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鲍玉岩在杭州的几年间,小桃红与他的孩子小玲已经会走路了。她在鸿运楼里到处跑着玩,小桃红边追边喊,别乱跑,小心摔着。
鸿运楼已没有了往日的兴隆,但依然还有客人。小桃红说,玲儿,快到妈妈这儿来。
扫地的伙计说,玲儿真招人喜欢。
小桃红笑笑说,大了,不好看管了。
小玲跑到后院,王金锁正在给伙计们做早训:北伐革命军占领了杭州,各个自治会已经成立了,现在杭州的形势是社会安定,商家重新开业,市民也都安家立业,是我们酒楼大干一场的时候到了。
小玲穿梭在伙计中,伙计们不时地逗她玩。鲍一刀说,小玲,到爷爷这儿来。
小玲走到他面前喊,爷爷。
王金锁对走过来的小桃红说,把小玲抱走吧。
小桃红把小玲抱进鸿运楼宿舍,她在这里给伙计们折洗被子。二赖子走进来,抱起小玲说,叔叔对玲儿好不好?
小玲说,好。二赖子又问,怎么好?
小玲说,给我糖球。
二赖子笑了,又拿出一个糖球说,叔叔再给一个。
小玲接过糖球放进嘴里,小桃红说,小玲,下来,别缠着叔叔。
二赖子放下小玲说,嫂子,一会儿把鲍师傅的房间打扫一下。
小桃红爽声答应说,好。
二赖子走后,小桃红就进了鲍一刀的房间。小桃红翻开**的褥子,发到了放在褥子下面的两封信,信封上写有徒儿玉岩呈上字样。小桃红把信拿起来,轻轻打开,看了一遍,浑身哆嗦,双手打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玲走过来拉着她的衣角说,妈妈!
小桃红说,不要乱跑,去的爸爸玩,妈妈要给爷爷洗东西。
小桃红缓缓走出鸿运楼角门,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淌下来。她信步走到当年与鲍玉岩一起落难的破祠堂,那里已长满了蒿草。小桃红在角落里失声痛哭,耳边响起了玉岩信中的内容:师傅,玉岩虽然身在杭州,可心依然在师傅身边,在鸿运楼。想着师傅谆谆教诲,刻骨不忘;念着师傅之情,历历在目,每时每刻,徒儿都在情感的煎熬之中。桃红虽去,可音容尚在,一频一笑,梦中常现,苦苦思念,挥之不去。几次梦中我与桃红跪在你面前,高呼着二拜高堂。你就是我们的父亲,我们的高堂。我与桃红再一次给你跪拜了。
小桃红哭过后,信步走到新安江边,看着江面上过往的船只,神情麻木。
当天夜里,小玲已经睡熟,小桃红悄悄打开一个纸包,里面是她与玉岩的合影。小桃红对着玉岩的照片,轻轻地说,玉岩,你知道吗?这个和你一样有
着一种清澈,坚定,单纯眼神的孩子,是我们可爱的宝宝。高高的鼻梁象你,乌黑的头发象我,微笑的样子象我们,象我们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之后发自内心的笑。我每天都能看到宝宝对我没完没了的笑,而这个时候,就象是你在我身边,你在我心里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曾经幸福的感觉一直支撑我面对生活,命运交错,造物弄人,如今我已不是你的女人……
此时,门咣当一声开了,王金锁提着打包的饭菜回来了,他显然是喝多了,朝屋里说,我回来了。
小桃红说,小声点,孩子刚睡呢。
王金锁用手嘘了一下,就倒在了椅子上说,酒席办的非常成功,东家也非常满意,打赏我们,全喝多了。
小桃红端来水盆,给他擦拭着。王金锁一会就打起鼾声。小桃红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情十分复杂。
歙县渔梁码头,云集着南来北往的客商。铺着鹅卵石的老街两旁,是白墙青瓦的徽式木楼。百年老店的招牌,迎风飘荡。小桃红背着孩子,顺着布满水渍的台阶,慢慢走向年久失修的水码头。小桃红在心里说,金锁,原谅我不辞而别,老天爷象是跟我开了个玩笑,让那个我曾为之依赖的男人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无从选择,因为我知道,我是他的女人。
码头上,一艘木船下准备起锚,小桃红走上前去说,大叔,这船是去杭州吗?
