑的声音传了过来:“去找美女嘛,当然要积极一点。”
李玉苦笑道:“保护她,有很大的风险,要不是迫不得已,我怎么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来解决医药费。”
一提到医药费,尹画眉心中也自愧疚,不再冷嘲热讽,问道:“你的伤势全好了吗?”
“嗯。”李玉微微点头,突然灿烂一笑,道:“多谢关心。”
尹画眉脸色微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练武的缘故,她沉默着,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之后,才缓缓道:“以后,你要自己保重。”
李玉收起了笑容,直视着她,正色道:“你也一样。”
尹画眉微微移开目光,看着远方树梢上,不知谁家顽童遗落在此的风筝,突而嫣然笑道:“你就打算这么走了?”
李玉疑惑道:“不然呢?”
尹画眉明眸转动,“不准备表示一下吗?”
李玉明白了过来,喜滋滋的撅着嘴,对着她的脸就亲了过去。
等到尹画眉作势欲打的时候,李玉才停下脚步,问道:“难道亲一下还不够?”他紧了紧衣服,警惕的看着她:“你不要得寸进尺。”
尹画眉被他逗笑了,然后又绷着脸,说道:“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你这都要走了,不打算送我点什么做纪念吗?”
李玉认真道:“我刚刚明明想送你来着,是你自己不要的。”
“你再说!”尹画眉横眉立眼,威胁意味十足。
李玉讪讪一笑,摸了摸口袋道:“我把这茬给忘了。”他试探问道:“要不,我把这身衣服送给你?”
尹画眉冷哼一声,道:“你脱吧!”
李玉一呆,不舍道:“这是我妹妹刚给我买的,还真不舍的给你呢。”他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就打算脱衣服。
尹画眉没想到他居然还真敢脱,马上斥道:“你给我住手。”
李玉有些委屈的看着她,埋怨道:“又怎么了?”
“没怎么。”尹画眉咬牙道:“只是感觉你越来越无耻了。”
李玉羞射一笑,谦虚道:“哪里哪里。”
尹画眉继续咬牙道:“你滚吧!”
李玉点了点头,很干脆的迈腿就走。
“你给我回来!”尹画眉急忙拦在了他面前,等看到李玉戏谑的眼神后,尹画眉大声道:“你个混蛋!”屈膝顶在了他的腹部,不过却未使力。
李玉叹道:“叫我滚的也是你,让我回来的还是你,我什么都听你的,还要被你打,你说还有没有天理?”
尹画眉恼羞成怒道:“老娘就是天理!”
李玉害怕她再次发飙,转移话题道:“周老在哪里?我去跟他道个别。”
尹画眉瞪了他一眼,哼声道:“去龙湾了。”
李玉又想起了之前在龙湾的事情,满脸兴趣的问道:“那天周老去找犀牛之后,结果如何?”
尹画眉脸上自豪之色一闪而过,道:“自然是犀牛死了。”
李玉倒也不觉得意外,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周老去龙湾了,那你就代我向他告声别,我这就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脚下生风,迅速离去。
尹画眉看着他急迫的身影,欲言又止。
不料李玉走着走着,突然轻身而起,飞至树梢,轻轻摘下了那个随风轻舞的风筝。
他拿着风筝转过身来,缓缓行走尹画眉身边,微微笑道:“送给你。”
尹画眉一呆后,道:“你这是敷衍。”
李玉道:“不要拉倒。”转身就打算仍了。尹画眉却急忙抢了过来,掩饰似的说道:“我无聊的时候,放放风筝也不错,仍了多可惜。”她双手轻抚着风筝,明眸之中,笑意盈盈。
李玉哈哈笑道:“以后如果放风筝的话,最好把线弄长一点,把风筝放高一点,身在市中心的我,搞不好还能看到哩。”他大笑着这般说着,眼神却有些失落。
尹画眉看着此刻的他,没有说什么。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彼此点了点头。最后李玉缓缓转身,大步离去。
尹画眉牢牢的看着他的背影,仿似想把此刻的他,深深的印在自己心里。
初冬时的轻风已经停了,阳光却被乌云遮盖,天色有些阴暗。李玉的身影,在这阴沉的天色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