正在整理缆绳的中年船工,诧异地打量着她说,是去杭州。
小桃红讲好价钱,便上了船。望着远去的家乡,小桃红在心里说,当我知道他还活在世上的时候,一种冲动让我不知不觉的去追,一种莫名的招唤,让我失去理智地抛开一切。我不是重温往日的旧情,我只是想见见他,哪怕是远远的,求求老天爷让我了却那份久久也没能放下的牵挂吧。
王金锁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起来一看,不见了小桃红和小玲,急匆匆赶到鸿运楼,对程老板和程太太说,老板,看到小桃红和孩子了吗?
程太太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王金锁焦急地说,母女俩不见了,找遍了也找不到她俩的影子。
程老板说,是不是上街去了?
王金锁说,就是上街也应该说一声啊!
程太太也着急起来说,是啊,从早上到现在也没有看见小桃红和孩子啊。
程老板说,王师傅你不要急,过会儿就会回来的。
鲍一刀在一旁见了,若有所思。
王金锁在街上找小桃红,二赖子走过来说,金锁哥,师傅让你回去呢!
王金锁问,你嫂子找到了?
二赖子说,没有呢。
王金锁跟着二赖子
撞进鲍师傅的房间,只见鲍一刀静静地坐在桌子前,对他俩说,旧上是玉岩来的信。
王金锁接过去,鲍师傅接着说,还有一封,应该是小桃红拿去了。
王金锁看完信,手捧着信纸颤抖说,玉岩他还活着?
鲍一刀说,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王金锁说玉岩要是知道小桃红没死,就不会去秦府杀人了。
鲍一刀悔恨的说,一错再错,是我老糊涂了,乱点鸳鸯谱。
王金锁不解的问,师傅,玉岩来信,为什么没有跟我们说?
鲍一刀说,你与桃红已经成亲了,让我怎么开口说玉岩还活着。
王金锁想了想说,玉岩现在在哪儿?
鲍一刀说,在杭州大富贵酒店做大厨。
王金锁点头说,小桃红肯定是去杭州了。
王金锁决定去杭州找小桃红,鸿运楼的伙计与老板都来送别。鲍一刀找出一包银元递给王金锁说,路途遥远,可少不了花费,拿着。
王金锁不接,说,师傅,你手头也不宽余。
程太太也递上一包银元,王金锁说,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
程太太说,你以为是给你的,是给小桃红的。
鲍一刀说,你就拿着吧。
二赖子说,穷家富路嘛。
王金锁接过银元,拍着二赖子说,二赖,哥不在的时候,托你几件事。
二赖子胸脯一挺说,哥你说,只要是我二赖子能办得到的。
王金锁语重心长的说,一是多多照顾师傅,他年纪大了,让他多歇会,不要什么事都要老人家亲自动手;二是后厨主剩下你了,好好干,不要给师傅丢手艺。
王金锁接着对鲍师傅跪下说,师傅,我让你老没少操心,没少惹你老生气,在此金锁给你老赔罪了。师傅,都是徒儿不孝,小桃红走了,我也走了,身边没人照顾你老了,你老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师傅,年龄不绕人,灶上的活少干点吧。
鲍一刀心情难受的说,师傅担心你沾火就着的脾气,你性格直爽,出马一条枪,容易上当受骗。你要记住,不要轻信别人,不要义气用事,遇事多问多留一个心眼,切忌虚荣,要实际,脚踏实地的干好自己能干的事。
王金锁感动的说,徒儿记下了。
鲍一刀继续说,不管能不能找到玉岩,不管桃红对玉岩如何如何,你都要对她好,对玉岩好。我了解桃红这孩子,她不会做出让你难堪的事来的。
王金锁点头说,师傅放心。接着给鲍一刀磕了三个响头,洒泪而别。
鲍一刀望着王金锁的背影,含着的泪珠终于都滚落下来。伙计们都眼含泪水。
(本章完)